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從柳林縣到雙山鎮的路很難走,雖然陳慶東盡量的把車開的快一點,但是兩輛車一前一後來到了雙山鎮集場的時候,也已經過了十一點了。


    陳慶東知道許薇和趙長斌這次來雙山的主要目的就是考察柳蒿和紫油菜,而考察綠野養殖場的產品隻不過是順便一看罷了,如果柳蒿和紫油菜沒有入他們的法眼,那麽接下來,他們估計也不會對綠野養殖場的產品有多大興趣。


    所以陳慶東也非常善解人意的把他們直接帶到了白狐山腳下,這一段路就顛顛簸簸的更加難走,又用了近半個小時才來到了白狐山附近,但是路麵上被澆地的人挖出了一條深溝,車根本就過不去,而此時附近又沒有人,不知道澆地的人去了哪裏。


    沒有辦法,車輛無法通行,他們便隻好把車停在這兒,步行過去。


    好在,這兒距離目的地也不遠了,大約走個十幾分鍾就到了。


    下了車以後,陳慶東從後備箱拿出準備好的礦泉水遞給許薇和趙長斌,抱歉的說道:「斌哥,薇姐,我們這兒的路太難走了。而且這兒的路還被人挖斷了,下麵咱們隻能走著過去了。不過也快到了,再走個十分鍾左右吧。」


    許薇拿著礦泉水,直言道:「我以前就聽說過柳林縣的交通很爛,但是沒想到會這麽爛。幸虧這一次聽了長斌的意見,開了他的帕傑羅來的,要是開我那輛藍鳥,估計到顛散了。」


    趙長斌擰開礦泉水,先漱了漱口,然後又大口的喝了幾口,才說道:「我以前也到柳林來過幾趟,隻不過沒有來過雙山鎮,其他的幾個鄉鎮的路也很爛,但是相比較而言,能比雙山好一點。」


    陳慶東說道:「斌哥說的對啊!雙山鎮的路在我們全縣也是最爛的,其他鄉鎮還能好一點。主要原因還是雙山太偏僻,鎮政府又沒錢,想做點基礎建設,也做不成啊。」


    趙長斌感嘆的說道:「是啊,現在的鄉鎮一級政府想要做點實事真是太難了。本來,鄉鎮一級政府是處在工作最前線,直接跟老百姓打交道的一級政府。但是上麵千條線,下麵一根針,不管是什麽單位發個文,都夠鄉鎮政府忙一陣的,另外他們還得承擔縣政府安排下來的各項工作,隻要上麵有單位來考察,就得有主要領導陪同……他們的精力大都用來應付這些事情上來了,手裏還沒錢,根本就沒法為老百姓做實事啊!」


    陳慶東聽趙長斌的這番感嘆十分在理,而且完全說出了鄉鎮政府麵臨的尷尬境地,心想,要是沒有在鄉鎮工作過的人,恐怕是很難有這番樸實但是又字字說到關鍵的見解的。


    「斌哥,你以前也在鄉鎮工作過?」陳慶東好奇的問道。


    趙長斌沒有直接迴答,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許薇也笑了起來,替他說道:「慶東,你不知道,以前長斌確實在鄉鎮工作過,而且還是個股級幹部呢!要不是他一時衝動,現在他也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了。」


    陳慶東更加感興趣了,笑問道:「真的啊?斌哥。」


    趙長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髮,說道:「慶東,你別聽小薇瞎說,她這是故意拆我的台呢。」


    許薇自然是得理不饒人的角色,說道:「長斌,在我這個當事人麵前,你還敢否認你的黑歷史?」


    「嗬嗬……」趙長斌又苦笑了兩聲,說道,「小薇,在你麵前我可是什麽都不敢否認。慶東,不瞞你,其實我以前確是在政府工作過,雖然不是鄉鎮,而是在龍灣一個區的街道辦事處,但是級別跟鄉鎮府一樣的。不過小薇說的什麽政治新星,確實絕無此事。」


