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東看著對自己微笑了一下的秦鬆林,也同樣報以了一個微笑。


    從秦鬆林跟唐永益和楊群的這些談話中,陳慶東已經聽明白了,秦鬆林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出山跟郭少強鬥一鬥的想法,隻不過,秦鬆林還有兩個顧慮。


    秦鬆林的第一個顧慮,就是他對自己不信任,他不相信在自己這個年輕的廠長的帶領下,能夠贏得了已經在木雕廠經營許久,關係盤根錯節的郭少強,把他們這些人的命運壓在自己這個年輕的廠長身上,顯然是已經歷經歲月滄桑的秦鬆林所不放心的。


    秦鬆林的第二個顧慮,是他認為木雕廠即將改製出售,所以這個時候去跟郭少強鬥,是十分不理智的,因為就算是贏了郭少強,那麽在木雕廠改製出售的過程中,決定權也是在縣領導那裏,他們這些人也插不上什麽手,既然這樣,那還費什麽勁,直接就讓木雕廠這樣改製出售算了。


    對於秦鬆林的這兩個顧慮,陳慶東倒也能夠理解。


    畢竟,秦鬆林對自己沒有什麽了解,而對郭少強的手段卻深有了解,所以貿然把寶押在自己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身上,顯然是不理性的。陳慶東認為,如果自己現在處在秦鬆林的位子上,也絕對不會這麽隨便的相信一個自己不了解的年輕人。


    而對於秦鬆林的第二個憂慮,也就更是人之常情了。


    不過,陳慶東雖然理解秦鬆林的這兩種顧慮,但是他卻絕對不會放棄拉攏秦鬆林。因為相對於唐永益和楊群而言,秦鬆林無疑又是一個比他們兩個要更重要一個等級的人物!


    這也是陳慶東能夠拉攏的木雕廠裏最重要的人物了!


    不過,現在如果想要秦鬆林拉攏到自己的陣容中來,必須要做的一點就是要加強秦鬆林的信心,讓他認為自己是值得信任的,同時,也要讓他認為,現在在這個改製的節點中跟郭少強掰手腕,不但不是在做無用功,而是在做一件極其重要,極其有意義的事情!


    隻不過,陳慶東知道自己是無法給秦鬆林這樣的信心的,哪怕自己說的天花亂墜,估計也不會起什麽作用。現在,必須要找一個秦鬆林能信得過,而且足夠有分量的人來做這個說客才行!


    唐永益和楊群顯然分量不夠,那麽應該找誰呢?


    陳慶東大腦飛快的旋轉,突然靈機一動,一個人出現在他腦海中!


    木雕廠前廠長,王文輝!


    陳慶東知道,王文輝和秦鬆林以前的關係非常好,雖然後來由於郭少強的挑撥,兩人的關係變得冷淡,後來王文輝辭職之後,秦鬆林也稱病不出,但是陳慶東相信,如果王文輝願意幫忙勸一下秦鬆林,很有可能會起作用的。


    除了他們兩人多年的老感情之外,陳慶東更看重的是另外一種東西。


    當年,就是他們了兩個掌管著木雕廠的時候,郭少強設計擠走了他們,他們兩個心中肯定都深深埋藏著對郭少強的仇恨,隻是他們兩個能力有限,就算是想找郭少強報仇,也隻不過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陳慶東前幾天去拜訪王文輝的時候,王文輝已經明確表示了想要對郭少強復仇的想法,而秦鬆林看起來也隻不過是沒有信心而已,那麽讓王文輝來給秦鬆林一些信心,那麽說動秦鬆林的機率就大多了!


    想到這兒,陳慶東便對秦鬆林盈盈一笑,站了起來,說道:「我去上個廁所。」


    「廁所就在院子的西南角。」秦鬆林說道。


    等陳慶東走出堂屋之後,秦鬆林有壓低了聲音說道:「老楊、永益,咱們這個新廠長怎麽樣?」


    唐永益有點沒聽懂,問道:「什麽怎麽樣?」


    「手腕!」秦鬆林晃了晃拳頭,道:「陳廠長這麽年輕,你們覺得他能鬥得過郭少強嗎?咱們是多年老同事了,所以我奉勸你們一句,在跟著別人玩『奪權』這一套之前,首先你們得看看你們跟的人有沒有這個能力!我真是擔心你們忙活了一陣,什麽都沒得到,自己的處境反而又變得更差。」


    唐永益搖了搖頭,正色說道:「秦書記,咱們廠現在在郭少強的帶領下,真的已經過不下去了!陳廠長隻要有把咱們廠重新帶入正軌的想法,我就一定拚死為他效力!至於他能不能鬥得過郭少強,那不是我考慮的事。而且,我不認為我們這是『奪權』,我們隻想為廠子做點事,做點實事!至於你說的個人得失,我是絕對不會考慮的。」


    秦鬆林苦笑道:「永益,你呀,在技術方麵是可以的,但是在處事這方麵……」


    秦鬆林的話沒有說下去,但是言語中諷刺唐永益不通世事,恐怕到最後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啊。


