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省高檢的工作組到了南武,陳慶東代表縣委向擔任省高檢工作組組長的劉方進處長匯報了何錦江已經於昨天早上從家裏離開,之後便消失在濟陽的事情。另外,陳慶東還匯報了,市公安局已經使用了技術手段,正在全力搜查何錦江蹤跡的情況。


    其實,在到達南武之前,劉方進已經通過市委了解了這件事,所以再次聽了陳慶東的匯報之後,劉方進並沒有表示出驚訝或者是震怒的情緒。


    劉方進其實也清楚,這件事其實怨不著南武縣委。


    因為他們的工作組是昨天下午才成立的,下午五點鍾左右,他們才跟龍灣市委接洽,請求龍灣市委配合他們的工作。而何錦江確實在昨天一早就失蹤了,或者說是潛逃了,所以就不存在龍灣市委或者是南武縣委在接到省高檢的通知之後,向何錦江泄露了消息,才導致何錦江潛逃的情況。


    實際上,他們這個工作組雖然一直到了昨天下午才成立,但是省高檢的領導層對這件事的討論已經有兩三天了,但好像是由於高層的意見不統一,所以才讓這個工作組的成立時間推後了。但是,在這兩三天的時間內,可能有些人知道了這個消息,並且提前透露給了何錦江,這才導致了何錦江的逃跑!


    所以,如果較真的話,主要問題出在他們省高檢內部的可能性還更大一些!因為最原始的消息,肯定是從省高檢內部泄露出去的。


    因此,劉方進在聽了陳慶東的匯報之後,便沒有問責陳慶東,隻是問道:「公安局那邊現在有了什麽進展嗎?」


    陳慶東道:「暫時還沒有什麽進展,市公安局已經請求了周邊市縣的兄弟公安局單位配合,全力搜查何錦江。但是何錦江非常狡猾,有著很強的反偵察能力,而且何錦江在失蹤了將近十個小時的情況下,公安機關才開始搜查的,所以何錦江現在是不是還在濟陽,暫時無法確定。這些因素都給搜查何錦江帶來了很大的困難。」


    劉方進問道:「調查濟陽及周邊幾個地區的火車站、公共汽車站以及機場的乘客信息了嗎?」


    陳慶東道:「已經搜查了,但是沒有得到任何何錦江的信息。所以,何錦江現在要麽是藏在了濟陽的某個地方,要麽就是乘坐私人交通工具離開了。考慮他坐私人交通工具去濟陽的情況,公安機關認為,何錦江已經乘坐私人交通工具離開了濟陽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劉方進苦笑了一下,說道:「現在的交通條件這麽方便,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走高速都可以到廣州了!如果他不主動暴露他的身份信息,咱們這麽找他,簡直就如同是大海撈針,難啊!」


    陳慶東很誠懇的主動說道:「何錦江失蹤,我這個縣委書記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劉方進卻擺了擺手,道:「先不說這個了,找著人再說吧。」


    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公安局那邊還是沒有任何關於何錦江行蹤的進展,省高檢的工作組便開始調查那些跟何錦江關係密切的人,何錦江的家人、秘書、司機,以及跟何錦江關係密切的一些同事、下屬、朋友,全都在調查範圍之內。


    不過,何錦江這個人粗中有細,雖然他在以前的工作生活中不怎麽檢點,很多人都知道他在經濟和生活作風上有問題,但是想要拿到他違法違紀確鑿證據卻不容易,甚至他的秘書都了解的很少!


    此外,何錦江還是一個非常講義氣,關心下屬的人,所以他的秘書、司機,以及那些關係密切的下屬們沒有誰主動舉報何錦江,麵對調查組的調查,他們也大都是一問三不知。


    因此,調查組這兩天的調查很不順利。


    在此期間,陳慶東在跟省高檢工作組銜接的過程中,充分利用「地利、人和」的優勢,通過各種途徑,逐步了解到了工作組手中所掌握到的有關何錦江的違法犯罪情況。


    不出陳慶東的意料之外,工作組所掌握的何錦江的情況主要是兩個方麵,一個是受賄問題,另外就是生活作風問題,但是情況並不算嚴重,工作組目前可以認定的金額隻有二十四萬,是由那個同樣已經潛逃的郭鵬名下的一個分公司經理向何錦江行賄的,但是對此也隻有物證,沒有人證。


    而對於何錦江生活作風混亂的問題,最多也就是開除黨籍,並不會因此而追究其刑事責任。


    另外,陳慶東還通過各種方法從檢查組那兒了解到,其實最開始省高檢是不準備派檢查組過來的,而是準備讓市一級的檢察院對何錦江進行調查的,但是有人向省高檢舉報,說南武縣和龍灣市官官相護,包庇犯罪嫌疑人何錦江,這引起了省高檢一位高級領導的震怒,所以才派了一個檢查組下來。


