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上學了,紅美也上學了,老閨女兒最隨爹張思睿的聰明和智慧。紅利是這些兒女當中最笨的一個,也是這些兒女當中最多病多難的一個,局裏的醫院去過好多次,不是發燒就是感冒。娘黃玉佩歎氣,為什麽老天爺跟紅利過不去呢?發燒42攝氏度都昏迷了,嚇得張思睿和黃玉佩臉都蠟黃蠟黃的,甚至連衣服都給準備好了,命挺大的,醫生盡了全力給搶救過來了,嗓子不能再唱歌了,這對紅利打擊太大了,本來和二哥紅旗相比,紅利能唱出浮士德歌劇的男高音嗓子,成為耗子民族歌手最後絕唱,再也唱不了紅利最喜歡的《閃閃紅星》了。那一條大河有竹排順流而下,紅利曾想建一木排,而不是竹排船,蕩舟而下。紅旗在動手方麵是個天才,還會畫圖紙。有二哥的幫助,也能站在木舟上順流而下,唱一首《閃閃紅星》,什麽都唱不了。烏鴉的“哇、哇、哇、哇、哇、哇”,響徹房前屋後,還是爹知道紅利的天分。


    “兒子,不能唱歌咱吹口琴,先練著,等爹給你買一把二胡。”


    “爹,紅利要彈吉他,二胡太悲慘。”


    “紅旗是你想彈吉他吧?”


    “爹,我不玩那下九流的玩意,我要當一名技術工人。”


    “紅旗說說要當什麽技術工人?”


    “爹,我想建造鍋爐,學什麽技術能建膠合板廠的大鍋爐?\"


    “焊工明白嗎?”


    “爹,我將來就學焊工。”


    “紅旗考上高中上大學。\"


    紅利因禍得福,因嗓子的原因,爹娘對他的學習方麵徹底放飛自我。紅利每天就開始吹口琴,看小火車頭奔馳在小鐵軌上的拉風鳴笛,嗚嗚隆隆騰雲駕霧的像一條會噴火吐雲的黑龍,在森林深處盤旋。紅利不想別的,書念不好,去車站當一名火車頭司機,坐在小火車頭裏,向鐵道遊擊隊的李向陽一拉汽笛,成為蒸汽車英雄。


    紅花的俄語在局裏的俄語競賽中第一名。大姐,二姐都畢業了。紅玉心氣太高了,不想待在局裏當一名工人,跑到林業局之外的市裏奮鬥去了。張思睿最放心紅玉了,她張紅玉到哪兒都會有一群朋友,天生就擅長交際,能力出眾。為什麽大女兒二女兒沒考高中呢?初三畢業之後,局裏的招工機會太好了,還有市裏招工機會,還能解決戶口的問題。張紅玉的戶口一下子變成城市裏的戶口了,單位效益也好。張紅玉心高著呢,她自個兒有主意。為了自個兒孩子們的前途,也得往城市裏發展。其實她最想往上海發展,在當下的年月,張紅玉可謂先鋒女性。張紅英呢?那是見了局裏來一批美男子,她找工作是為了私心,相中大高個,白馬王子,吉林市裏到局裏工作的才子。黃玉佩覺得這老大老二太有主意了,女兒大了不中留了。紅林呢?則還是那股子懵懵懂懂的狀態,純粹的藝術青年,不知為什麽爹娘看著大兒子就美啊,好像老二紅旗老三紅利沒有一點點存在感,是的,紅林把父母的優點全部繼承,關鍵紅林知書達禮從來不和爹娘頂嘴,老話說懂禮。三姨就討厭紅旗和紅利,最偏愛紅林了,因為紅林對三姨的兒子張良可溫和了,對三姨的女兒們元春迎春也客客氣氣的,雖說三姨不知什麽隔閡對張思睿態度冷冷冰冰的,但對紅林永遠喜笑顏開。


