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半,呂州大湖邊上,兩輛專車緩緩停下,祁同偉和高育良先後下了車,走進一家臨湖而建的茶館。


    這茶館的位置那叫一個絕,往窗外一瞅,深秋大湖的殘荷景色盡收眼底,雖說荷葉都殘敗了,可別有一番淒涼的美。


    兩人剛一落座,服務員就手腳麻利地端上一壺頂級碧螺春,還有幾盤精致得像藝術品似的甜點。


    祁同偉滿臉堆笑,熱熱乎乎地給高育良斟上茶,那股子熱情勁兒,就好像他們之間啥隔閡都沒有。


    兩人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一時間,茶香在唇齒間散開,氣氛倒也還算融洽,可這融洽底下,多少還是有點暗流湧動的意思。


    祁同偉瞅了瞅高育良,嘴角一挑,笑著開了腔:“高書記,您瞧瞧,我現在這處境,是不是有點像您當年在呂州的時候啊?”


    這話一出口,高育良心裏“咯噔”一下,他多精明的人啊,一聽就知道祁同偉這是話裏有話,弦外有音,不過他臉上沒顯,隻是微微一笑,啥也沒說,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心裏卻在犯嘀咕:這祁同偉,又憋著啥心眼兒呢?


    祁同偉見高育良不接茬,也不氣餒,接著說道:“高書記,這次我被調查這事兒,您可都瞧在眼裏了。說實在的,這背後啊”


    “都是沙書記他們一夥人想整我,想把我從這位置上踹下去。他們以前拿我當槍使”


    “先是讓我去打壓李達康,搶人家的政績,把李達康整得夠嗆。後來呢,又一腳把我踢到呂州”


    “讓我來清理趙立春家族那些爛攤子。等我把活兒都幹完了,他們覺得我礙事了”


    “礙著陳海往上爬了,就想卸磨殺驢。您再看看那程度,沙瑞金硬塞給他個常務副市長的位子”


    “我能由著他亂來嗎?就那麽點事兒,把他弄下了熱搜,也把沙瑞金給惹毛了”


    “這不,就想著法兒要除掉我。”


    祁同偉一邊說,一邊輕輕晃著茶杯,臉上倒是挺平靜,可眼神裏透著股子無奈和氣憤。


    高育良靜靜地聽著,心裏頭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挺不是滋味。


    他是真沒想到,祁同偉把這官場的彎彎繞繞看得這麽透徹,心裏暗歎:這小子,不簡單啊!


    祁同偉頓了頓,看著高育良,似笑非笑地問:“高書記,您是不是覺得我現在變得挺陌生的,好像變得不擇手段了?”


    高育良放下茶杯,歎了口氣,看著祁同偉,眼神裏透著點惋惜:“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那會兒你多正直、善良啊,眼裏揉不得沙子,咋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祁同偉聽了,輕輕一笑,說:“那是以前,高書記。現在我也想開了,跟您單獨在這兒,我就想掏心窩子說幾句真心話”


    “不想再裝模作樣了。您知道我為啥之前跟您斷了聯係嗎?那是因為我瞅見趙立春在漢東這二十年”


    “把官場搞得烏煙瘴氣的,貪汙腐敗、買官賣官,啥惡心事兒都幹,漢東的政治生態全讓他給毀了。”


    “他那兒子趙瑞龍,更是無法無天,強買強賣,還差點把咱眼前這大湖給汙染了。”


    “我心裏明鏡似的,趙立春遲早得出事兒,我可不想跟著他一塊兒倒黴,所以隻能離您遠點”


    “您跟趙家走得近,我也是沒辦法。”


    祁同偉說著,眼神裏閃過一絲愧疚,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高育良聽完,一下子愣住了,他一直以為祁同偉是忘恩負義,翅膀硬了就想單飛,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麽一層原因。