    這些消息匯攏到陳慶東這兒之後,陳慶東認為,如果這些消息基本屬實,那麽就算是認定了何錦江受賄的這二十四萬,如果何錦江能夠積極主動的認罪、退贓等,再找一個好的律師為他辯護,打一下何錦江為南武縣招商來一個重點項目的這種牌,那麽對於何錦江可能也判不了幾年。


    看來,何錦江的問題並不算嚴重,之前他對這件事問題的估計也是嚴重了些。


    因此,陳慶東便對於他策劃讓何錦江潛逃出國的事有些後悔了。畢竟,潛逃出國雖然避免了牢獄之災,但是也永久的背上了一個逃犯的身份,與故土和家人永隔,這一輩子都迴不來了。


    這種代價和幾年的牢獄之災相比,也真是難說哪一種的代價更大一些,完全就看個人怎麽想了。


    不過,對於這種情況,是誰也無法提前知道的。而且,何錦江潛逃出國的事,也是何錦江自己的選擇。


    此外,如果何錦江行程順利的話,那麽他現在恐怕已經出國了,就算是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


    另一頭,芒市,某一家小旅館內。


    何錦江在心驚膽戰中等待了兩天之後,墨鏡男終於又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今天下午就可以出境了!


    如果是在兩天之前聽到這個消息,何錦江肯定沒有多少猶豫,可能還會催促著墨鏡男趕緊把這件事落實好。


    但是,這兩天來,何錦江一直處在一種極度的焦慮狀態中,他幾乎兩天兩夜沒有合眼,思考了很多以前從來都沒有思考過的事情。


    其中他思考的最多的是兩個堪稱是哲學上的問題:我活著是為了什麽?我以後要怎麽活?


    他認認真真的思考了兩天兩夜,但他還是沒有思考清楚這兩個問題。


    但是,他卻很清楚,在沒有思考清楚這兩個問題之前,他不能出國!要不然,他可能就會後悔一輩子!


    他想要在這兒再多待一天,或者是多待一夜也行。


    因此,在聽了墨鏡男的話以後,何錦江猶猶豫豫的說道:「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可能是發燒了……咱們能不能再待一晚上,明天上午再走?」


    墨鏡男聽了何錦江的話,定定的看了他幾秒鍾,說道:「發燒了?」


    何錦江臉色不禁有點發紅,點了點頭,說道:「可能是晚上沒睡好,著涼了……」


    墨鏡男玩味的說道:「這兒的溫度這麽高,你還能凍著,也挺不容易的。」


    何錦江幹笑了兩聲,沒有說什麽。


    墨鏡男伸出一根手指點了一下何錦江,說道:「明天上午!」


    何錦江連忙說道:「嗯,明天上午!」


    墨鏡男點了點頭,道:「行,就這樣吧。何縣長,要不要出去喝一杯?要麽我找個姑娘讓你放鬆放鬆?」


    何錦江幹笑道:「算了,我身體不舒服,就不去了,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墨鏡男便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走了出去。


    何錦江在房間裏又待了兩個小時左右,把那兩個問題又認認真真的考慮了一遍,最後決定出去打個電話,他決定先弄清楚家裏的情況,然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這一次他跟著墨鏡男跋涉幾千裏來到雲南,現在又準備潛逃出國,其實他根據的隻是墨鏡男的一麵之詞,對於家裏的情況,他根本就不了解。省高檢是不是在調查他,到底掌握了他多少證據,他完全就不知道。


    如果墨鏡男騙了他呢?如果墨鏡男的信息並不準確,省高檢並沒有調查他,或者省高檢手裏並沒有掌握他多少問題呢?如果他留在南武也不會出什麽事呢?那麽他就這麽如喪家之犬的潛逃出國,就實在是天字頭一號大傻逼了!


    不過,何錦江心裏麵還是認為,墨鏡男沒有騙他,省高檢確實掌握了他的證據並且在調查他的可能性占到了九成以上。


    但是,那一成的可能性也不能就這麽忽略啊!


    越這麽想下去,他就越覺得自己應該跟家裏打個電話,了解到詳細情況之後,再決定出不出國。


    拿定了這個主意之後,何錦江立刻就坐不住了,翻身從床上跳了下來,穿好衣服便準備出門去買一張電話卡。


    在他那天早上從家裏出來之前,他怕警方會根據他的手機卡對他進行定位,便已經把他的手機卡扔進了馬桶裏衝掉了。而在潛逃的路上,墨鏡男也對他說過,絕對不允許他給任何人打電話。


    何錦江不想讓墨鏡男看到自己出門,更不能讓墨鏡男知道自己跟家裏通電話的事,所以他打開門之後,先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番,確定安全之後,才像是做賊一樣,把房門小心的關好,躡手躡腳的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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