    隨著局裏工作壓力越來越大,工會主席呢,也工作壓力越大。年輕人呢,都熱衷跑到工廠車間一線,更有機會。婦女解放了,流行自由戀愛。


    張紅英工作沒幹多久,就把吉林到局裏發展的大高個兒趙夢吉成功拿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氣得黃玉佩在家裏和爹張思睿抱怨,太失望了。原來紅英是隱藏最深的紅杏出牆,還以為紅英無論模樣和個頭都沒有一點點優勢。趙夢吉可是風流倜儻,一表光鮮,城市青年讀書又好,全方麵都好,是不是什麽騙子呀?要不怎麽相中紅英呢?當然了,紅英主意太正了,趙夢吉的軟肋在於營養不良,參加工作以來紅英一分錢也沒往家裏拿,全都倒貼在趙夢吉營養上了,饑餓讓趙夢吉理解了什麽是更有誘惑的,燒雞,豬頭肉,鍋包肉,比美人更有誘惑力,在饑餓創造的神魂引誘之下,在趙夢吉眼中,紅英就是真正給他送溫暖和愛心的仙女兒,包括登門拜訪買的禮物,也是紅英工資買的,沒辦法,要不是饑餓在吉林市待好好的,幹嘛跑山裏的林業局吃苦呢?城市裏的美景也沒解決不了饑餓的問題。自從和紅英相識以來,趙夢吉就過上了幸福生活。遠在吉林的妹妹還 叮囑哥哥千萬別找山裏的女人,找了山裏的女人就迴不來吉林市了,她不想要山裏的女人當嫂子,她想要城裏的當嫂子。


    大女兒的戀愛更是浪漫,先鋒前衛,有點大膽,有點純粹的西式愛情了。至少紅玉的愛情稱得上當代青年的愛情典範。城市裏更包容一些,因為愛情是魔幻的,是會變形的,是會產生想象力的存在。愛情太美妙了,因為愛情太自私了,紅玉開始討厭紅旗紅利的黑鐵存在,所以愛情的吸引力太大了。她張紅玉因為愛情性格都有些變了,因為她遇到的李景山不是皮囊,而是真正的寶玉,景山太俗氣了,應該叫李寶玉。有文化有情調,關鍵他會跳華爾茲舞,在舞曲的伴奏之下,他是姑娘們的目標和追逐對象。


    大女兒二女們兒們從愛情到婚姻都幾乎是一氣嗬成的,爹娘的存在感很低,不過局裏給新人還是在道口學校底下的家屬區分了一棟磚瓦房,能住在局裏的漂亮的紅磚紅瓦的房子也算待遇挺高的,因為趙孟吉是個中專生,是幹部職稱,而張紅英又是膠合板廠的工人,張思睿又是局裏的工會主席,所以趙夢吉和張紅英剛結婚就住進教育局知識分子的家屬區裏,周圍鄰居都是林海高中的老師們。以前教過紅林的陸石頭也搬過來住了,借調到林海高中教語文。上海複旦畢業的陸石頭教中學小學還是大材小用了,能真正教好語文的老師局裏很難找。而在市裏的張紅英的房子是李景山單位分了一套平房。住房永遠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先輩們都住在自建的房子裏,而紅玉紅英剛一結婚就有了自己的愛巢,這也算幸福美滿的愛情婚姻了。


    紅林給李景山畫了一幅山水畫,紅林在上海畫家的培養下,能用墨、毛筆完成山水大寫意了。按畫家的說法,用最簡單的墨和毛筆畫出來的畫,最能看出畫畫水平,畫畫的越簡約越難。李景山本身也是個愛惜才能的儒者,對紅林這未來的小舅子格外喜歡,這也是李景山愛上紅玉的原因,因為姐姐的大弟弟這麽有學問,當然姐姐肯定也不差啊。李景山的家風很嚴格,所以他認為嶽父家的家風是有真才實學的。不過林業局裏不能吸引李景山的興致,山上的林子幾乎都被伐得幹幹淨淨的,雖說植樹造林,但北方天氣寒冷的原因,想要山上的樹再長成參天大樹,至少得一百年左右。他說過,林業局以前絕對是個如詩如畫的聖境,這都是開采資源造成的後果,李景山的判斷是對的。


    三姨至少還風韻猶存的一眼就能看出是黃金山的女兒,不過三姨再也不提遷墳的想法了,這是她心中永恆的痛,也是她說了好像神話故事的存在,柳氏和黃金山的墳消失了。這是文明不斷前進的時代,過去需要毀滅掉,連北京的老城牆都消失了,何況黃金山和柳氏的墳了,沒有過多的空間為過去存在。中國人的思想和精神需要複活和涅盤。所以,法源寺有紹興會館。


    中國的魯迅作品就是在這裏創作的,《故鄉》裏的閏土是鮮明的活在這代人的記憶中,閏土是魯迅心中的痛,所以魯迅不迴故鄉了,寧願待在北京的四合院裏,因為故鄉太多太多過去的記憶。他害怕過去的記憶,所以從魯迅記憶中能領悟地藏菩薩才是真正的慈悲啊!


