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瓶啤酒喝下來之後,氣氛也變得更好,程小東端起一杯啤酒對著陳慶東說道:「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陳慶東也端起酒杯,跟程小東碰了一下,笑道:「小東哥,我敬你。」


    程小東卻輕輕搖頭,道:「兄弟,這杯酒必須是我敬你,而且是有原因的。」


    「哦?」陳慶東輕笑道,「什麽原因?」


    程小東轉頭看了一眼,蘇強正在跟田欣和劉小燕兩個人講段子,把兩個美女逗得不適大笑。蘇強在南方混了這幾年,學會了很多搞笑的段子,如果給他機會讓他一直講,就算是講一天一夜都不會重樣,而且蘇強也很有講搞笑段子的天賦,這一會功夫,他因為剛才講了一句粗話而在田欣和劉小燕兩個美女心中留下的粗魯的印象已經完全得到了改觀。


    程小東又轉過頭來陳慶東說道:「慶東,還記得我當年蹲監獄的事嗎?」


    陳慶東點了點頭。


    程小東自嘲般的笑了一下,說道:「上高中的時候,我太年輕了,正應了那句話,年輕氣盛。那時候整天跟人打架,好勇鬥狠,嗬嗬,現在想起來,其實打架的原因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就像那次導致我入獄的跟技校的學生打群架,其實原因隻不過是我一個小兄弟在錄像廳裏因為看片子的意見不同跟技校的幾個學生發生了口角,然後被他們打了,我才糾集了一班人跟技校的人約了架,給我那個小兄弟找場子。」


    陳慶東其實知道這件事的起因,也知道程小東說的那個小兄弟叫周劍,比陳慶東高一級,當時是跟著程小東混的。在程小東入獄之後,周劍就糾集了一幫人,成為了一中的新大哥。


    陳慶東不知道程小東為什麽突然說起了這件事,便沒有接口,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程小東又接著說道:「我打人入獄這件事當時影響很大,蘇強還遭到了警方的通緝,不過這小子機靈,逃到了廣州,在那裏像狗一樣待了兩年,嗬嗬……」


    陳慶東見程小東有些傷感的樣子,便勸道:「小東哥,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咱們現在不都活得挺好嘛?別想以前的事了。」


    程小東又搖了搖頭,說道:「小東,我給你說這些,不是後悔當年的衝動。我入獄以後,學校裏為了我的事專門開了大會,讓同學們跟我這種人劃清界限,否則要嚴肅處理,對吧?」


    陳慶東是參加了這次大會的,當時的校長在大會上聲色俱厲的把程小東定義為了一個學校的毒瘤,社會的渣澤,並且要求全校師生自查,凡是跟程小東來往緊密的人,都要求寫一份悔過書,交學校政教處審核。


    「是有這迴事。」陳慶東苦笑一下,說道,「小東哥,不過這事都是走走形式,學校嘛,就喜歡這麽做這麽一套,你也別放在心上。」


    程小東淡淡笑道:「慶東,我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隻是對另外一些事情有些心寒。你也知道,那個時候的我,絕對是個義氣當頭,把兄弟的事完全當成我自己的事來辦的,可以說,在那個時候,如果兄弟有事,為他去死,我都可以不皺一下眉頭!」


    陳慶東親歷過當年程小東為了兄弟出頭而打過的好幾次群架,所以知道程小東說這句話並不是吹牛,在當年,他真的為了兄弟可以不惜命!


    「我知道,我知道……」陳慶東看出程小東有些激動,便把手放在程小東的胳膊上,說道,「小東哥,我那時候整天跟著你玩,當然知道你義氣當頭。」


    「來,慶東,再喝一杯!」


    「好!」


    兩人同時把一杯啤酒一飲而盡。


    放在杯子,程小東給陳慶東遞了一根煙,是五塊錢一盒的普通紅雙喜,陳慶東接過來之後,拿起打火機給他點上了煙。


    程小東微眯著眼睛深吸了一口煙,深情的享受了一口菸草的味道,然後睜開眼睛,微笑道:「慶東,你知道嗎?這些年我隻抽一種煙,就是這種紅雙喜。」


    「哦?是嗎。」陳慶東笑著也從衣兜裏拿出來一盒紅雙喜,道,「小東哥,咱們兩個還真是有緣,我平時也主要抽這種普通的紅雙喜。」


    「為什麽?」程小東略帶深意的問道。


    為什麽?陳慶東當然不好意思告訴程小東,他是因為便宜才抽的紅雙喜,便編了個理由,笑道:「因為抽習慣了吧,一直抽這個。」


    「抽習慣了……」程小東看著手指間夾著的紅雙喜,淡淡的說道,「慶東,知道我為什麽一直抽紅雙喜嗎?」


    「為什麽?」


    「嗬嗬,慶東,你還記得我當年在看守所的時候,你給我送了一條煙吧?」


    陳慶東立刻想了起來,當年程小東在看守所的時候,他帶了一條煙去看程小東,那條煙就是紅雙喜!


    難道說,程小東這些年一直抽紅雙喜,就是因為自己給他送的這條煙?


    陳慶東不由得激動起來!


    一種被懷念和被感激的激動!而且還是出自程小東這位他曾經義薄雲天的大哥!


