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東把張阿姨送進房間之後,又幫著她躺在了床上,給她蓋上了毛毯,說道:「張阿姨,您好好休息。」


    張阿姨連聲說道:「好,好。」


    陳慶東從堂屋走出來以後,看到張道北正站在院子裏,用一副疑惑的目光看著他,陳慶東對他微微一笑,掏出一根煙來,遞給張道北,說道:「張叔,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張道北上下仔細的打量了陳慶東一番,還是搖搖頭,說道:「你是……嗬嗬,我真是想不起來你是誰了。」


    陳慶東笑道:「嗬嗬,張叔,你想不起來我是誰了很正常,因為我是很久以前坐過一次你的車,當時你還給我聊了聊,你下過鄉,當過兵,後來還去過雙山木雕廠工作,不過由於雙山木雕廠經驗不善,你下了崗,這才蹬起了三輪車……」


    聽著陳慶東說話,張道北眼睛裏的光線越來越亮,等陳慶東把話全部說完以後,張道北一拍腦袋,笑道:「我想起來了!那一次是送你到縣一中對吧?」


    「太對了!」陳琴東讚嘆道,「張叔,真是沒有想到,你的記憶力這麽好!」


    張道北憨厚的笑了笑,他沒好意思告訴陳慶東,他平時其實是個不怎麽愛說話的人,那天拉著陳慶東的時候,卻不知道怎麽迴事,突然很有感觸,所以給陳慶東說了很多心裏話,還把雙山木雕廠給狠狠的批了一頓,所以這件事他印象非常深刻,一直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


    隻不過,當時他在前麵蹬三輪車,而陳慶東坐在後麵,他正好是背對著陳慶東,所以沒怎麽看見陳慶東的樣子,因此今天見到陳慶東之後,才沒有認出來。


    「嗬嗬,小兄弟,你怎麽今天想起來到我家來了?」張道北笑嗬嗬的問道,他本來就對陳慶東的印象非常好,經過剛才陳慶東攙扶著他老婆迴屋休息一事,他對陳慶東的態度就更好了。


    陳慶東沒有直言,而是說道:「張叔,你不是要給張阿姨熬中藥的嗎?要不然,咱們就一邊熬中藥一邊聊?」


    「也行。」張道北說道,「我去把爐子搬出來,就在院子裏熬吧,要是在廚房裏熬,那種藥味太大,一般人在裏麵根本就待不住。」


    陳慶東便幫著張道北一起,從廚房裏把一個爐子搬了過來。張道北從房間裏拿出一包中藥,放入砂鍋中,很熟練的煎熬起來。


    陳慶東坐在爐子旁邊,聞著這中藥的氣味確實難聞,而且有一股腥臭,光是聞著就有點受不了,真是很難想像張阿姨是怎麽喝的下去的,而且還是長年累月的喝。


    張道北已經天天都要熬兩次這種中藥,對這種味道已經習慣了,不過他知道陳慶東肯定受不了,便說道:「慶東,你來這邊坐坐,這邊是上風口,味道能淡一點。」


    陳慶東沒有客氣,挪了椅子後問道:「張叔,這是什麽藥啊,怎麽聞著味道這麽奇怪?」


    張道北解釋道:「這裏麵有一味藥,叫做『魚腥草』,這種腥臭味,差不多都是這味藥在作怪?」


    陳慶東對重要了解很少,隨口問道:「魚腥草?有什麽療效?」


    「魚腥草有什麽療效,我也說不上來。不過這包中藥在一起煮了,能治療我媳婦的病。」張道北又突然嘆了口氣,「唉,其實說是治療,也根本就沒法根除,隻能說是能起到一點效果吧。」


    陳慶東想到了他在西安讀醫學的妹妹陳媛,他有意在提正事之前多多拉攏拉攏張道北,便說道:「張叔,我妹妹在西安第四軍醫大讀書呢,那個醫院是軍隊醫院,技術力量很雄厚。張阿姨是得了什麽病?我可以問問我妹妹,看看那邊有沒有什麽好的治療方法。」


    張道北是當過兵的,所以對軍隊的醫院都有一種神化了的感覺,認為軍隊醫院是專門給領導幹部看病的,一般的老百姓根本就進不去,這種醫院當然是條件好,技術雄厚了!


    張道北便帶著一絲希望的眼光看著陳慶東,激動的說道:「我媳婦得的是再生障礙性貧血,已經引起了一些併發症了,咱們這兒的醫院是沒有什麽好法子了。小陳,要是你能找到法子救我媳婦,我就……我就……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嗬嗬,張叔,你別激動。」陳慶東拍了拍張道北的胳膊說道,「這件事我記下了,迴頭我就去問問我妹妹。」


    張道北點了點頭,卻說不出更多感激的話了。


    陳慶東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開始談正事。


    本來,陳慶東是不想告訴張道北自己即將要成為雙山木雕廠廠長的事的,畢竟這件事還沒有正式公布,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聽到,恐怕就是個麻煩。


    不過,經過跟張道北的這番接觸之後,陳慶東認為張道北是個老實可靠的人,而且他隻是一個騎三輪車的,還將要有求於自己,隻要自己要求他保密這件事,他應該是不會在外麵亂說的。


    而且,他相信,給張道北亮明了自己的這個身份之後,肯定會給張道北更大的震撼,張道北談起來雙山鎮的那些事,或許也能挖的更深!


