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斌通過插隊還好不容易定下這麽一個房間,在菜餚和酒水上自然也不會省錢,弄了滿滿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各種名貴的白酒紅酒也是擺了一桌子。


    在吃飯之前,趙長斌就把那四瓶白酒和四瓶紅酒全都打開了,並且發了話,今天必須要吃好喝好,這八瓶酒沒有喝完之前,誰也不準離開!


    酒過三巡之後,氣氛越來越熱烈,大家也天南海北的侃了起來。


    在趙長斌邀請的這些人裏麵,其中有一位趙長斌的高中死黨,如今在市政府擔任副秘書長兼政研室主任,叫做徐萬新,是有名的才子,也是市府辦的大筆桿子,他的酒量一般,幾杯酒下肚之後,便臉紅耳熱,話也多了起來。


    「咱們市政府很快就要換老闆了,但是到現在還沒有聽到什麽風聲呢,不知道最後做我們老闆的是何路神聖啊!」徐萬新在跟趙長斌碰了一杯酒之後,不禁大發感嘆道。


    徐萬新所說的「老闆」,自然就是龍灣市長!


    在年前的時候,就已經有風聲傳出來,龍灣市現任市長曲廣嵐要被調整,他的下一站很有可能是省衛生廳廳長,而曲廣嵐的繼任者是誰,外麵的傳言很多,但卻沒有一個特別可靠的消息。


    在座的這些人都是龍灣市政商兩界的精英人物,他們都對誰來繼任龍灣市長的事很感興趣,所以在徐萬新發了這句感慨之後,他們都停下了正在私聊的話題,把注意力放在了這件事上。


    趙長斌道:「萬新,你就在市政府工作,難道還沒有聽到什麽消息?」


    徐萬新道:「外麵的傳言很多,但是沒有一個確切的消息啊!等換了新老闆之後,我一定要想辦法離開政研室,不再搞文字工作了!」


    王修學笑道:「徐主任,你可是咱們市有名的大才子,我可是聽人誇你的文字功夫強呢!你要是離開政研室,豈不是浪費?」


    徐萬新幹了這麽多年的文字工作,雖然屢屢受到領導的誇獎,也被公認為了「大才子」,但是他每天的日子卻過得十分辛苦!


    剛開始的時候,徐萬新受到領導的誇獎,並且被人稱為「大才子」之後,他還很是感到一種自豪感,並且還感覺憑著自己的文字能力,已經得到了領導的賞識,日後進步還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但是,生活卻告訴他:理想和現實的差距是巨大的!


    這幾年來,徐萬新由於文字工作出色,雖然很受領導的信任,也經常被誇獎,但是他後來發現,這些領導已經把他純粹的當成了寫材料的「寫手」!


    這在官商上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因為一個人一旦被領導定型為了純粹的文字工作者,那麽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領導就會認為這個人也就能當個幕僚,很難有獨擋一麵的能力,自然也就沒法真正出去當領導!那麽這個人在級別上或許會提高,但卻失去了出去真正幹一番事業的機會!


    徐萬新正是發現自己因為自己的才華和努力,而陷入了這麽一個陷阱!


    另外,徐萬新雖然級別提高了,三十出頭就已經是正處級的幹部,算是進步的非常快了。但是他由於是文字工作者,每天接觸的都是領導和同事,手裏又沒有什麽實權,所以也就沒有人托他辦事,自然也就沒有人送他好處。


    而由於公務員的工資普遍很低,徐萬新雖然是處級幹部,但是每個月的工資卻隻有兩千多塊錢而已,又幾乎沒有什麽外快。偏偏徐萬新的性子又十分高傲,不願意接受像趙長斌這種朋友的幫助,所以他的日子過得緊緊巴巴!一家三口人如今仍然擠在一個破舊小區的筒子樓裏,家裏的麵積隻有五十多平方米。夫妻兩個人晚上過夫妻生活的時候都不敢大聲,害怕把隔壁的兒子給吵醒了。


    另外,徐萬新的座駕還是一輛摩托車!


    在整個市政府大院,級別達到正處級,卻仍然騎摩托車上下班的人,總共也就那麽幾個,徐萬新則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


    徐萬新已經打了好幾次報告,希望單位能給他配一輛專車,但是領導們卻總是敷衍著說會考慮這件事,就是不給他落實!


    徐萬新也知道自己騎摩托車上下班丟人,他也一度騎過幾天自行車,裝出一種為了鍛鍊身體才綠色出行的樣子,但是他家距離單位太遠,徐萬新的體質又一直不好,一個單趟就要四十來分鍾,徐萬新騎車子到了單位就已經累得不行了,好半天都緩不過來,不但身體受不了,工作也大大的受到影響。


    所以,騎了幾天自行車之後,徐萬新又隻好換上了摩托車。


    對於徐萬新這樣一個才華橫溢,又心高氣傲的人來說,這種每天與紙筆打交道的工作,讓他日益感到煎熬,越來越無法忍受!


