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陳慶東便準備和鄭洪濤一起去龍灣找趙長斌。


    不過,這一次為了讓趙長斌幫忙,陳慶東還準備給趙長斌帶一件禮物。


    雖然趙長斌並且缺錢,或許也不在乎陳慶東給他帶不帶禮物,能幫到的忙,他應該就會幫忙,但是為了表示禮貌和尊重,陳慶東還是精心為他準備了一個禮物。


    陳慶東深知,像趙長斌這種不差錢的生意人,而且他們之間又不是簡單的以利益相交,而是有些惺惺相惜,互相把對方當成朋友的,所以直接給趙長斌送錢顯然是不合適的,但是他和趙長斌之間又並不完全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種關係,所以送給趙長斌的禮物,當然也不能是那種本身很廉價,隻靠意義的禮物。


    陳慶東上一次來龍灣,和趙長斌一塊吃飯的時候,他們聊到了古玩這個話題,從趙長斌的言談中,陳慶東得知趙長斌對石玩非常感興趣,家裏也收藏了不少石玩。


    因此,陳慶東便準備送給趙長斌一塊名貴的石頭,這既會讓趙長斌喜歡,也會顯得自己用心。


    而恰巧,鄭洪濤就跟一個在柳林縣文廟附近做古玩生意的人很熟,這個人叫胡老七,行內的都稱唿他為「七爺」,此人在柳林縣的十分有名,在古玩圈子裏則更加有名。


    據說其祖上好幾代都是做古玩生意的,尤其是他的太爺爺在晚清的時候是北京琉璃廠的大拿,經常被一些達官貴人請去鑒寶。據他說,連晚清忠臣曾國藩都曾請他太爺爺去幫忙鑒寶。


    後來八國聯軍入侵北京的時候,慈禧太後和光緒皇帝倉皇逃亡西安,北京的一批達官貴人,甚至不少老百姓也都從北京倉皇出逃,他的太爺爺也就是這個時候逃離了北京,來到了淮海省定居,到了他爸爸這一輩,才來到了柳林縣定居,開了一家裝裱書畫的門店來維持生計,不過背地裏做的還是倒騰古玩的生意。


    當然,對於胡老七的這些神神秘秘的傳說,大部分都是胡老七自己說出來的,相信他的話的人雖然不少,經過添油加醋再口口相傳的人也不少,但是陳慶東卻是並不怎麽相信的。


    別的不說,就說其中一點,胡老七說他太爺爺是在八國聯軍入侵北京的時候逃出北京來到了淮海省的,又說晚清重臣曾國藩也曾經請他太爺爺幫忙去鑒寶,這兩個事情,在時間上都不怎麽能對的上來。


    眾所周知,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慈禧太後和光緒皇帝喬裝打扮,混入流民中,倉皇逃出紫禁城,是1990年的事情,而曾國藩去世的時間卻是在1872年,如果胡老七的太爺爺既給曾國藩鑒過寶,又在1990年出逃北京,考慮到胡老七如今也已經四十多歲的年紀,所以往上推算,他的太爺爺在年齡上也不符合常識。


    況且,陳慶東對曾國藩的生平也是非常了解的,知道曾國藩在1853年,在家鄉依靠師徒、親戚、好友等複雜的人際關係建立了團練,也就是湘軍的雛形之後,後半輩子就一直為了平定太平天國的事情而嘔心瀝血,幾乎就沒怎麽迴過北京。


    此外,在曾國藩的生平中,從來沒有介紹過他喜愛古玩,從傳世的《曾國藩家書》中,也可以了解到,曾國藩特別叮囑子孫後代要保持內心的平靜和身體的強健,切勿玩物喪誌。


    綜合這些信息來看,胡老七對自己家世的描述,很有一些吹噓的水分在裏麵。


    不過,陳慶東卻並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把胡老七看成一個「欺世盜名」的敗類,實際上,陳慶東知道,胡老七的這些「吹噓」也並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目的,隻不過是因為胡老七是個愛說愛笑,十分能侃大山的「侃爺」,這一點,倒是很有一些老北京人的風采,而且胡老七這個人性格很好,對任何人,不管是大人、小孩,有頭有臉的人,還是販夫走卒,他都能夠一視同仁的對待。


