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間的殺戮並沒有讓我忘了她。反倒不知從何時開始,心裏時常有兩個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焚花如此待你,你不能負她。皇家能給你無盡的榮華富貴。”


    “別再騙自己了,你愛的一直都是雲玨。”


    我跳下了飛龍,抬頭望著輝煌的炎龍殿,突然覺得身上的鎧甲沉甸甸的,上麵載滿敵人的鮮血,同樣,還有身後黎明百姓的盼望。


    於是,他義無反顧的邁步向前,摘下頭盔。


    摘下頭盔,是為了換上一個更沉的頭盔。


    他從炎龍殿出來後,手中已經多了一塊兵符。


    今日起他便是飛雪大元帥,同時還被炎皇冊封為炎振駙馬。


    炎皇取名頗有深意,振乃陣的諧音,同時亦有振我大炎雄威,振作軍心之意。


    時隔三年,我再度站在離花宮前,心中思緒萬千。


    這三年,其實最讓我感到沉重的,是焚花每日一封慰問的家書。


    字裏行間,情深義重,卻令我有些難以喘息。


    “既然她已成過往,焚花如此待你,你怎能負她?”


    “不!雲玨她永遠不會忘了你!”


    “嗬,或許吧。就算如你所說,父親那般作為,我也沒有臉再見她。”


    我自嘲一笑,扛著一個大箱子來到了離花宮前,箱子裏裝著的是一千多封家書。


    前方的淚人兒是誰,我竟然隻覺得有些麵熟?


    心底那兩個聲音終於不再出聲了。


    “她,是我的妻子啊!”


    他的心終於震顫了。


    “阿天,我……”


    焚花成了梨花,淚語凝噎。


    “仙兒,我,迴來了……”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一絲不安,更多的卻是歉意。


    焚花情緒突然崩潰,撲入了他的懷裏。


    離別淚相思,相見花無言。


    良久,焚花從他懷中抬起頭,滿是淚痕,纖手輕捂著他的嘴,輕聲細語道:“不要再叫我仙兒,我現在是焚花,一直都是。”


    心裏沒由來的悸動,讓我緊緊抱住了她,那是一種矛盾而又不願放手的感覺。


    “她是百合!”


    “不,她是焚花!”


    他抱得更緊了。焚花似乎感受到他的愛意,反手緊緊抱住了他。


    “阿天……你果然是有難言之隱……你放心,我有金龍油了。”她在心底悄悄想道。


    隔日離天便要離去,今夜對於焚花來說,卻是幸福的。


    自結婚那日起,她便沒有見過這樣的離天。


    “焚花,來,嚐嚐這個,味道可好了。”離天夾著一塊肉小心放到她的嘴邊。


    焚花一臉甜蜜,伸出嘴小口嚐了一下。其實她久居深宮,深宮之中的東西早已食之無味,反倒是離天,參軍三年,早已忘了山珍海味是何滋味,隻記得嘴裏時常是血腥的。


    “好吃!你也多吃點。”


    焚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其中一道菜,端到了他的麵前,“阿天,多吃點這個。”


    “我嚐嚐……呃……好油!”


    “咳……這道菜好像是油了點,是……我自己做的,油放多了點……”


    離天微微一怔,心中感動,當即笑道:“想哪去了,我是說這油真好!味香!”


    焚花頓時張大了那雙美麗的眼睛,將信將疑道:“真的嗎?我嚐嚐看……”


    他突然輕笑一聲,護住了這盤菜,道:“那可不行,這是你親自為我做的,明日我便要前往飛雪關了,吃一次少一次,這盤歸我了。”


    焚花頓時噗嗤一笑,把頭輕輕靠在了他肩上,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逐漸升起紅暈。


    ……


    翌日,終歸是該離別了。


    焚花為他整理鎧甲,眼中掩藏著濃濃的不舍。


    “去吧,去實現你的夢想。”


    他心中一顫,夢想,不過是騙她的罷了……


    “焚花……”


    “嗯?”


