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華華的失蹤像一滴水落入深潭中,水花無聲地漾開又平複如初。


    桃之獨來獨往地度過沉悶的初中生涯。她不動聲色地關注著董至程的新動向,得知那位叫沈曉的女孩拒絕了他,不禁高興,想著找機會與他和好時又聽說,他正在追求另一位女孩。


    董萍是桃之的新同桌,擅長收集各類八卦消息,學校裏發生的各種細枝末葉的小事,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說起來,那個女孩和你長得有點像呢。\"


    董萍的話像突然炸開的雷聲,驚得桃之內心突突地跳,表麵竭力保持著平靜,那個女孩和我相像,這是為什麽呢?董至程為什麽會追求一個與她有些相像的女孩?桃之的腦袋越來越亂,又痛恨起自己無故地自作多情。


    初三的學業陷入繁忙,考入長琅一中和二中依然是這所學校的重要指標。眾多學子在第二次的機會中付出更多的努力,隻要邁入縣城就意味著走出鄉鎮的第一步。


    去年,江顏完成初中學業後,直接進入縣職業中專學院讀會計,依照她父親的規劃,三年後她就可以進入社會有所產出。其實在長琅,許多父母對女孩的規劃不外如是,學一門技術,盡早進入社會賺錢迴饋家庭。而對男孩的都抱有厚重的期望,希望他們考入好的大學,光宗耀祖。


    無論是直接升入高中還是轉讀中專,對桃之來說,是渺茫的。父親的豆花生意也不了了之,他在電話裏說,一家人差點在深河市流落街頭,身無分文的他們無法繼續繳納房租,房東在把他們的東西全都扔出去之後,一家人在暴雨中的橋下淒慘地度過了一夜。幸虧小喆掏出了一筆零錢,他們靠著這筆錢先填飽了肚子。


    英富在電話裏不停地誇獎小喆,說他是一家人的福星。放牛妹也很高興,接完電話迴家,吃午飯時不停地說著小喆是個懂事的孩子,自己偷摸攢了錢,知道家裏有困難,就拿出來了。


    桃之放下筷子,氣哼哼地說:


    “那筆錢是我給他的!”


    放牛妹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嗤之以鼻地說:


    \"你能有錢給他嗎,別吹牛。\"


    桃之覺得很委屈。


    “我撿垃圾存的,從深河市迴來之前,我給他的。”


    放牛妹敷衍地說:


    “好好好,是你給的,算是你給的。”


    “你們為什麽總是隻誇他,從來不誇我呢?”


    桃之打心底裏覺得不公平,明明是同樣的血緣,為什麽她和小喆享有的待遇截然相反。


    “你真是小心眼,那點小事還記著。”


    桃之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她的掙紮就像輕飄飄的蜘蛛網,不小心落在他們的臉上,惹起他們一陣不悅。


    放牛妹從西北迴來了,一迴來就不停地傾倒著滿肚子的怨懟。


    “孩子給他們帶到會走路啦,就卸磨殺驢啦。”


    放牛妹說得他們,指的是老五英榮一家人,桃之從她口中聽說的五嬸是個傲慢的女人。


    “她以為她是個城裏人,高人一等呢!”


    放牛妹憎恨這個瞧不起人的五兒媳,可惜老五也是個軟蛋,是個怕老婆的。任憑她多次告狀也無動於衷,放任這個兒媳輕薄著自己的老娘。


    “我以後再也不會去了,就當沒有這個兒子吧。”


    放牛妹敲著桌子,憤憤不平地說著,美國佬掐著煙絲,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樣子。


    “我早讓你迴來的,你自己舍不得,還想在那邊當兒子的家,是你自己不識時務。”


    放牛妹挺直腰板,梗著脖子說:


    “我當兒子的家怎麽啦,沒有我有他嗎,沒有我生這麽好的兒子,輪得到這個女人得到這麽好的老公嗎?”


    放牛妹氣憤的是,兒子的工資都交在兒媳手裏,她覺得她在那個家是一家之長,管錢和管家這種大事應該交由她這位長輩來才合理。


    “奶奶,五叔有自己的家,他們自己會經營好的,你不應該插手。”


    桃之放下作業,轉過臉勸放牛妹別管太多兒子輩的事情,管太多了,沒人會領情的。放牛妹坐下來,白了一眼說:


    “到哪朝哪代,隻要沒分家,都是父母做主的。”


    “五叔在那麽遠的地方成了家,早就和我們分家了。”


    桃之指出事實,可這個事實不是放牛妹願意聽的,她仍然覺得老五那對夫妻忤逆父母,如當年不肯離婚的英富一樣。


    美國佬倒是很心平氣和,說:


    “要不是我做決斷,老五能有今天嗎?等他哪一天想通了,就明白我這爸爸都是為了他好。”


    桃之嘟著嘴,她對當年火燒通知書這事有印象,心裏為五叔不平。


    放牛妹從包裹裏拿出酥油糖,遞給桃之,說:


    “你五叔五嬸都惦記你,說你爸媽離婚了,最可憐,這個糖專門給你買的。”


    桃之剝開糖,糖塊在口齒間滾來滾去,酥油的香味溢出來。


    “說起來,該安排小太保和雪瑩結婚了,都這麽多年了。”


    老小英華已經出獄兩年了,遲遲不提結婚的事,方雪瑩對此事也一直保持靜默的態度,等著英華開口,她快三十歲了,心裏不急是假的,可她要保持矜持,絕不做先開口的那一個。放牛妹想起這茬,心一下子就著急起來。


    美國佬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態度說:


    “他想結婚了自然會結的。”


    他心裏其實更希望最好一分錢都不花,兒子就能成家。


    “我們做父母的肯定要為他操心啊,再說了,人家雪瑩等他那麽多年,不給她一個交代怎麽說得過去呢?”


    “我看見小嬸哭了好幾次,心裏肯定苦悶的,可是小叔一直不提結婚的事。”


    桃之嘴裏鼓著糖,嘟嘟囔囔地說話,放牛妹歎了一口氣說:


    “兒子是我生的,我能不明白他嗎?出來這兩年沒掙到錢,所以才不好意思和雪瑩提結婚吧。”


    “才不是,小叔隻想玩。”


    這是方雪瑩告訴桃之的,他們在縣城租了一處房子,過起了同居生活,可英華總是不著家,整日在外頭混跡,甚至沾染了賭博的惡習,雪瑩賺來的錢都給他揮霍光。


    “那是因為沒結婚,婚結了,他就心定下來了。”


    放牛妹始終貫徹她那一套古老的理論,男人不定性是因為沒結婚,結婚了依然不改是因為沒孩子,有了孩子依然故伎重演是因為還沒到年齡……


    總之,男人隨便野,總有人會為他們辯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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