    因此平時有很多人就算是不買古玩,也喜歡到他的小店去坐坐,聽他侃侃大山。尤其是以前在夏天的時候,由於電還是一種奢侈品,所以到了晚上,大家都喜歡外麵乘涼,聚在一起聊聊天,消磨夏日時光。


    這樣的季節,在天黑下來以後,胡老七總會在他的小店門口擺一張躺椅,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麵,左手一把蒲扇,右手拿一把大號的紫砂壺,麵前或站或坐十幾個或者幾十個大人、小孩,胡老七喝一口茶水,搖晃著蒲扇,就開始了他的神侃時間。


    陳慶東上初中的時候,也挺喜歡和幾個小夥伴在無聊的夏夜來到胡老七的這個小店前,聽他神侃。


    胡老七聊到的話題也涉獵很廣,從遠古神話,到民間傳說,甚至清宮秘聞、民間鬼事都無所不知!


    陳慶東當時年紀小,世界觀還不成熟,聽了不少胡老七講的「假以亂真」的鬼神故事之後,還一度真的相信世界真的是有鬼神,直到現在,他還是並不是一個無神論證。


    直到後來上了高中,課業繁忙之後,陳慶東便很少再去聽胡老七的神侃了。


    而隨著時代的進步和發展,家庭有電和家庭電器也越來越普及,家家戶戶差不多都有了風扇和電視,甚至很多家庭都有了空調,於是每當到了夏日,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在家裏避暑,那些新一輩的年輕人也大都被新興的遊戲機廳、錄像廳、撞球室等娛樂場所所吸引,要麽就去忙著談戀愛了,很少有人再對胡老七的神侃感興趣,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胡老七也不再在夏日的夜晚在小店的門口擺一把躺椅,左手一把蒲扇,右手一個大號紫砂壺的擺龍門陣了。


    這個曾經在柳林縣非常出名的「一景」,在時光巨輪的滾動中,也就煙消雲散了。


    而陳慶東聽鄭洪濤所說,鄭洪濤和胡老七的相識,也是一個巧合。


    那還是三年多錢的事情,那時候陳紅兵和鄭洪濤還在縣城郊區開著小飯館。有一次鄭洪濤有事去龍灣,晚上在一個露天大排檔吃飯的時候,突然旁邊一陣騷亂,幾個年輕小夥子抄著板凳什麽的圍毆一個躺在地上的男子。


    鄭洪濤本來不想管這種閑事的,不過當他看清楚被圍毆的人竟然是胡老七的時候,鄭洪濤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雖然鄭洪濤跟胡老七並不熟,隻不過是曾經見過幾麵的點頭之交而已,但是在龍灣碰上了,鄭洪濤就絕對不能看著老鄉挨打。


    在看清楚確實是胡老七之後,鄭洪濤幾乎就沒有什麽猶豫,便抄起一個啤酒瓶子沖了進去,三下五除二的把幾個群毆胡老七的小年輕都放倒在地上,然後拉起來胡老七就跑,那群小夥子愣了一陣才開始追,但最終還是沒有追上他們而作罷。


    胡老七沒有告訴鄭洪濤他給人圍毆的原因,鄭洪濤也沒有問,不過,從這天開始,胡老七和鄭洪濤就成為了好朋友。


    在和陳紅兵一起到雙山鎮辦養殖場以後,鄭洪濤還經常會迴城到胡老七的小店喝口小酒,聊聊天什麽的。


    這一次,陳慶東給鄭洪濤說了要給趙長斌準備個石玩做禮物以後,鄭洪濤便帶著陳慶東來到了胡老七的這個叫做「七星齋」的文物小店。


    王放開車帶著他們來到七星齋的時候,個子不高,身材幹瘦,穿著一身黑色對襟唐裝,鼻樑上架著一副無邊框的圓形復古眼鏡,下巴上還留著一縷山羊鬍子,看起來一副「仙風道骨」模樣的胡老七正在跟一個十七八歲,打扮很時尚的年輕人神侃著什麽。