    許薇又說道:「那還不是因為你衝動犯渾,自毀前程?」


    趙長斌似乎是脾氣非常好,連續受許薇「調戲」,卻一點都不生氣,又哈哈笑了起來,道:「小薇你說的也對,那時候,我真是太年輕了。」


    陳慶東問道:「斌哥,要不然,讓我也聽聽你當年的光榮事跡。」


    趙長斌輕輕搖了搖頭,卻又說道:「好吧,讓小薇把你的好奇心都挑起來了,我要是再藏著掖著不說,就太對不住你了。」


    許薇笑道:「長斌,慢慢講,我也想重溫一下你當年的英雄事跡呢。」


    趙長斌無奈的對許薇說道:「你呀……」


    「好吧,慶東,是這麽迴事。」趙長斌又接著說道,「我當年大學畢業以後,在我家老爺子的安排下,分到了龍灣一個區的街道辦,在黨政辦工作。當時我們的黨政辦主任跟我家還有點遠親,平時對我也很照顧,做什麽事都帶著我。開始的時候,我也很感激他。不過,過了幾個月,我卻發現這傢夥真是太腐敗了!別的不說了,就說我們街道辦的接待,都是由他來負責的。他在龍灣找了一家三星級的酒店作為我們單位的定點接待單位,每次接待,他都大魚大肉、好酒好煙的上滿滿一桌子,而且每次其實都吃不了多少,大盤大盤昂貴的魚肉都倒進了垃圾桶裏。這才不算,有一次我替他去簽單,發現原本一桌子菜五六百塊錢的菜,到了單子上卻翻了個翻,便成了一千多!剩下的那些錢幹嘛去了?自然是進了他的口袋了!其實吧,我們那個街道辦也沒有多少經費,欠的帳都一屁股了,根本就沒錢拿出來做實事,但是這個黨政辦主任還這麽揮霍公款!」


    「那天,我也正好是喝多了酒,一時心裏氣憤,就拿著那個單子找到了他,讓他給我解釋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但他根本就不當迴事,還說以後我有什麽朋友來玩,也可以帶他們去那家酒店吃飯,不用交錢,直接在街道辦的戶頭上簽字就行了!我一聽,他媽的,這不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拉我下水嘛!我一時頭腦缺氧,竟然在辦公室裏把他打了一頓……」


    說到這兒,趙長斌又苦笑了起來:「那時候我剛剛大寫畢業不久,還是太年輕了,眼界太淺,看到我們辦公室主任腐敗,就以為是抓到了全天下最大的貪官,現在想想,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普遍了。」


    許薇替趙長斌總結道:「你也以被開除的結局為你年輕時的衝動買了單。」


    趙長斌笑道:「是啊!」


    聽了趙長斌的這番追憶,陳慶東對趙長斌的印象陡然又提升了很多!


    這也是一位曾經有理想、有抱負,眼睛裏不揉沙子,並且還有一股俠義之風的年輕人啊!


    這也是一位跟曾經的自己十分相像的人啊!


    雖然現在趙長斌或許已經告別了那段清純年少的日子,變得成熟了,眼界也開闊了,同時也明白了,那種腐敗的事情並不是特例,而是在這個製度還不完善的社會上非常普遍存在的現象。


    但是陳慶東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有些最本真的東西,就算是歷經滄海桑田,也絕對不會完全消失的。


    陳慶東在這一刻相信,如果以後有機會跟趙長斌合作,那麽趙長斌應該是一個值得自己信任的朋友。


    趙長斌似乎是怕自己的話給陳慶東帶來不好的影響,又對陳慶東說道:「慶東,你還年輕,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多說幾句,其實對我剛才說的這些事情也要理性對待,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不是個人的原因,也不隻是龍灣地區的原因,說到底,這是製度的原因。隻有國家真正從製度上對官員加強了監管,把他們手中的權力關進了籠子中,才能真正的從源頭上防禦腐敗。」


    「不過,現在這個局麵,這也是咱們國家必須要走過的路,或者說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現在有很多人說咱們國家的官員腐敗,而鼓吹歐美那些國家有多麽清明。其實,在歐美那些國家的發展過程中,腐敗現象也是非常普遍的,比咱們國家根本就好不了哪去。隻不過現在人家已經發展起來了,建立起了一整套完整的針對官員製度,所以那些官員就算是想腐敗也根本沒有機會了。」


    說完了這些長篇大論的想法之後,趙長斌最後又鼓勵陳慶東:「慶東,你作為年輕的公務員,千萬不要像我當年一樣,隻會片麵的看問題,而是要整體的看問題才行。另外,你也要對咱們國家充滿信心,再過個幾年或者幾十年的發展,咱們國家也走出了這一段摸著石頭過河的道路之後,也一定會更加完善的。」


    趙長斌說完這些,陳慶東還沒有說話,許薇就忍不住笑了起來,調侃道:「長斌,你不會還做著你的當官夢吧,說話這麽一套一套的,我看讓你去做個分管意識形態的市委副書記,也是完全夠格了。」


    趙長斌也不好意思起來,道:「唉,今天來到這兒,又見了慶東這麽一個年輕的公務員,心裏頗有感觸,一不小心就說多了。慶東,讓你見笑了。」


    陳慶東笑道:「斌哥,我聽了你這番話,真是覺得受益匪淺呢!」


    許薇又調侃道:「長斌,這是慶東在給你下台階呢。」


    趙長斌哈哈笑道:「慶東,謝謝了,今天吃飯,我一定好好跟你喝幾杯!」


    「這個沒問題,跟斌哥這樣的爽快人喝酒,我絕對是『寧傷身體,不傷感情』。」陳慶東笑道,然後指著前麵的一片碧綠說道,「薇姐,看前麵,那就是柳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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