    「小東哥,難道是因為……」


    程小東看著他點了點頭。


    「我……我當時沒有見到你,就把煙給了管教,我還以為這條煙沒到你手上呢……」陳慶東難得的有些結巴起來,他實在是太激動了!


    程小東又吐了一口煙圈,說道:「慶東你想的也沒錯,其實大多數情況下,把煙給了管教代轉給犯人,煙都會被扣留了。不過當時我的那個管教,在我入獄前就人已經認識他,所以他就對我還不錯,所以把煙給了我,還告訴我是你給我的。我收到煙之後,自己隻留了一包,剩下的全都給了其他犯人,但是這一包煙,我抽了很久,每次抽,我都會記得這是你送的。」


    陳慶東有些過意不去的說道:「小東哥,真是不好意思,因為第一次去看守所的時候,我沒撿到你,又不太信得過那些管教,所以之後也沒有再去看你……」


    程小東笑了起來:「兄弟你說什麽呢?我又沒有怪你。當時你還在上高一,我是個犯人,學校裏又有這麽嚴格的規定,要是發現誰跟我過從太密,要受處罰的,你又怎麽能老是去看我?其實慶東,我給你提起這些往事,是想謝謝你。」


    「小東哥,你以前對我那麽照顧,去看望你是我應該做的,你還謝我,我真是過意不去。」陳慶東由衷的說道。


    「小東,如果我告訴你,在我從抓之後,一直到我服滿刑期,從監獄裏出來,你都是唯一一個看我的人,那你說我應不應該謝謝你?」程小東看著陳慶東的眼睛說道。


    「不會吧!」陳慶東十分吃驚,「小東哥,你有家人,而且還有那麽兄弟……」


    程小東擺了一下手打斷了他的話,道:「我的家人?嗬嗬,本來我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就不提他們了。我的兄弟,確實,那時候因為我的家庭破裂,所以我才特別看重兄弟們的感情。但是我入獄之後,或許是學校裏管的太嚴,也或許是他們怕受到牽連,所以他們都沒有去看望我。蘇強要是在家的話,他倒是肯定會去看我的,但是他遭到了警方的通緝,逃到了廣州,好幾年都沒迴來……」


    「難道周劍也沒去看你?你可是為了他……」


    程小東又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道:「不提他了……」


    陳慶東心裏十分感慨,其實世態炎涼的事情,他又何嚐不明白?


    「其實在監獄裏的時候,我還是對兄弟們抱有希望的。」程小東又接著說道,「那時候我想或許是監獄裏管的嚴,或許是有其他一些原因,兄弟們不方便來看我。所以當我從監獄裏走出來之後,我就立刻去找了我的那些兄弟。當年的那些兄弟,那時候都已經高中畢業,有的上了大學,有的已經工作。他們見到我之後,都顯得很驚訝,而且熱情的要請我吃飯。不過我還是很心涼,因為在跟他們接觸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出來我們之間已經有了隔閡,他們對我表麵熱情,心裏其實並不真心。其實我也明白,那兩年咱們全市嚴打嘛,跟我一個勞改犯接觸,還能有好?嗬嗬……」


    陳慶東輕嘆了一口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或許,這才是人之常情吧。畢竟,人都是會漸漸長大的,當年的那些熱血少年,也終有一天要成為社會這個深不見底的大染缸的一份子,也會學會「趨利避害」這四個字。


    「那時候我很心涼,不過我不怪他們,因為社會就是這樣,他們也都有他們的苦衷,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都不容易。」程小東很看得開的說道,「不過,從那以後,我就明白了,屬於我的那個年代,是真的過去了。」


    陳慶東說不出話來,心裏某個地方卻狠狠的疼了一下。


    「之後,我就接到了蘇強的電話,他在廣州,給一個大佬的酒吧看場子,混的還可以。我就去了廣州,找到了蘇強。我們兩個在那裏打拚了幾年,攢了一筆錢,然後托人把當年警方通緝蘇強的事擺平了,就又迴來了,合夥開了這家火鍋店。」程小東說道,「其實,慶東,重新迴來之後,我第一個想法就是去找你。其實我也托人打聽了,知道你當了官,在雙山上班。想了想,我又打消了這個打算。現在你是官了嘛,我是一個有案底的社會閑雜人員,還是不要去給你添麻煩了。但是今天在這裏這麽巧碰到你了,我就不能顧忌那麽多了,必須請你吃這頓飯。」


    陳慶東十分感動,道:「小東哥,你想多了,我根本不在乎那麽多。再說了,你現在已經服完了刑期,犯的錯都已經還上了。」


    程小東拍了一下陳慶東的肩膀,說道:「兄弟,從今天跟你喝了這幾瓶酒,聊了這些天,我已經看出來了,你沒變,還是我當年的那個好兄弟,不嫌棄我的身份!所以我不顧忌那麽多了,慶東,以後咱們還是好兄弟!」


    「小東哥,那是肯定的!」


    陳慶東伸出手,跟程小東使勁的握在了一起!


    鬆開手之後,程小東的眼睛竟然有些微微的濕潤,連忙抽出一張餐巾紙,假裝低下頭擦鼻涕的時候,平靜了一下情緒,然後又大聲說道:「強子,別侃了,還有兩位美女,咱們一塊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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