    讚地藏菩薩偈


    慈音積善,誓救眾生,手中金錫,振開地獄之門。掌上明珠,光攝大千世界,智慧音裏,吉祥雲中,為閻浮提苦眾生,作大證明功德主。大悲大願,大聖大慈,本尊地藏菩薩摩訶薩。


    九華山的地藏,五台山的地藏,戒台寺的地藏,潭柘寺的地藏,八大處大悲寺的地藏,天寧寺的地藏,法源寺的地藏……


    能同地藏共鳴,念念地藏菩薩本願經,去去業力,要功名利祿,往往一定要離開故鄉的,迴故鄉的要求是衣錦還鄉。


    黃玉佩滿嘴的大黃牙抽著大煙袋,但她的那雙《金瓶梅》裏反複出現的小腳,仍代表過去的存在。坐在炕上的她最大的樂趣就是抽大煙袋。不過黃玉佩的大煙袋依舊是有收藏價值的,煙嘴是青玉做的。


    不過皇帝老兒萬曆的存在都能毀滅,何況黃金山和柳氏的呢?舊世界被推翻,包括過去的墳墓,新世界必須毀滅舊世界,過去中的毒太深了,不過紫禁城確實是建立在十三經上的文化明珠。


    總有一種錯覺,《石頭記》《風月寶鑒》《紅樓夢》就在北京昌平的十三陵裏。


    張思睿對二叔張澤臣的祭祀幾乎是從不間斷的,他不是在給兒女們表演,他的魂靈和生命,有二叔存在的一部分,這也是中國人精神的一部分,生生不息。神話都存在久遠的傳說中,也是文化曆史的一部分,有些人更相信六道輪迴,而非達爾文的人是由魚進化而來的,有些人相信上帝而非達爾文的進化論,都是人類認知的一部分而已。文明科學技術改變毀滅又塑造著人類的一切,人類總是在矛盾中演變曆史的,挺諷刺的。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一來,全世界的讀者們都知道,南美洲,拉丁美洲似乎還有神話沒有被現代文明毀滅。他寫的一切,的確能啟發人類的思想和反思一些文明的負麵性,地球上到底還存不存在神話了呢?


    山裏山外的生活中,對遠方親人的祭祀是生活中比其他任何事都要重中之重的。中國人的善與惡,愛與恨之,是通過燒紙錢來救贖的。孩子們往往更愛這種荒誕的遊戲,在孩子們眼中,人活著的時候冷冷冰冰的,人死了反而又放鞭炮又燒香燒紙的,七個碟子,八個碗的,還要繞墳倒掉幾瓶名貴的酒,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能燒紙錢了,以前燒紙錢是燒不起的,過去中國太窮了。


    山裏至少還存在著魔幻主義的靈魂,白山黑水卻是金山銀山。長白山是到處都是寶藏的神山。這裏以前什麽樣子?比現在更魔幻更有靈性的,有狐仙有孤魂野鬼。東北虎在解放前就消失了,跑到庫頁島,跑到西伯利亞的邊緣地帶了,長白山裏是熊豹子當大王,文明的標誌。


