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傑說道:「雖然國家從98年就開始搞煤炭企業下方地方管理的試點,但是這個煤礦卻一直到了2000年初才正式放了下來。不過,2000年的時候,煤炭市場還沒有復甦,煤炭價格甚至是達到了自金融危機以來的最低點。當時這個煤礦虧損的太厲害,縣裏也不願意接這個包袱,就把這個煤礦承包了出去,而且一下子就承包了十年。」


    「但沒有想到的是,受國家擴大內需以及宏觀調控政策的支撐,煤炭市場開始出現了轉機,需求增加,價格也開始迴升。從此之後,煤炭的價格就一直沒有再迴落過。尤其是進入2003年之後,由於部分省市水力發電緊張,火力發電用煤量大幅提高,煤炭的價格也隨之一路上漲,並且一直漲到了現在。」


    說完這些,馮玉傑又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如果當年縣裏不把這個煤礦承包給個人,還是由縣裏控股的話,咱們縣的經濟水平肯定要增長的更快啊!說實話,當年縣裏把這個煤礦承包出去的價格實在是太低了點,而且還是一下子就承包了十年!富恆煤礦的老闆郭鵬則抓住了這個好機會,大賺了一筆錢,算是真正的完成了資本積累!這幾年,國家又大力整治小煤礦,郭鵬又趁機兼併了一些小煤礦,還建設了焦化廠,資產是越來越雄厚了,後來又涉足了酒店、房地產等行業,成為了咱們縣身家最厚的人。」


    所謂聽話聽音,陳慶東聽得出來,馮玉傑對當年南武以低價把這個煤礦承包給郭鵬十年的事情有些不滿,而且馮玉傑對郭鵬似乎也沒有多少好感,這不禁讓陳慶東有些意外。


    本來,陳慶東還以為馮玉傑這個鎮委書記應該跟郭鵬這個礦老闆的關係親密無間呢!


    不過,陳慶東轉念又一想,馮玉傑是去年換屆的時候才被任命為田廟鎮委書記的,在此之前,馮玉傑是南城辦事處的主任,所以說,馮玉傑跟田廟的事情關聯不多,跟郭鵬可能也沒有多少交情。


    另外,馮玉傑應該也是個聰明人,他或許從市委對待王端航的態度上已經看出來市委可能要對南武動刀了,而南武的礦山絕對是重災區!


    在這個情況下,馮玉傑通過這種方式跟郭鵬撇清關係,同時也向自己這個縣委書記示好,便說得通了。


    這一點讓陳慶東也感到非常高興,如果馮玉傑願意配合自己的工作,那麽揭開礦難的蓋子,也就要容易的多了!


    不過,在沒有徹底摸清馮玉傑的情況之前,陳慶東是不會對他透露什麽的。


    於是,陳慶東便說道:「你說的沒錯,隻可惜歷史不能用來假設啊。」


    馮玉傑也說道:「是,陳書記說得對,歷史不能用來假設,要不然不管是國家,還是個人,都會少走很多彎路啊!」


    來到富恆能源公司門口,富恆煤礦的老總郭鵬已經帶著公司的一幹高管在此等候了,而且郭鵬還不知道從哪個學校弄來了好幾個小學生,這些小學生穿著整齊鮮艷的衣服,手裏還都捧著一束鮮花,陳慶東他們的車輛到了之後,這些小學生立刻整齊劃一的喊了起來:「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郭鵬親自給陳慶東打開車門,把陳慶東迎下車之後,熱情的說道:「陳書記,歡迎您蒞臨我們公司檢查工作!」


    陳慶東跟郭鵬握了手,笑道:「你好啊,郭總,你這歡迎場麵有點特殊啊,這些都是鎮上的學生嗎?」


    郭鵬說道:「對,陳書記,這些孩子都是我們鎮中心小學的學生。」


    站在一旁的耿新立替郭鵬美言道:「陳書記,你可能還不知道,郭總可是咱們縣有名的慈善家,尤其關心教育事業。他已經連續三年給咱們縣教育係統的捐款超過了一百萬,這些孩子都是受到過郭總資助的孩子。」


    陳慶東瞥了一眼耿新立,然後微笑道:「是嗎?原來郭總不僅是一位事業成功的企業家,還是一位關心教育事業的大慈善家啊!」


    郭鵬連忙謙虛的說道:「陳書記言重了,我隻不過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咱們縣的教育事業做一點小小的貢獻罷了,可不敢稱是什麽『慈善家』啊!我認為教育是咱們國家興旺的根本,這些孩子都是未來建設咱們國家事業的棟樑,所以能夠給與學生以資助,我也感到非常榮幸!」


    陳慶東道:「郭總說的不錯,教育是民族振興和社會進步的基石嘛!看的出來,郭總是一個很有教育情節的人。」


    耿新立這時候又替郭鵬鼓吹了一句:「郭總還是一位自學成才的人才呢!」


    這已經是在這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內,耿新立第二次為郭鵬臉上貼金了!而馮玉傑自從下車之後,隻是簡單的跟郭鵬打了個招唿,便沒有再說什麽話。