    他心裏一陣懊悔,覺得自己以前真是錯怪這孩子了。


    高育良端起茶杯,站起身來,神色誠懇地說:“同偉,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了,是我錯怪你了。我以為你是個白眼狼”


    “沒想到你是為了自保,為了大義。這杯茶,我敬你,我先幹為敬,一來是給我以前的誤會賠個不是”


    “二來也是為這次冒冒失失參與調查你這事兒,向你道個歉。”


    說完,一仰頭,把杯裏的茶一飲而盡。


    祁同偉一看,連忙招手叫服務員:“來,把茶撤了,換上五糧液,喝茶哪能喝出氣氛來,咱今兒個得喝點酒。”


    服務員手腳麻利地把酒拿來,高育良也沒推辭,點了點頭。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連著幹了幾杯白酒,這白酒一下肚,那股子熱乎勁兒就上來了,之前的隔閡好像也跟著酒氣一塊兒散了,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熱絡起來,就跟迴到了以前師徒情深的時候,有說有笑的。


    酒過三巡,高育良放下酒杯,看著祁同偉,臉上帶著幾分擔憂,提醒道:“同偉,你這次雖說暫時脫險了,可你也把沙瑞金給得罪了,他可不是個善茬兒”


    “肯定不會就這麽放過你,往後你可得多留個心眼兒,小心著點兒。”


    祁同偉一聽,“哈哈”大笑起來,一仰頭,又幹了一杯酒,豪邁地說:“高書記,我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沙瑞金這次想用貪汙和殺人的罪名把我整垮”


    “結果呢?還不是沒得逞!我還怕他啥?”祁同偉說話的時候,眼睛裏透著股子自信,好像啥事兒都難不倒他。


    高育良看著祁同偉,眼裏滿是欽佩,他是真沒想到,這小子在這種風口浪尖上,還能這麽沉穩,心裏頭跟有定海神針似的,啥事兒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好像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似的。


    高育良忍不住感歎道:“同偉,你可真是太厲害了!我都沒想到,你三年前就開始布局了,連趙瑞龍都被你耍得團團轉”


    “他還以為你乖乖收下了他的禮物,實際上呢,你早就把那些東西都買下來了”


    “留著後手,這心眼兒,一般人可比不了。”


    祁同偉聽了,笑著擺擺手,謙虛地說:“高書記,我這也就是做點自保的準備,沒啥大不了的。”


    高育良又歎了口氣,搖搖頭說:“同偉,你比我強多了,你才是我的得意門生。就說陳海吧,我一直覺得他有兩下子”


    “可現在看來,他就是個誌大才疏的主兒。他能當上反貪局局長,還有呂州市長”


    “靠的全是背後的關係,沒一點真本事。剛到呂州,就想著要開啟啥‘陳海時代’”


    “你瞧瞧,多可笑啊,沒幾天就鬧得灰頭土臉的。”


    “還有那個侯亮平,在京城的時候,確實幹得風生水起,查了不少貪官,破了不少案子。”


    “可一到漢東,碰上你,就跟霜打的茄子——蔫了。他四次查你,四次都敗得底兒掉。”


    “第一次被送進看守所,第二次在賓館被騷擾,第三次被逼著寫道歉信,這次更慘”


    “給你下跪磕頭,還吐血入院了。跟你一比,他差太遠了。”


    高育良一邊說,一邊搖頭,臉上帶著點不屑。


    祁同偉和高育良再次舉杯,祁同偉看著高育良,意味深長地說:“高書記,您也知道,政壇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以前咱們是師生”


    “相互扶持,相互幫襯,那感情深著呢。雖說現在咱們各為其主,分屬不同陣營”


    “可有些事兒,咱還是可以合作的。”


    祁同偉這話一出口,高育良心裏又是“咯噔”一下,他知道祁同偉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這是在給他暗示呢,可這暗示背後到底啥意思,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這官場啊,真是比那唱戲的戲台還複雜,一步錯,步步錯,得時刻小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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