    他日夜期盼的就是領導把他從政研室調離,把他放出去當官,哪怕是去最偏遠窮困的縣當個縣長,他都準備要燒三柱高香!


    但是,現任市長曲廣嵐對他的文字能力欣賞,凡是重要的文件或者講話稿幾乎全部要他來起草,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把他放出去任職!


    因此,在傳出來省委準備把曲廣嵐調到省裏任職的消息之後,徐萬新簡直高興壞了!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新任的市長身上!


    從那以後,他就經常打聽誰有可能會出任市長,但是卻始終都沒有一個確切的消息,這讓徐萬新無比的心焦!


    今天喝了幾杯酒之後,不勝酒力的徐萬新就忍不住的把自己這個日夜焦慮的問題說了出來。


    在聽了王修學的話之後,徐萬新情緒有些激動,忍不住大倒苦水起來:「王科長,你這是不了解我們這些搞文字工作的人的痛苦啊!別看我現在是個正處級的幹部,但是你這個正科級的幹部過的可要比我風光多了,也要輕鬆多了!我們幹文字工作的人,有一個很經典的段子來自嘲,你們想不想聽聽?」


    大家其實對徐萬新搞的文字工作沒有什麽興趣,他們的興趣隻是在誰將會成為龍灣的新任市長上麵。不過既然徐萬新說出來了,大家當然還是要給他麵子,便一個個的轟然叫好!


    徐萬新便說道:「段子是這麽說的:早起是寫材料和收破爛的;晚睡是寫材料和按摩院的;擔驚受怕是寫材料和犯案的;沒飯點兒是寫材料和要飯的;男人不著家的是寫材料和花天酒地的;女人不顧娃是寫材料和搞婚外戀的;隨叫隨到是寫材料和發快件兒的;加班不補休是寫材料和擺地攤兒的;說話不能錯的是寫材料和主持節目的;出事必須馬上趕到的是寫材料的和開救護車的;加入就很難退出的是寫材料的和黑社會的。」


    聽了徐萬新的話,大家都轟然笑了起來!


    趙長斌還笑話道:「萬新,你就別酸了!你們寫材料的人有這麽痛苦嗎?你可是天天跟在領導身邊,為領導服務的人!領導要提拔的時候,肯定也是先提拔你們啊!就說你吧,可是咱們市有名的才子、大筆桿子!要不是因為你寫材料,你能在三十出頭就被提拔為正處級嗎?是不是?以後找個好機會,領導把你放到下麵縣裏去鍍金,那麽你少說也是個縣長啊,就算是直接提拔為縣委書記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啊,萬新,你就不要抱怨了,你的前途光明著呢!」


    王修學也說道:「是啊,徐主任!我這個正科跟你這個正處中間可是隔著十萬八千裏的天塹呢,我這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跨的過去呢!」


    徐萬新心想你們個個都有錢的很,工作又輕鬆,隻看到了我的級別不低了,卻沒看到我工作有多辛苦,而且我想要放出去當縣長,可是難上加難啊!剛才那個段子的最後一句話不是說了嘛,加入就很難退出的是寫材料的和黑、社會的!


    不過,徐萬新骨子裏是個非常心高氣傲的人,雖然他對自己的工作十分不滿意,但是他平時是絕對不會在別人麵前說這些的。


    今天喝了不少酒,情緒受到影響,才一不小心說出來了這些,心裏已經十分後悔了,所以他也不準備再說什麽,以免讓別人更加看不起自己,便站起來揉了揉腦袋,說道:「今天真是喝多了,你們先聊著,我得去上個廁所。」


    趙長斌知道徐萬新的酒量不行,便問道:「沒事吧你?用不用扶著你?」


    徐萬新擺擺手,道:「不用!不用!你們先喝著,我馬上就迴來!」


    趙長斌道:「行,那你小心著點。我讓酒店先給你做一個燕窩粥,讓你喝了醒醒酒,一會還得接著進行別的項目呢!」


    等徐萬新離開之後,王修學道:「徐主任太謙虛了!他平時寫材料用到我們單位什麽資料,他給我們局長一個電話,我們局長立馬就會第一時間把這個工作幹好,威風的很呢!」


    趙長斌噴著酒氣道:「我這個老同學就是謙虛!不說他了,你們聽說誰要來咱們市當市長了嗎?是省裏下派啊?還是就地提拔啊?」


    徐萬新來到廁所準備脫褲子的時候,卻不小心滑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上,勉強用手撐住了牆壁,卻把手腕折了一下。


    廁所裏沒有其他的人,徐萬新抱著生疼的手腕,眼淚突然控製不住的溢出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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