    拿定了主意之後,陳慶東便說道:「張叔,其實我今天過來,是有一件事想要谘詢你老的。」


    張道北知道陳慶東今天來他家,自然是有事找他,早就等著陳慶東開口了,便笑道:「嗬嗬,什麽谘詢不谘詢的,小陳,你想知道些什麽就問吧,隻要我知道的,絕對一定都不隱瞞。」


    陳慶東點點頭,道:「是這樣,張叔,其實我現在是雙山鎮的副鎮長,我叫陳慶東。而且,我……可能最近幾天就要去雙山鎮木雕廠當廠長了。」


    聽了陳慶東的話,張道北臉上的笑容立刻僵硬在那裏,驚愕的張大了嘴巴!


    陳慶東微笑了一下,又說道:「張叔,你沒有聽錯,我可能就要去雙山鎮木雕廠當廠長了。」


    張道北隨即露出了一副緊張的表情,而且又手足無措起來,站了起來結結巴巴說道:「哎呦!這真是……真是……陳……陳廠長,是我有眼無珠,我不知道你是木雕廠的領導……這……這真是對不住了……」


    陳慶東笑道:「張叔,你這是說哪裏話?我現在還沒有去木雕廠當廠長呢,隻是組織上有了這個意圖。再說了,張叔你現在又不是木雕廠的職工了,我就算當了木雕廠廠長,也算不上是你的領導了,嗬嗬……你還是叫我『小陳』,別喊我『廠長』了。」


    張道北尷尬的笑了笑,連聲說道:「對!對!嗬嗬,我年輕的時候在部隊當兵,後來又在雙山木雕廠上了十幾年班,見到廠長就像是見了首長一樣,都得立正稍息,到了現在都還沒改過來,嗬嗬……不過,我必須得喊你『陳廠長』,要不然就是顯得我太不懂事了!」


    張道北雖然語氣比剛才輕鬆了一下,但是從他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樣子,陳慶東還是能感覺出來張道北的緊張。


    畢竟,現在坐在張道北麵前的不是那個「小陳」了,而是堂堂的雙山木雕廠廠長了!


    雖然,陳慶東還是陳慶東,但是因為屁股下的位子不同了,陳慶東又不像是同一個陳慶東了!


    既然張道北這麽堅持的要喊「陳廠長」,陳慶東便也不再刻意的糾正,反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稱唿而已,還是辦正事要緊。


    陳慶東故意帶著一副微笑,營造出來一個輕鬆的氣氛,說道:「張叔,你別緊張,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從你這兒再了解了解雙山木雕廠的一些情況。那一次我坐你車子的時候,就聽你說了不少木雕廠的情況,隻不過那時候我還沒有想過我有可能會成為雙山木雕廠的廠長,所以對你說的那些話,我沒有太上心,就當成個故事來聽了。張叔,你現在能再給我詳細的說說雙山木雕廠的情況嗎?」


    張道北卻有點變色,帶著一絲焦慮的笑容說道:「陳廠長,其實我那時候都是胡口瞎說的,陳廠長,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老漢一般見識。」


    陳慶東知道張道北是會錯了意,以為自己是故意這麽說,來挑他的毛病的,便微笑了一下,又用十分誠懇的語氣說道:「張叔,你千萬別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來挑你的毛病的。你也知道,雙山木雕廠由當年一個全縣聞名的明星企業淪落到現在連職工的工資都發不下來,簡直到了資不抵債的地步,是什麽原因造成的?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管理層的不作為,貪汙腐敗,中飽私囊?最後受損的還是木雕廠的普通職工,還有咱們國家!」


    陳慶東看到張道北的神色有些激動,嘴唇翕動了幾下,似乎有話想說,卻又沒有把話說出來。


    陳慶東見狀,幹脆更加推心置腹的說道:「張叔,實不相瞞,組織上這次派我去雙山木雕廠做廠長,並不是看中了我有把木雕廠起死迴生的本事,而是希望我能用雷霆手段,把木雕廠的害群之馬一個個的揪出來,把他們繩之以法!不過,我也深知木雕廠的水深浪大,我現在對木雕廠的情況簡直是兩眼一抹黑,去了木雕廠之後,如果稍不小心,那就別說清除害群之馬了,恐怕連我自己都得栽在裏麵。所以,張叔,我今天過來找你,就是認為你是一個正直的人,也是對木雕廠的情況有深入了解的人,所以我希望張叔能多給我說一說木雕廠的情況,我好提前理清關係,一來為了更好的開展工作,二來,也算是為了自保。如果張叔能傾言相告,慶東必感激不盡!」


    張道北其實很有一顆紅心,也是一個嫉惡如仇,同時自尊心很強的人,聽了陳慶東這番誠懇有加的話,張道北十分激動,嘴唇輕微打著哆嗦說道:「陳廠長,有你這番話,別說是給你說一說木雕廠的情況了,就算是你想要我的命,我都二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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