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昱文歎了一口氣,桃之感到無地自容,小聲地說:


    “我沒來得及,怕遲到。”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竟然快六點了,她連忙起身收拾自己帶來的工具,準備離開。


    李昱文也幫忙收拾,收拾完桃之匆忙往外走,一邊說:


    “我得走了,李先生。”


    李昱文追上來拉住她的胳膊:


    “你先別走,這會到飯點了,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桃之搖了搖頭,表情焦急地說:


    “下一家約好了七點的,我得去坐公交了。”


    李昱文瞪大眼睛:


    “你一天沒吃飯了,剛剛吃個小麵包怎麽行,再這樣下去你會生病的,論如何你跟我一起去吃飯。”


    桃之竭力掙脫李昱文的手,苦苦哀求:


    “不行,我得去下一家,約好的。”


    李昱文堅持不放手,他的另一隻手從褲口袋裏掏出手機:


    “我這就給你們店裏打電話,讓他們重新安排人。”


    推搡之間,桃之再次暈眩,腿腳亂晃。李昱文這邊電話剛打通,眼疾手快地扶住要倒下的桃之,他快速地和電話那頭的黃姨解釋了桃之現在的情況。


    電話掛斷後,他連忙扶著桃之坐迴沙發上。


    “你看,又暈了吧!”


    他手忙腳亂地調了一杯蜂蜜水來,遞給桃之:


    “別著急,黃姨說了她會安排人去下一家。”


    桃之喝下蜂蜜水,感覺身體舒服了一些。


    “謝謝你。”


    聲音脆弱得像將要斷開的風箏線。李昱文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溫柔地看著桃之:


    “覺得好點了嗎?”


    桃之點點頭,嘴唇雖然還是很蒼白,但她覺得自己好了許多。


    “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去醫院看看。”


    桃之咬著嘴唇愣愣地看著李昱文:


    “我沒事,不用去醫院。”


    李昱文不容分手,拉起她的胳膊,走出門:


    “你聽我的,先吃飯,再去醫院做個檢查,保險點。”


    一直到坐在飯館裏的時候,桃之才有些清醒,李昱文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為什麽還要請她吃飯,不過她太餓了,菜上來的時候,她沒空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踏踏實實毫不客氣地吃著飯。


    李昱文還叫了一瓶椰奶,看著桃之吃得很香,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徒手打開椰奶後,他遞到桃之麵前,輕聲叮囑:


    “別急,慢慢吃,覺得渴的話,喝點椰奶。”


    桃之把食物塞滿嘴巴,腮幫子鼓鼓的,看到李昱文遞飲料過來時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狂放,一下子懊惱起來,怎麽吃著吃著就忘我了呢,她停止往嘴裏送食物,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她含含糊糊地說:


    “對不起啊,讓你見笑了。”


    李昱文擺擺手,笑眯眯地說:


    “我喜歡看你吃東西,有人說過你吃東西很香嗎?”


    桃之微微揚起下巴想了一下:


    “有,可能是因為我吃東西的時候不顧形象吧。”


    她是個貪吃的人,小時候吃到好吃的東西的機會不多,所以她對所有好吃的東西會產生巨大的貪欲。


    有時她也會反省自己,過去放牛妹說她像個餓死鬼一樣,吃東西總是風卷殘雲是不好的,顯得沒有教養。可她沒辦法改變自己的本能,這種不體麵的本能鐫刻著她從困苦生活中走來的影子。


    這種影子她引以為恥,可在李昱文眼裏是可愛的,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桃之覺得半飽的時候才打起精神注意別的事,她發現李昱文沒怎麽動筷子,於是不好意思起來:


    “你怎麽不吃呢?”


    李昱文眨著那雙含笑的眼睛說:


    “你不用管我,你吃!這些菜夠嗎?不夠再點!”


    桃之立馬搖頭說夠了夠了。


    李昱文又說:


    “不用和我客氣哦,一定要吃得飽飽的。”


    交談之間,李昱文知道桃之的老家,知道了她的年齡,也大約知道她為何獨自一個人在深河市打工。他也告訴了桃之一些自己的信息,他是深河市本地人,來自普通的家庭,是個獨生子,父母分別在國企和政府部門上班,他現在住的房子是他靠寫小說賺的錢買的。


    桃之放下筷子,不由得感歎:


    “你真幸福。”


    李昱文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很普通、很平凡,很平淡,甚至很無趣。他沒想到桃之會說出“幸福”這個字眼,他不由得懷疑自己,真的幸福嗎?


    “這個世界,很多人像我一樣,迷茫,不安,不知道未來在哪裏,怎麽就幸福了。”


    李昱文不以為然,桃之卻搖頭:


    “你見過泥巴房子嗎?你見過沒有電燈的農村嗎?”


    李昱文愣了一下,桃之繼續說:


    “我小時候,家裏沒有電視、冰箱、洗衣機、連電燈都沒有。”


    李昱文尷尬地笑了一下:


    “的確,地區發展不平衡,我從小在城市裏生活,卻是不太了解農村是什麽樣子的。”


    桃之低垂著頭,聲音微弱下去:


    “我二十歲那一年,第一次吃漢堡包,李先生,你應該小時候就吃過吧?”


    李昱文感到吃驚,但很快又失笑了:


    “我反而有點羨慕你。”


    桃之撇了撇嘴:


    “羨慕我什麽,羨慕我來自落後的內陸,還是羨慕我吃過很多苦。可是真的有機會讓你選,你一定不會選擇我這樣的命運。”


    她傷感起來,充滿波折的命運讓她身心俱疲,也讓她倒下又重新站起來。


    李昱文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投降,桃之卻笑了。


    結束吃飯後,桃之堅持要掏錢給李昱文,李昱文拒絕了:


    “今天是兩個鍾,你做了將近三個鍾,這多的一個鍾就當做是你支付的餐費吧。”


    桃之更不好意思了:


    “那怎麽行?”


    李昱文大大咧咧地說:


    “沒什麽不行,我挺希望能和你做個朋友的。”


    桃之又臉紅了:


    “謝謝你看得起我。”


    李昱文溫柔地說:


    “你不要自降身份,我們都是平等的人,職業無分貴賤,我覺得你和我都是一類人。”


    桃之沒有反駁,心中湧出一陣清涼的微風,掃去了夏天的燥熱。


    李昱文帶桃之去了醫院,抽血檢查結果出來,她貧血,營養不良。


    “身體是革命本錢,你得愛惜自己,有命才能掙更多的錢,你透支身體掙來的錢,得不償失呀。”


    李昱文拿著檢測報告單的時候,痛心疾首,這個女孩,為什麽總是讓人不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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