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身材微微發福的村長這才發覺家裏來了客人。


    看向伊蕾娜的一瞬間,眼中就流露出一股驚豔,但隨後他眼睛瞥向她胸前的胸針和站在外麵一言不發的琴便收斂了心中那一股邪念。


    嘖,長得挺好看的,可惜是個魔女,而且似乎還有個保鏢。


    “遠來皆是客,兩位請坐。”村長招待起伊蕾娜和琴。


    那個琴暫且不說,伊蕾娜是貨真價實的魔女,這樣的人可不能怠慢。剛剛那時光迴溯魔法已經足夠驚豔了。


    “妮諾,今晚要超大份的豪華晚餐。”艾米爾說道。


    “好……好的……”妮諾唯唯諾諾地說道。


    “而且,晚餐結束後,我有禮物給你。”


    “禮物……”聽到這個字眼妮諾又惶恐起來,目光下意識看向正在招待客人的村長,“我不能收,村長會不高興的……”


    “我會和我爸爸說的。”


    “不……”


    “如果說,這是我的命令呢?”艾米爾說道。


    聽到“命令”這個字眼,妮諾驚恐的眼睛突然氤氳上一股茫然,然後突然傻傻地半癡笑起來:“妮諾會聽從你的命令。”


    “這樣就對了。”


    另外一邊的伊蕾娜雖然正在和村長聊著沒營養的話題,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廚房的二人身上。這個家的關係……可真有點畸形。


    和這個村長交流越來越無聊,慢慢地,伊蕾娜開始有些不滿身旁這個無所事事的家夥。


    每次需要和別人交流都是這樣,閉著眼,板著臉,那副樣子好像別人欠他錢似得。自己都快成為這個混蛋的禦用發聲器官了。


    不行,之後得和他談談這方麵的加錢事宜。


    這個時候你幫忙應付應付這個什麽營養話題都聊不出來的村長也好呀,天天就知道閉目養神。


    “妮諾是東洋人嗎?”伊蕾娜把話題引向妮諾。


    “嗯,是我從東洋買來的奴隸。”村長說道。“看她漂亮就買迴來了。”


    “這樣呀……”


    奴隸嗎……


    這雖然和傭人好像大差不差,但伊蕾娜知道,奴隸是完全沒有人權的。


    艾米爾知道妮諾其實是奴隸嗎?他喜歡上這樣的人他爸爸會怎麽想?


    也難怪艾米爾會想要給妮諾收集幸福好讓她重新振作起來了吧。伊蕾娜想通了很多事情,之後靜靜等待晚餐時光的到來。


    豐盛的晚餐上了滿滿一大桌,可見為了給伊蕾娜留個好印象,在晚餐方麵可是費了很多功夫。


    雖然對艾米爾來說,他就是單純想要好好報答伊蕾娜幫妮諾解圍的恩情吧——雖然晚餐是妮諾做的,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琴看著琳琅滿目的農家菜微微歎了一口氣:“抱歉,失陪。”


    隨後他走出門去然後半倚在門前看著天邊逐漸下沉的夕陽。餐桌距離門不到十米的距離,因此也還算安全不至於引爆兩儀球。


    看到琴就這麽如此失禮地走出去。


    無論是村長還是艾米爾都很不悅。


    村長是以為自己如此給足麵子招待他,連魔女都沒有嫌棄這裏的菜你居然還嫌棄上了,不識好歹。


    艾米爾則是因為這些都是妮諾辛辛苦苦做的飯菜,琴居然就這麽不屑一顧地走了出去,吃也不吃上一口。


    事實上,就是伊蕾娜心中也是有些不滿的。


    她雖然知道琴其實幾乎不吃飯的,但這頓飯又沒有花上你一分錢,就是簡單扒拉幾口也好呀。


    琴選擇了最低情商的方式,不做任何解釋地走了。


    現場心情最平靜的也許就是妮諾了。


    由於礙於伊蕾娜魔女的身份,在座的人都沒有發作,但是誰來都能感受到這一頓原本豐盛的飯菜大家吃得都很不愉快。


    ……


    瓶中的幸福……


    琴呆呆地看著朦朧的月色,靜靜享受著時光的流逝。


    在貝阿朵莉切,他也能看到這樣的圓月。每當這個時候,代表著他可以從地下室出來透氣了,是他非常非常難得的時光。


    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麽,但很遺憾,他什麽都沒能抓住。


    一具冰涼的屍體。


    一場由他釀造的魔火。


    一處彼岸花開遍的孤墳。


    一幕幕的畫麵如電影片段般跳轉。琴壓抑著理智暴動的可能,盡可能不去迴憶,但越是不去迴憶,那些痛苦還是如同潮水般會不自覺席卷他的腦海。


    他逃離了那個地獄……似乎是這樣……


    但他隱隱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逃出來過……宛如籠中雀,畫中人。


    他仍然還在人為造就的舞台上,執行著本來就已經寫定的劇本。


    在很早之前他就開始害怕接觸快樂的味道,他怕他沉迷其間。


    一旦品嚐到幸福的滋味,他還承受得住身上的苦痛嗎?萬一自己再一次迴到那個地獄,自己還能坦然有活下去的勇氣嗎?


    很多時候,他真得很羨慕那些敢去飛蛾撲火的人。


    他羨慕那個在和平國敢向自己發起衝鋒的孩子,無知也是幸福。


    他羨慕那個葬身在花海最終找到他妹妹的男人,死亡亦是幸福。


    正是經曆過苦痛,知道結局的淒慘,活著才不會有意義,這才是最大的痛楚。


    所以,他害怕瓶中的幸福。


    很快,一股疼痛感如約傳遍全身,自己的身體經常這樣,黃昏結束後不久,身上的由於人體實驗造成的舊傷就會時不時如同井噴似得開始爆發。


    這種疼痛深入骨髓,好似剜心。


    但琴已經習慣了。


    忘記能忘記的,習慣不能忘記的,他就是這麽一路活過來的。


    他緊閉雙眼咬牙忍受著這些常人根本無法忍受的劇痛,豆大的汗珠爬滿他的全身。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等到疼痛感緩緩褪去,琴才重新睜眼有氣無力地繼續欣賞著這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


    “你剛才怎麽了?”


    琴這才注意到伊蕾娜就在他附近,和他一樣半倚在門前看著漫天的星辰。


    如果是平時,他的感知力當然第一時間能注意到伊蕾娜的靠近。


    但他剛剛經曆了一次感覺失常。


    “沒什麽。”琴迴答道。


    “是嗎?”伊蕾娜歎了一口氣,“那能迴答迴答今天晚餐的事情嗎?你這麽做讓我也很難堪。”


    “對不起。”琴如實道。


    “我沒有問責的意思。我想你不想吃晚餐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可以讓我知道這個原因嗎?”伊蕾娜說道、


    她都是瞎說的,她原先的想法就是過來問責的。


    但看到琴剛才好像痛苦地戰栗然後隨時都會死掉的樣子,再苛刻的問責也變得柔和一點了。


    “你不會想知道原因的。”琴苦笑道,但他的苦笑隻是讓嘴角笑得很難看。


    “你不說咋知道我會不會想知道。”


    “因為詛咒……”


    “詛咒?”


    “看吧,聽到這個詞是不是就特別想遠離我,而你現在又無法遠離我,這不是徒增煩惱嘛。”琴自嘲道,“有時候,不知道才是最大的幸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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