    陳慶東覺得這個年輕人還有些麵熟,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


    胡老七見鄭洪濤他們走進來,便抬起手打了個招唿,又對麵前那個猶豫不決的年輕人說道:「老弟,我給你的這個價格絕對公道,該說的話我都已經給你說透了,要是你還不放心,那就拿去別的地方看看吧,不過我認為在咱們整個柳林縣,除了我之外,也不會有人給你這麽高的價格了。而且,其他人敢不敢收都還不一定呢。咱們合作這麽多迴了,我什麽時候坑過你?我有朋友過來了,我有重要的事跟他們談,要不然你就把東西拿迴去再好好想想吧。」


    年輕人看了一眼鄭洪濤等人,有些無奈的說道:「行吧,就這樣吧。」


    胡老七微微一笑,點出了一疊錢遞給了年輕人,然後又拍了拍年輕的肩膀,笑道:「老弟,一會有好貨再到咱這兒來出,絕對虧不了你!」


    年輕人大約的把錢數了一下,說道:「行!那就這樣吧。走了,七爺!」


    胡老七滿臉堆笑的說道:「好嘞!老弟慢走!」


    等年輕人走出小店之後,胡老七才從櫃檯後麵走了過來,笑道:「洪濤,過來了。」


    「下午好,七爺。」鄭洪濤笑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兄弟,也是紅兵的弟弟,慶東。這個是王放。」


    陳慶東笑著打招唿道:「你好,七爺,好久不見。」


    胡老七疑惑的說道:「兄弟,咱們以前見過?」


    「七爺真是貴人多忘事!」陳慶東笑道,「以前夏天的晚上,你經常在這兒門口擱一張躺椅擺龍門陣,我可是經常過來聽你講故事,受益匪淺呢!」


    「哈哈,原來還有這層淵源!怪不得我覺得你這麽麵熟!」胡老七大笑道,「聽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是挺懷念當年的日子呢!唉,時間真是過兒快啊,一轉眼,都過去小十年了!」


    「可不是嘛!那時候我還上初中呢,現在大學都畢業好幾年了。」陳慶東笑道,然後換了個話題,又問道,「七爺,剛才那小夥子是誰?我怎麽看著挺麵熟啊!」


    「你認識那小子?」胡老七問道。


    「不認識,隻是覺得有點眼熟。」陳慶東道。


    鄭洪濤插嘴道:「七爺,我剛看你跟那小子是做生意呢吧?那小子這麽年輕,就已經開始玩古玩了?」


    「切!他懂個屁的古玩!」胡老七嗤之以鼻,又道,「不過他爹倒是喜歡捯飭點老東西,這小子就偷他爹一點不怎麽值錢的東西來我這兒來換點零花錢罷了。」


    陳慶東越想越覺得這小子眼熟,便又忍不住問道:「七爺,這小子他爹是幹嘛的啊?」


    胡老七瞥了一眼陳慶東,道:「給你們說了也無妨,這小子的爹在咱們縣倒也是個人物,交通局局長韋青河。」


    陳慶東驚訝道:「原來他是韋青河的兒子!」


    「對!韋青河的獨生子,叫韋博。」胡老七道,「這小子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你們別看他年輕,其實這小子已經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他經常偷他的爹菸酒,或者就是一些不怎麽值錢的古玩拿出來換錢。」


    鄭洪濤開玩笑道:「七爺,這種官二代的東西你也敢收啊!」


    胡老七笑道:「越是官二代的東西,收起來越是沒有風險!他們那些當官的,一個個不知道有多害怕自己的家產被查個來路不明呢!我聽說,有的當官的,家裏丟了錢,他們都不敢報警。你說他們敢來找我的麻煩嗎?要是我把這事嚷嚷出去,還是他們倒黴!」


    陳慶東笑道:「七爺,你這可真是對當官的了解透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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