且說那鴛鴦,本是前來打聽些情況,卻不巧聽到賈環所言,那眼角猛地一搐,旋即忙不迭地迴至賈母處,將此般情由細細稟報。


    賈母聞之,不由皺起眉頭,長歎一聲道:“這環兒,怎的這般糊塗,這府中紛爭何時方能止息。”


    言罷,便命鴛鴦扶著,往那前廳而去。


    彼時前廳之中,王熙鳳與賈環正僵持不下。


    賈母甫一現身,眾人皆噤若寒蟬。賈母瞧著賈環,微微搖頭道:“環兒,此又是何苦?


    皆為一家人,緣何為這些身外之物鬧至如此田地。


    這聖上的賞賜,既已賜予你,你便好生收著便是,切不可因此而忘形。”


    賈環悠悠而言:“我自不比他人,未有那等金雀呢、銀雀呢,亦不會涎著臉去討要。


    我隻知此乃聖上對我的認可,斷不想被他人隨意拿去。”


    賈母聞言,微微蹙眉,複又歎道:“你這孩子,心胸終是窄了些。在這府中,萬事當以和為貴。


    鳳丫頭所為,亦是為府中規矩著想。


    不過此次既是聖上專賞於你,你且先保管著罷。


    隻是日後萬不可再這般任性,莫要辜負了聖上的期許。”


    這本是賈環之物,經賈母這般言語,倒似他占了多大便宜一般。


    賈環心中憋悶,強捺住那欲與賈母頂撞之念,行罷禮後,也不叫他人幫忙,便將諸物胡亂塞進一箱之中。


    眾人皆驚,隻見他扛起那比自身還大的箱子,步履蹣跚地往那梨香院而去。


    那箱子沉甸甸的,壓得他肩頭生疼,然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平兒見之,心中疼惜,忙跟上前去,輕聲道:“三爺,我來幫你吧。”


    賈環素來對平兒和顏悅色,便笑道:“不過幾步路罷了,我自可,平兒姐姐勿需掛懷。”


    平兒無奈,隻得跟在其旁,不時伸手虛扶,恐他失足。


    平兒又道:“三爺,二奶奶亦有她的難處,還望三爺莫要怨恨於她。”


    說罷,目光中滿是懇切。


    賈環輕輕應了一聲,道:“她不過按規矩行事,我亦知她的難處。我若真惱了她,早將她讓那來旺在外放印子錢的事抖摟出來了。”


    平兒聞此,麵色驟變,慘白如紙,連連擺手道:“三爺,此等話斷不可亂說。二奶奶所為,亦不過是為補貼府中用度,望三爺莫再提及。”


    賈環見平兒這般驚慌,心中亦有些不忍,道:


    “鳳嫂子向來膽大,如今敢放印子錢,日後恐敢惹上人命官司,且瞧著罷,遲早要遭報應。


    我知曉你忠心耿耿,我亦勸不動你離開她,隻望她莫要連累了你。”


    平兒微微歎息道:“三爺,二奶奶雖行事狠辣些,然對我有恩,我斷不能棄她而去。”


    賈環頷首,略作躊躇,麵有羞澀道:“那年璉二哥叫我去瞧瞧鳳嫂子容貌,我一眼便相中了你。與他約法三章,叫他將你留予我,卻不知他可曾食言?”


    此語之意,分明是問平兒的貞潔。


    換作旁的女子,早該掌摑於他,虧得平兒脾性極好,隻氣得踩了賈環一腳。


    不料這一腳竟讓賈環身形不穩,那手中箱子便“咣當”一聲落地。


    幸而有那布匹墊著,其他物件並未摔破,唯那胭脂米撒了一地,引得那雀兒紛紛飛來哄搶。


    賈環見狀,心疼不已,連連跺腳道:“該死!該死!”


    那些雀兒卻全然不懼,仍在那啄食胭脂米。


    賈環急忙撲上前去驅趕,口中嚷道:“都給我滾開,此乃聖上賞賜之物,你們這些扁毛畜生!”


    賈環冷汗涔涔,心想這公侯之家,難保無皇帝眼線,若讓皇帝知曉他如此不珍惜賞賜,可如何是好。


    思來想去,賈環索性破罐子破摔,將那胭脂米盡皆撒出,口中狂笑道:“世人皆道富貴好,哪知此中多煩惱。本是恩賜心中寶,奈何飛鳥也來擾。本欲珍惜留榮耀,卻被人言輕賤了。莫笑環兒太荒唐,心中愁苦誰知曉。”


    眾人見賈環這般癲狂,皆目瞪口呆。


    平兒見之,心中又急又氣,一把拉住賈環,低聲道:“三爺,你這又是何苦,莫要再發瘋了,若真被人告至老太太處,你定無好果子吃。”


    賈環亦覺方才之舉裝得過了些,忙賠笑道:“我皆聽平兒姐姐的。”


    平兒隻當是自己未答他先前之問,他才這般發狂,忙紅著臉道:“三爺莫要再提那混賬話了,我自是清白之身,璉二爺並未食言。”


    賈環聞言,眼中一亮,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笑意,旋即正色道:“原來如此,那我便放心了,且再耐心等我幾年吧。”


    平兒白了他一眼,默默低頭為他整理那散落之物。


    在那遠處,有一不起眼的婆子,將此諸般情形盡皆記下,悄然離去。


    皇帝很快便得知此事,先是皺起眉頭,繼而又幸災樂禍地笑出聲來。


    心中暗忖:原以為這賈環在府中過得順風順水,不想亦如朕一般,被那重重桎梏所壓。


    罷了罷了,不過兩鬥胭脂米罷了,瞧你委屈的,再賞你三鬥便是了。


    不過這賈家,真是明珠暗投,愚不可及……


    似那宮中尚有賈家送來的女史,生得頗為標致……


    那皇帝風流之性,又漸漸顯露。


    ……


    且說那梨香院,賈環已然平複心緒,笑嘻嘻地攜物而歸。


    三春與二玉皆在那等候,見賈環進來,皆上前查看聖上賞賜何物。


    “此乃柳誠懇的真跡!”


    那林黛玉之父林如海素愛柳公權之字,黛玉自幼耳濡目染,一眼便識得。


    “聖上厚愛!聖上厚愛!”


    賈環矜持一笑,隨手將那字幅塞與尚在發懵的探春,道:“留著日後作嫁妝。”


    探春師從當朝名士,尚未及研習臨摹那古時書法大家之作。


    此刻,她茫然接過,隻覺此字與環兒先前予她的幾幅有些相似。


    她原隻當是尋常書法,黛玉一來,她恐黛玉見了,損了賈家顏麵,便隨意藏了起來。


    如今見黛玉這般神情,似那環兒所贈皆為真品?


    一念及此,探春心中一緊,又想起今日侍書正在整理屋子,恐她當作廢紙丟棄。


    也顧不得與眾人解釋,便提起裙角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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