    楊群卻明白秦鬆林說的什麽意思,也斂容說道:「秦書記,我隻知道一點,自從郭少強主持咱們廠裏的工作以來,廠裏的情況就每況愈下,大家的日子就過得一天不比一天。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我認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郭少強隻關心個人享樂,根本就不關心咱們廠全體職工的死活。現在,我認為如果陳廠長能夠掌握廠裏的大權,那麽無論如何,對於咱們廠全體職工來說,在以後把木雕廠出售的時候,他絕對會比郭少強做得好,能為咱們廠的全體職工爭取更多的利益,而不是隻關心自己的錢包能裝多少錢。就為了這一點,我都心甘情願的為陳廠長賣命!」


    聽了楊群這番話,秦鬆林便沉默不語了。


    陳慶東走進廁所之後,一邊撒尿,一邊給王文輝撥通了電話,給他言簡意賅的說了這些事情。王文輝馬上就明白了陳慶東的意思,他表示雖然他已經很久沒有跟秦鬆林聯繫了,但是這一次的事情太重要,他過一會一定給秦鬆林打電話,好好勸勸他,鼓勵鼓勵他。


    陳慶東迴到堂屋之後,見秦鬆林、唐永益、楊群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秦鬆林還是對陳慶東沒有多少信心,並且他認為唐永益和楊群兩個人都太衝動了,根本就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就會說些看起來大氣凜然,實際上屁用沒有、意氣用事的話,跟他們這樣的人,根本就不足以謀事。


    而唐永益和楊群都認為秦鬆林太過軟弱,連一點擔當都沒有,虧他還是木雕廠現任的黨組書記呢,簡直就是一個慫蛋!


    陳慶東看著他們三個都是黑臉包公般的樣子,也不多言,隻是笑了笑,走到茶幾上,拿起一盒煙,給秦鬆林遞了一根。


    秦鬆林接過煙,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對陳慶東笑了笑。


    陳慶東又給唐永益和楊群都扔了一根煙,然後掏出打火機給秦鬆林點火。


    秦鬆林感覺很不好意思,馬上說道:「不用!不用!陳廠長,我自己來!」


    陳慶東卻還是堅持著給秦鬆林點上了火,秦鬆林抽了一口煙,說道:「陳廠長,謝謝。」


    「嗬嗬,秦書記你太客氣了。」陳慶東笑了,然後又道,「秦書記,我們今天過來,確實是希望你能出來幫我們,但是,我們絕對也沒有逼迫你的意思。我理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和考慮。但是,秦書記,你是咱們廠的黨組書記,我是黨組副書記,有一點我還是向你保證一下吧,隻要我做一天咱們廠的廠長,我都會盡到我的責任,爭取為咱們廠的全體職工創造更好的利益。哪怕是能夠多爭取一點點利益,我也不會放棄,更不會害怕。」


    說到這兒,陳慶東又笑了起來,道:「秦書記,其實我這麽做,並不是想證明自己的精神有多偉大,胸懷有多麽寬廣。其實,我很清楚,我就是一個剛剛走上社會還沒有幾年的年輕人而已,我欠缺的東西還非常非常多,跟『偉大』、『高尚』這樣的名詞更是根本就沾不上邊。我這麽做,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徐書記派我來當這個廠長,我就要盡到我的責任,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僅此而已。而且我相信,徐書記的眼光是雪亮的,他竟然把我派到這個崗位上來,就肯定是對我有信心的,那麽,我也有信心給徐書記一個滿意的答卷。」


    陳慶東的這番話把唐永益和楊群說的熱血沸騰,秦鬆林卻更加的默然不語,低著頭抽悶煙。


    唐永益見陳慶東把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秦鬆林卻還是連一點表態都沒有,立刻心頭火氣,也不顧秦鬆林是他的領導了,氣咻咻的說道:「秦書記,陳廠長這麽年輕,都能擔當得起責任!你是咱們廠的老領導了,難道就不能擔當得起自己的責任嗎?!」


    陳慶東說完這番話,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給秦鬆林說這些,當然不隻是為了說這些話的表麵意思,他是想通過這些話來告訴秦鬆林,自己是一個信心堅定,能擔當得起責任的人。另外,他還要讓秦鬆林知道,他來當這個廠長,是縣委徐書記定來的,也就是說,他是徐書記的人。在整個柳林縣來看,恐怕再沒有比徐書記更有權勢的靠山了!


    陳慶東相信,自己透露給秦鬆林的這兩點意思,一定會讓秦鬆林重新審視對自己的眼光,也絕對會增強秦鬆林對自己的信心。


    那麽,再加上王文輝對他的勸說和鼓勵,這應該可以讓秦鬆林拿定決心了。


    當然了,如果秦鬆林最終還是決定不出來幫忙,那麽就可以證明,秦鬆林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軟蛋,那麽也就沒有再爭取秦鬆林的必要了,因為一個軟蛋是起不到任何有益的作用的,說不定,還會起到反作用。


    陳慶東是不會做任何無意義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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