    陳慶東不禁又瞥了一眼這位自己的大學師兄,從馮玉傑和耿新立對待郭鵬的態度上,陳慶東心中已經對他們的關係瞭然了。


    其實,在來田廟鎮調研之前,他本來是希望通過耿新立來從內部打破礦難的突破口的,畢竟他們有著同校之誼,有著天然的親密關係。


    但是現在,他已經明白,耿新立跟郭鵬的關係十分親密,甚至還有這共同的利益關係!畢竟耿新立已經在田廟當了將近兩年的鎮長,他們之間有著共同的利益關係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再進一步考慮,耿新立跟王端航等人的關係估計也很親密,這也就能夠說明了為什麽在他還不到三十歲的之後,王端航就把他任命為了田廟這麽一個重要鄉鎮的鎮長!


    不過,在想到這些之後,陳慶東卻不由得感到一絲悲哀!本來,他還是很希望自己的這位大學師兄能夠好好的協助自己的工作,共同做出來一番事業的,而他自然也不會虧待自己的師兄,必須要好好的提拔提拔他!


    但是現在看來,耿新立如果跟郭鵬等人走的太深,甚至也參與了礦難瞞報事件的話,恐怕他不但這個鎮長的位子坐不成了,還有可能會被追究刑事責任!


    這些念頭在陳慶東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又微笑著對郭鵬說道:「郭總,真是看不出來,原來你的頭上還有這麽多明晃晃的頭銜!自學成才,厲害!厲害!」


    郭鵬哈哈一笑,還是用一副謙虛的口氣說道:「這是耿鎮長對我太過譽了,我可稱不上是什麽『自學成才』啊!其實是我的時候,家裏窮,兄弟姐們又多,所以上完初中之後,家裏實在是供不起了,便讓我迴家種田去了。這一直都是我心裏一個巨大的遺憾,也有了一個教育上的情節。後來,日子好過了之後,我又把書本拾了起來,讀了一個函授的大專。但是,我這點文憑在諸位正規大學畢業的領導們麵前,實在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陳慶東道:「郭總謙虛了,我看以郭總的這種精神,如果當初有條件的話,肯定能考上一個重點大學啊!」


    郭鵬連聲說道:「陳書記過獎了!陳書記過獎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馮玉傑這時候突然也說道:「聽說郭總的函授還是學了兩個專業,一個是經濟,一個是法律,對吧?」


    郭鵬看著馮玉傑,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對,原來馮書記連這個都記得,我郭鵬真是倍感榮幸啊!」


    馮玉傑淡淡一笑,道:「郭總客氣了。」


    從馮玉傑和郭鵬這簡單的幾句對話中,陳慶東也能感受的出來,他們兩個確實不對付!而且,陳慶東還從中感受到了馮玉傑身上的銳氣!


    陳慶東不禁在心裏對自己說道:這個馮玉傑好像還真的是個人才,如果以後他好好表現,倒是可以重用重用他。


    閑談了幾句之後,郭鵬才終於說道:「陳書記,您看我,您一來,我實在是太激動了,光顧著在這兒跟您說話了,都忘了請您進去了!陳書記,裏麵請!裏麵請!」


    進了富恆能源公司之後,郭鵬說道:「陳書記,請您先去我們辦公室坐一坐吧,我向您匯報一下我們的情況。」


    陳慶東道:「辦公室就先不去了,咱們還是直接在廠區裏參觀一下吧。郭總,要不然就委屈你一下,你一邊陪著我看一看,一邊向我介紹介紹你們公司的情況,怎麽樣?」


    郭鵬道:「這有什麽委屈的,您說怎麽做,我就怎麽做!我絕對聽您的安排!陳書記,這邊請!」


    陳慶東在郭鵬等人的陪同下足足參觀了一個多小時,除了礦井沒有下去之外,別的地方差不多都看了看,同時聽取了郭鵬的匯報。


    這一圈看下來之後,陳慶東感覺富恆煤礦的安全設施水平比自己想像的要好不少,而且各種安全生產的製度也很健全、很嚴格,公司裏甚至每個月都會對全體員工進行安全生產知識的考試,如果考試不合格者則禁止下井!此外,郭鵬看起來也是一個很謹慎、有頭腦,不會把安全生產工作當成兒戲的人。


    那麽對於之前傳言的富恆煤礦那起被隱瞞了的礦難,就有了三種可能。


    第一,這個礦難確實不存在,並不存在被人刻意隱瞞這一說。


    第二,這個煤礦的安全生產製度確實很健全,安全設施水平也達標,但是在實際操作的過程中並不像郭鵬說的這麽嚴格,所謂的安全生產知識考試,也隻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第三,這個煤礦的安全生產設備和製度以前並沒有這麽健全,是在礦難瞞報事件之後才被這麽嚴格的抓起來的。


    但是在陳慶東的心裏,他還是認為這起礦難確實是存在過的,也是被瞞報了的,而他要做的,就是抽絲剝繭的查明真相,把那些犯罪分子全都繩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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