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北域,雪州。


    冷風如刀,鵝毛般大小的雪花紛紛揚揚地從空中飄落。


    雪州沒有四季,隻有無窮無盡的凜冬。


    無人知道這一場雪下了到底有多久,似乎從這片天地初開的時候就未曾停過。


    大地蒼茫,雪花皚皚,白色似乎成了這個世界的底色。


    萬裏冰霜地,舉目無人煙。


    然而仙界赫赫有名的北雪神宮便坐落在這片冰冷寂寥的土地上。


    北雪神宮,一座高聳入雲的雪峰上。


    一名年輕男子迎著刺骨的寒風負手而立。


    男子劍眉星目,麵冠如玉,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兩肩。


    他的身材挺直如劍,遠遠望去,仿佛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劍。


    他手中無劍,但周身那若有若無的劍意無時不在告訴大家他本人比劍還要鋒利。


    若是有人望見這一幕,一定會大感訝異。


    既是驚訝於男子的劍道造詣,亦是驚訝於男子本身。


    因為北雪神宮一向號稱男人禁地,其宗規第一條便是北雪神宮範圍內不許任何男性踏足。


    這裏的男性不單指傳統意義上的男性,同時也包含了那些生理男、認知女等亂七八糟的性別。


    曾經也有許多人不信這個邪。


    八萬五千四百六十三年前,便有蓋世仙尊桀驁不馴,欲要打破這個規矩,結果人還沒走到北雪神宮的大門前便身死道消,神魂更是被仙焰灼燒萬年。


    五萬六千七百八十九年前,亦有魔道巨擘舉宗來犯,想要品嚐一下神宮仙子的滋味,結果不出意外地人死宗滅,不僅仙子的滋味沒嚐到,反而更加奠定了北雪神宮的赫赫威名。


    自此無人再敢薅北雪神宮這條虎須,這一係列的事件也讓整個仙界明白神宮仙子的實力和她們的顏值一樣能打。


    床上的戰力大概率是無人知道了,但床下的戰力已經讓許多人膽寒。


    “這兩百年的閉關,可有收獲?”


    男子身後,漫天風雪中一名白衣女子漫步而來。


    女子眉眼如畫,黛眉輕掃,眼眸深邃而明亮。


    她的容顏,如同初綻的蓮花,清麗脫俗,不染塵埃,又好像雪山之巔的一朵雪蓮,孤高清冷,不可方物。


    古人在遣詞造句的時候往往都有誇大之嫌,比如什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傾國傾城、膚若凝脂、眸若秋水.......


    但當女子出現的時候,似乎將任何讚美的詞語用在其身上都不為過。


    南溟生幽蘭,月落凝霜華。


    這句無數人耳熟能詳的詩句寫的便是仙界的兩大絕世美人,南幽蘭和月凝霜。


    月落凝霜華,指的便是眼前的白衣女子,同時也是當代北雪神宮宮主,月凝霜。


    在許多人的印象裏,神宮仙子往往都是清冷高傲,宛若懸在高空的一輪孤月,不悲不喜地注視著你。


    然而此時這位風華絕代的仙子望向男子的目光卻帶著一絲絲緊張和慌亂,就像青春期的少女寄出了一封情書,既希望快點得到答案,又害怕因此而受傷。


    男人沒有注意到月凝霜的表情,或者說他一直都是這樣。


    除了劍道,任何事情都無法吸引他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某刻,男人古井無波的臉上露出一絲遺憾,歎了口氣道:“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前方有一道門,隻要推開了這道門就能邁入那傳說中的無上之境,但怪異的是無論我怎麽用力,這道門都沒有半點動靜。”


    “也許那傳說中的境界並不存在。”月凝霜開口道。


    “不,它是存在的,我能清晰地感應到那個境界的存在,也許我缺少的隻是開啟這道門的鑰匙。”


    月凝霜聞言,似乎想到了什麽,絕美的臉龐微微有些僵硬,試探地道:“你要去那個地方?”


    男子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月凝霜沉默許久,才抿著紅唇道:“能不去嗎?”


    男子看向這位風華絕代的北雪神宮宮主,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似乎從未想過女子會說出這種話,開口道:“為何?”


    “隕神窟中雖然一直傳聞有更進一步的機緣,但你應該也清楚那個地方的兇險,哪怕是你進去了也是九死一生。你還這麽年輕,慢慢修煉未必沒有破境的機會,沒必要冒這種風險。”


    男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你知道的,對劍道的追求在我心中勝過一切,若是明知前方有路卻不敢去走,哪怕有再悠長的壽元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月凝霜聞言,粉唇微抿,麵露苦澀。


    雖然明知自己很難勸得動對方,但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道:“大道路漫漫,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什麽是值得你駐足停留一會的嗎?劍道之巔的風景雖美,但這一路上的風景也未必很差。”


    聽了月凝霜的話,無數的畫麵開始在男人腦海中閃迴。


    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早已逝去的父母,想起了自己年輕時拜入劍宗時的畫麵,想起了自己的師尊,想起了他丟棄在葬劍塚中的那把劍,想起了那年的青衣少女.......


    曾經也有一個同樣美豔不可方物的少女在他的生命裏出現過。


    有天,少女淚眼婆娑地問他,自己和劍道之巔的風景比起來哪個更美。


    當時他的迴答是劍。


    從那以後劍宗最高的山峰上就少了那抹青色的身影。


    八十七歲那年,他以無情入道,成為了無盡大陸數萬年以來最年輕的生死境修士。


    最後超凡入聖,劍開天路,飛升仙界。


    四百九十六歲那年,他於仙界葬劍塚中望著一地的名劍,心生感傷。


    明悟隻要一個人心中還有牽掛,便會影響他出劍的速度。


    於是他親手折斷了陪伴自己將近五百年的佩劍,邁入了無情劍道的第二境,棄劍。


    這一階段的他為了劍道可以舍棄一切,甚至是手中的劍。


    彼時的他手中無劍,但心中有劍,天地萬物皆可為劍。


    這便是他的道,太上忘情,無欲無求,一切隻為追尋劍道至境。


    風依舊在吹,雪依舊在下。


    此時,男人沒有說話,但很多時候,沒有答案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他的道心堅定,沒有什麽可以影響他追尋巔峰的步伐。


    月凝霜沉默,她知道這一別可能就是永別了,數百萬年來無人可以活著離開隕神窟。


    她想說點什麽,但又不知用何身份,最終也隻是化作一聲歎息。


    漫天飛舞的雪花下,男子的身影終究還是消失在了這片皚皚的大地上。


    寒風中,女子青絲飛舞,赤足而立。


    某刻,她雙手覆於胸前,一行清淚落下,“你該迴頭看看的,這裏的風景並不比劍道之巔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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