    “等我迴來。”


    他低沉而又磁性的聲音震動了她的心扉,上一次離別她隻有不舍,這一次離別,她竟有了恐懼。她害怕,害怕眼前的人這一去就不會再迴來了。


    “阿天……我……好舍不得你離開,帶我一起去罷!”她雙眼堅定。


    “可是,父皇不會同意的。”


    “我假扮成士兵,偷偷隨同你一道前往。”


    ……


    北方高地,天險飛雪關,氣候酷寒,大楚三十萬大軍朝此進發。飛雪關上,大炎王朝同樣二十萬兵力正在緊密部署。雖說有十萬兵力之差,然大炎占據地勢之優,二十萬兵力足以將大楚之軍拒之關外。


    離天立於雪峰之上,俯瞰蒼茫大地,心中豪氣萬丈:“離恨天,這次定叫你铩羽而歸!我離天定不負前十位元帥在天之靈!”


    此刻,大楚帥帳之中。


    一位男子正看著行軍圖,輕酌熱茶。他麵容極為俊美,哪怕女子見到也會心生妒忌,這張美得不像話的臉蛋怎會生於一個男兒身?


    他輕聲呢喃:“聽聞此次大炎派出了一位皇室子弟,還是個年輕俊傑……”


    他冷冷一笑。


    這時,一人進入帳中。


    “元帥,一切布置妥當!”副將示意該出戰了。


    男子嗒的一聲,方下茶杯,站起身走向帳外。


    離恨天此人極其擅長排兵布陣,而且一身實力乃武宗絕巔,十帥被連斬之後,大炎之中更有了他的赫赫兇名,百姓私底下更傳唿他為宗極兇寇!


    他的戰法以兇悍勇猛為名,通常會派一部分兵力進行布陣較量,打敗之後直接進行叫陣帥決,斬獲對方元帥之後,破潰敵方軍心,率領大軍長驅直入!


    然而,眼下麵對占據天險的大炎大軍,他微微皺起了秀美纖細的雙眉。


    “天險高地若按以往打法,怕是傷敵一千也要自損一千,兩敗俱傷。但我大楚一路凱歌,積威已深,敵方軍心動蕩,在團戰之中自弱三分,敵方元帥若不首戰告捷也難以振奮軍心。”


    “劉副將!”他輕喝道。


    “末將在!”


    “擊鼓!出兵!”


    “是!”


    ……


    飛雪關此戰萬眾矚目,可大多百姓心底卻認為,安陽城頭怕是又多了顆帥頭。


    然而,接下來前線連連傳來告捷的喜報,著實讓大炎百姓拍手打臉。


    而炎龍殿上一派歡聲喜語,朝堂之上盡是對飛雪大元帥的一片讚歎。


    炎皇龍顏大悅,當朝設宴慶賀。


    此際,飛雪關山腳下。


    大炎王朝的二十萬大軍將大楚逼退五十裏,以零傷亡剿滅大楚五萬大軍,一路高歌猛進,軍心大振,推進至飛雪關外十裏安營紮寨。


    “元帥!眼下軍心大振,敵軍紛紛對帥生疑,何不趁勝追擊,一舉收複函穀關!”


    幾位副將皆是如此疑問道。


    “不可!此番我等占據天險,敵軍強攻高地才得以大勝,如若再往前追擊,我等二十萬兵力對上敵軍二十五萬,必將遭遇雷霆一擊,你且飛龍加鞭,去安陽城借調五萬兵力再做打算。”


    “可是,敵軍如今手忙腳亂,若給予喘息,恐怕會錯失良機啊,而且安陽王的那幫娘子軍,即便有五萬,怕不是敵軍一萬之敵……”


    “照做!”


    “是!末將聽令!”


    就在這時,戰鼓轟隆作響,離天麵色一變。


    “不好啦大帥!離恨天率十萬大軍前來叫陣!”


    離天麵色一寒,起身步出帳外。


    “離恨天,終於可以和你一決高下了!”


    離恨天盤坐於十丈高的獨眼巨人肩上,見敵方元帥出現,便站起身來,與之遙遙相望。


    待看清是誰,心中悄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再難平息。


    “好一位美人元帥。”離天淡淡的嘲諷道,引起眾軍士一番哄笑。


    “好一位駙馬元帥!!”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近乎是一字字咬出,此番失態模樣又引得大炎軍士一番哄笑。


    “哈哈!美人元帥,本帥有斷袖之癖,你可得小心了!”離天故作姿態,就是要激怒對方。


    眾軍士也是一番起哄。


    “我也有龍陽之好,不知離大元帥喜歡哪一款的喲!”


