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王春先走出房門,習慣性地掏出鑰匙準備鎖房門的時候,卻對上桃之那雙哀婉的眼睛,他想起昨天晚上入睡前,桃之小聲地問過他,明天還要關著她嗎?她主動摟住王春的脖子,熱情地親吻他的臉和脖子,她用身體來請求他,他也脫口而出說:


    “隻要你不跑,我就不關著你了。”


    桃之小聲地迴答:


    “我不跑。”


    王春緊緊地抱著她,粗狂地親吻。


    想到這,他心裏一軟,便放下手中的鑰匙,羞澀地笑了一下說:


    “習慣了,以後不鎖了。”


    桃之頷首低眉地走過來,抓著他的手,輕聲地問:


    “今天要忙些什麽,我和你一起。”


    王春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地裏還有活,我媽說趁著冬天來之前,種點小麥下去,長出來能喂魚。家裏有一口池塘,就在屋前。”


    吃過早飯後,桃之便跟著王春出門了,王母還要喂豬,晚點來。


    路過自家池塘時,王春特意指給桃之看:


    “養了三百多條草魚,等過年一賣,又是一筆進賬。”


    桃之默默地點頭,王春一直與她保持著很近的距離,桃之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戒備卻不動聲色。


    路上遇到一些王屋村的村民,他們樂嗬嗬地問王春:


    “這就是你的新媳婦呀?”


    王春羞澀地點頭。


    他們又問:


    “新媳婦哪裏人呀?”


    他們以為桃之也是從外地拐賣來的。


    王春撓著頭,指了指河對岸說:


    “牛屎陂的!”


    村民笑嘻嘻地說:


    “新媳婦真漂亮,王春你走了狗屎運呀!”


    桃之沉默著,她隻能沉默著,這些人不可能救她的,她太清楚這裏的人是什麽樣的。


    到了地頭後,王春使喚桃之鋤地,他也緊跟在桃之身邊鋤地。土塊弄鬆了之後,桃之負責灑種子,王春負責埋土,配合得適當。


    桃之偶爾抬頭擦汗,趁機觀察周圍的情況。


    往南走,往縣城去,往北走,進山。往東走,也是山,往西走,是牛屎陂。


    上午忙完迴去吃過午飯,下午還是迴到這片地頭,中間歇息喝水時,桃之說肚子疼,王春關心地詢問:


    “是不是吃壞了?”


    桃之搖著頭說不知道,她說自己快憋不住了,額頭滲出細細的汗珠可以表明她不是在撒謊。


    “迴家肯定來不及了,我到河邊解決下。”


    她咬牙切齒地說完後便捂著肚子往浀星河的方向跑去。


    王春追上來,桃之齜牙咧嘴地朝他大吼:


    “我去拉屎呀,拉屎你也不放心嗎!”


    王春放緩腳步,仍然沒有放棄跟著:


    “我不看,我就在邊上陪著你!”


    桃之怒氣衝衝地大叫:


    “陪什麽,我不要你陪!我不會跑的!”


    她再三地說不會跑,王春便止住腳步,眼睜睜地看她跑到河堤下麵去了。


    桃之蹲到河堤下麵時,立刻恢複神色,匆忙撿起地上的木棍,然後脫下腳上的襪子,綁在棍子的一頭,另一頭攥在手上揮舞了一下。


    站在遠處的王春看到晃動的棍子和上麵的襪子,微微鬆了一口氣,於是叉著腰在原地等候。


    桃之把棍子插在地上後,半蹲著身子迅速地趟過河流。


    王春一直盯著那根掛著白色襪子的棍子,見它許久未動,察覺出不對勁後,他立刻拔腿衝過去,可河堤下已經空空如也。


    王春氣急敗壞地地環顧四周,終於鎖定河對岸一個倉皇逃跑的身影。


    桃之已經跑到牛屎陂,可她沒有迴家,直接奔向西山,她記得那裏有個山洞來著。小時候她和青青在山上放牛時,在那裏躲過雨。


    山洞的位置很隱蔽,她憑著強大的記憶力,和玩命奔跑的速度找到這座被荒草覆蓋得結結實實的山洞。她鑽過荒草,盡量保證不留下任何被發現的痕跡進了洞裏。


    王春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見她往西山跑的。


    王屋村的村民都出動了,放牛妹和美國佬也跟著翻遍了西山。桃之甚至聽到了他們在附近唿喊著自己的名字,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絕不發出任何聲響。


    所有人把西山翻了個遍,有人腦筋一轉,拍著腦袋說:


    “翻過這座西山就是縣城,興許她已經爬過山頭去了縣城了!”


    “趕緊去縣城車站堵人!”


    不知道誰這麽一吆喝,所有人便陸陸續續地離開了西山。


    桃之在山洞裏躲了一天一夜,又冷又餓,渾身發抖,甚至幾度昏睡過去。她是在第二天傍晚時分走出山洞的,下了山便徑直奔著新林鎮去。


    新林鎮是安全的,桃之在過去就讀過的學校後麵的橋下過了一夜,翌日早上到橋邊的寺廟裏討了點吃食。恢複力氣後,她徒步往縣城走去,大路不能走不能走,隻能沿著大路旁邊的山路跑,跌跌撞撞地跑,盲目樂觀地跑。心想著,到了縣城就沒事了。


    一口氣也沒歇過,就在午後時分,桃之終於到了縣城。當她茫然無措地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忽然想起自己身無分文,一腔熱血地走到這裏來,希望卻落空,她急得痛哭起來。


    一邊哭一邊朝著火車站走去,無論如何,她得想辦法離開長琅。


    她想過了,如果找不到機會混進站,那她跪下來求人也好,搶劫也好,她一定要離開長琅,死也要離開。


    走進火車站後,桃之一直盯著檢票的閘口看,卻不曾注意到周圍站了一些到處找人的男人。


    王春一眼就看到了桃之,大聲一吼,招唿所有人擁向桃之。


    桃之沒來得及逃出大廳便被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們按倒在地,五花大綁起來。周圍的旅客發出驚唿聲,王春扭頭悶聲悶氣地衝他們說:


    “這是我老婆,她不聽話!”


    所有人都噤聲,這種屬於家務事,外人不好插手。


    桃之被押迴王屋村,重新被鎖進房間裏。王春抽下腰間的皮帶,使出渾身的力氣,一下一下砸在桃之身上。


    桃之咬著牙,發出低微的悶哼聲。


    窗戶重新被封起來,外麵看好事的村民們嘲諷地說:


    “王春,你沒吃飽吧,這力氣是打貓呢?”


    王春更起勁了,絲毫不留情,大發雷霆地怒罵:


    “你對得起我嗎?虧我對你這麽好!”


    桃之抬起那張流著汗的臉,不屈服地瞪著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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