    有一條通往山外的小鐵路,沒日沒夜的從山裏往山外拉著一節節一眼望不到頭的圓條車,小車頭咆哮的嗷嗷嗷怒吼聲,汽笛的長鳴聲,噴著氣,唿哧唿哧唿哧的在爬著坡度,喘著粗氣,蒸汽的摩擦破音聲,這些是紅利的最愛,音樂篇章,它的全部夢想全在這,暗紅色的火車頭上了。男孩們特別癡迷小火車頭噴出的蒸汽和迷霧,喜歡在白霧中好似在舞台表演的白煙霧氣,太興奮了,又跳又舞的狂喊狂叫。一片片山裏的樺樹林,一片片千年的紅鬆樹,一片片山裏的針葉林,一片片山裏的椴木林,一片片山裏的雪鬆林,一片片山裏的榆樹林,都是工隊的伐木工人的油鋸傑作,又可以燒荒種上大白菜,大蘿卜,大土豆,第二年植上樹,學校的中小學生們會以夏令營的形式參加植樹造林活動。


    孩子們喜歡剝樺樹皮,一層層的白皮可以吹口哨,可以當引火的種子,有了火柴山裏不需要普羅米修斯的拯救,如夢如幻,前山後山大台子,包括遠山腳下有一塊平整開闊的土地。


    山裏有濕地,從濕地的大河順流而下,可以到生產隊。還有另一條從山裏流出來的大河。山裏不缺森林和大河,森林中的大河是最有氣勢的,大河河流又在山裏一處匯聚在一處,形成一條更有激情更有力量的大河。山裏的河水無論春夏秋冬,都是冰涼冰冷的,即使炎熱的夏季,在水裏遊上三分鍾,渾身上下都會瑟瑟發抖。這大河充滿山裏,森林裏,森林之神的脾氣。在大河下遊,不遠處河對岸有一塊那珍珠夢裏存在的土地,那珍珠一直夢想在這塊土地臨河而居,過她夢幻的生活。十幾口子住在一棟大房子裏,這河裏塞滿了魚和喇咕,還有河蝦,這是那珍珠夢裏的故鄉,她才不怕這大河的洪水呢,因為山裏有森林之神的保佑,大河的汛期,無論如何也折騰不起來大洪水的,山林裏從來不擔心什麽自然災害的存在,有森林就有一切,有森林就沒有幹旱,更沒有大洪水,有森林才有真正的北國大雪,才有真正的北國之春。


    雪國沒在北海道,在白山黑水的森林深處。因為這裏的林地沒有被人類過度利用,森林和植被生命力茁壯強大,雨可以下一個月,也可以下兩個月,沒有關係,這裏的林地不用擔心洪水和泥石流,因為地表全都是森林植被覆蓋著植物雜草的根莖野草啊,野草的根莖所謂的野草的根莖太有力量了,以至於水沒有機會產生,舜懲罰因治水失敗的繇,最後大禹治水成功。中國人對水永遠是敬畏的,甚至乾隆皇帝在紫禁城裏樂壽堂中放了一尊大禹治水的玉雕予以警示。


    那珍珠的夢幾乎是完美的,大河對岸的一片地是那珍珠的山莊故地不是嗎?要不是因為絕望,那珍珠也不會如此,走進山裏不是嗎?大河上遊的濕地裏,不僅僅有濕地的陷阱,更有濕地特別的誘惑,危險阻礙不了對對河豚的美味的執著,同樣危險也阻擋不了對野生藍莓,野生漿果,一大桶一大桶的采摘,這是對一年四季人參果的牽掛。


    山裏的斯巴達烏托邦,在大森林環抱四周的山下有一條大河。那珍珠說過的塞滿了魚和蝦的大河,對岸的一排排整齊紅磚紅瓦漂亮的房子,紅瓦房是林場最鮮明的標誌。


    綜修廠的機床聲,電焊聲,叮當的鋼鐵撞擊聲,還有鋸木廠的嗡嗡轟鳴的電鋸聲,從山穀響徹遠方的森林裏。綜修廠的工人們能修各種各樣的機車,拖拉機。大澡堂子是婦女們最喜歡去的場所了,但,是孩子們最害怕的地方了。婦女們偏愛用鍋爐燒的熱水洗澡,俗稱泡澡堂子。這可真是孩子們的噩夢,水太熱了,孩子們一下水鬼哭狼嚎的,婦女們反而覺得洗澡泡澡堂子才能把身上的灰泡掉,泡完澡堂子渾身上下輕輕鬆鬆的。林場裏有許多技術標兵,能工巧匠,能用綜修廠裏的機床機車完成許多高難的維修任務,不僅僅有火車頭,還有燒柴油的內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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