    “哈哈,古有詩人愛蓮愛愛牡丹,唯小生獨愛菊哈哈!”


    “你個臭書生,說得那般文雅作甚,本大爺的這款不僅大還會旋轉,花滿樓的姑娘可皆歎稱我這號毒龍鑽哈哈!”


    站在離天身旁的俊秀小將聽得這般汙穢之語,輕啐了一口,麵色微紅。


    大炎二十萬軍士口若懸河,竟有一副水淹七軍之勢,大楚軍士麵色漲紅,有心維護也不敵這番水軍,畢竟,他們私下裏也覺得元帥是個娘娘腔……


    “好一番伶牙俐齒!”離很天雙眼微閉,再度睜開之時再無波瀾,他縱身一躍,竟然孤身翻入敵軍上空,扶搖直上,向著遠處的雪山之巔飛去。


    “可敢在雪山之巔一決高下!”


    “哼!有何不敢!陳副將聽令,接下來由你暫代元帥一職!”


    “末將聽命!”


    然而,就當雙方元帥遠去之後,敵軍忽然發起了進攻。


    “殺啊!砍爛他們的臭嘴!”


    陳副將急忙高唿後撤,退迴飛雪關,然而,他卻駭然的發現,將士們不是在撤退,而是一股腦的往前衝!


    大楚軍士瞬間潰敗,且戰且退。


    “鳴金……”


    陳副將方要鳴金收兵,哪知敵方竟如此不堪一擊?


    “陳副將,敵方潰敗,鳴金作甚,追擊啊!”其餘幾位副將當即說道,更有一位直接衝殺向前。二十萬大軍頓時向前蜂擁。


    陳副將勢不可擋,無奈之下隻好下令追擊。可他的內心,卻很是不安,此前元帥一番話還清晰的在腦海中迴蕩。


    眼下,大楚大軍且戰且退,已經倒下了兩萬餘人,大炎軍心再度高漲。


    “別追!!你們這些莽夫!!中計了!”


    焚花喬裝的小將灌注功力呐喊,依舊無濟於事。場麵加起來近乎五十萬人的喊聲仿若雷霆咆哮,她的聲音顯得尤為渺小。而她如今身為武尊,更不可破壞王朝公約加入戰鬥。


    她這一喊不是沒有效果,卻是起到反效果。


    後方的軍士聽到了這聲呐喊,心中起了猜疑,便緩下了腳步與前方軍士脫節,前方軍士果真陷入了埋伏,失去了天險優勢,如何戰得過楚軍,紛紛別剿滅。


    原來,之前楚軍的連番潰敗,不過是為今日埋下的伏筆罷了!


    楚軍此刻就像張開了獠牙的吞天巨獸,一舉吞下了炎軍十多萬的莽夫!


    最終成功退迴飛雪關的炎軍,隻剩下了不足八萬!整整十二萬,全部葬身虎口!


    陳副將幸存,麵色死灰,這一場大敗,哪怕帥決獲勝,他也將成為千古罪人!


    “我恨呐!!離恨天,你好奸詐的手段!元帥!末將悔不該對你有所猜疑啊!!!”


    他當即提劍自刎,卻被焚花一掌打落了手中的長劍。


    “不想著留著性命多殺些敵人,在這自艾自憐,動不動悔恨尋死!若大炎盡是你這番將士,我大炎何須與大楚交戰,幹脆繳械投降送上人頭罷了!”


    焚花公主一番嗬斥,頓時讓陳副將驚醒。


    “守住飛雪關,此番我大炎雖說失去了十二萬的將士,可大楚依舊損失了九萬,如今僅剩八萬傷軍對上十一萬,未嚐不可守住,但亂了軍心,一切將付之東流!”陳副將幡然醒悟。


    焚花點了點頭,朝著飛雪峰踏空而去。


    此刻,飛雪峰上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離天失魂落魄的怔在原地,看著這張容顏,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慌的厲害。


    “玨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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