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遊對上阿爾轉為赤紅的眼眸,整隻豬愣在原地。


    呆滯不知道多少秒,他瞅瞅對方頭頂正瘋狂扭動的小觸須,才將視線緩慢下移,滑到對方蔓延著古怪花紋的左下巴,又低頭看了眼地上稀碎的相框。


    腦子還亂糟糟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嘴就先動起來:【我不該說你喜歡粉色的相框,對不起。】


    話音剛落,阿爾就踩著一地洗漱用品,抬步走向九遊。


    拖鞋摩擦地麵發出啪嗒嗒的聲音,在相對狹窄的空間裏迴響。


    九遊注意到阿爾晦暗不明的眼神和捏拳的手,嘴唇開始隨著聲響一抖一抖,下意識地內八前蹄,悄咪咪地後仰腦袋,瞬間擠出層雙下巴。


    他在心裏火速敲客服後台:【小八,小八!】


    988正被報告折磨得生不如死,收到後台的唿叫就像看到救星一樣,連忙登上去,卻被九遊破音的尖叫糊了一耳朵。


    他張張嘴活動頷骨,看到頁麵上阿爾陰鬱的麵龐,立刻掃描了下阿爾的身體,發現對方體內就像綁了大炸彈一般危險,頓時咋舌:【你不是去找崽子嗎?怎麽還惹了個大魔王?】


    除了一頭金發,阿爾此刻的外形與原命軌中的形象大相庭徑,也難怪988沒認出來。


    九遊覺得說來話長的事情還是不要來占用關鍵時間,開口直擊重點:【先迴答我,你有沒辦法讓他恢複冷靜?】


    988趕緊查詢資料,看完後有點為難:【想要給他進行精神力疏導,必須滿足兩個條件,讓他不設防且有具備疏導條件的精神力。】


    說到一半,他又分析一下阿爾的狀況,定下結論:【嗯……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好像還維持著一點理智,你趕緊跑吧。】


    九遊聽著988說出這番完全無用的結論,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卻見阿爾已然靠近。


    於是他條件反射地挪挪蹄子想後退點,卻意外踩到隻小黃鴨玩具,轉眼就造出聲尖軟的漏氣音。


    而阿爾聽到這聲動靜就像是收到刺激似的,眼神一厲,迅速朝九遊伸出手。


    九遊見此幾乎要被對方近一米八的身高嚇尿,四肢發軟,幹巴巴地哼兩聲:【等,等下,你冷靜點。】


    他艱難地吐出兩句話就招架不住被阿爾精神力壓製得失去力氣的感覺,踉蹌兩步,直接把身後的浴室門給撞關上了。


    988看九遊如此不爭氣地把自己困裏頭,心一提,下意識地捂住眼睛,又透過指縫瞟眼工位上的監控,糾結地皺了皺臉。


    卻見頁麵上原本快碰上九遊的阿爾忽然猛地後退幾步,反手握緊洗手池沿,埋首靠在一邊。


    九遊聽見阿爾撞到洗手池的聲響,立刻睜開隻眼睛,用另一隻眼望到阿爾正站在不遠處,趕緊踢踢蹄子下的小黃鴨,站起來:【爾崽?】


    心聲一出,阿爾頭頂的觸須就抖了抖,迅速往九遊的方向伸去,卻因距離原因觸碰不到九遊,又惱怒地在空氣中甩搖起來。


    九遊見觸須瘋狂蹦迪,阿爾卻一味地垂頭不語,畫風十分割裂,忍不住咽口唾沫,慢吞吞地挪兩下蹄子:【爾崽,阿爾?聽得到嗎?你還記得我嗎?】


    他喊完話就見阿爾深垂著的頭顱動了動,然後微微抬腦袋露出那雙糾纏著掙紮情緒的眼睛。


    渾身緊繃的少年雌蟲下顎正滴著細汗,咬牙吐息:“出,去。”


    九遊見阿爾狀態不好,微張嘴巴,又下意識地往前邁一步:【爾崽……】


    話剛出口,阿爾就怒喝出聲,轉眼打斷他的話:“出去!”


    隨著這聲嗬斥,阿爾左下巴處的蟲紋也徹底暴露出來,於白熾燈下散發著詭異的紅暈,似乎在越發沉重的喘息聲中醞釀著殘忍的風暴。


    九遊幾乎溺在阿爾燃燒著怒火卻又洋溢著悲傷的眸中,一時間連反應都忘了做出,隻木愣地立在原地。


    988見狀立馬敲麥克風拉迴九遊的注意力,繼續勸道:【說真的,快走吧。他現在的狀態不亞於一顆炸彈,隨時要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九遊這才醒過神,快速沉口氣,竭力穩住自己軟綿綿的蹄子,問988:【你剛才說的條件我具備嗎?】


    988很不理解九遊為什麽就要死磕在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身上,聞言扶額皺眉:【不,不,你別想。聽我的,趕緊從這裏出去,然後去找崽子,做些你該做的。】


    【我正在做我該做的。】九遊說完微微咬牙,不斷深唿吸,【小八,他現在很需要我。你告訴我,我具不具備精神力條件。】


    他說著盡力扯出一個還算輕鬆的笑容,尾巴輕顫:【因為我現在確實很害怕,大腦好像處理不了過多的信息。小八?】


    988聞言高速運轉大腦,即刻給出方案:【那就迴溯,你不是有獎勵嗎?再迴溯一次。你們才碰麵多久,你覺得他體內的精神力有多大的概率放任你侵入屬於它的領域?別傻了,九遊。】


    他輸出一通後,又緩了語氣:【精神力與你的魂魄緊密聯係,一旦受損,魄體遭創是不可逆的,隻能慢慢溫養。你不會去冒這種傻瓜式的險,對吧。】


    九遊維持左耳進右耳出的狀態好一會,情緒終於平穩了些。


    他聽此唿出口氣,歪歪腦袋,無意識地對阿爾掛起笑,嘴角噙著溫柔:【總有些事情值得冒險,而且我的運氣一向不錯。你覺得呢?】


    988真覺得九遊瘋了,自己大概也離精神失常不遠,不然怎麽會覺得此刻的九遊看起來如此自信且具有魅力。


    他閉了又閉眼睛,屏蔽掉紛亂的情緒,才在九遊的催促下把精神力引導法放出來,然後掩耳盜鈴地再度捂住臉。


    九遊完全沒嚇到同事的自覺,在記下引導法後就迅速竄向阿爾。


    圓滾滾的腦袋撞在阿爾的腿上,他立刻抱住阿爾的腿,放出自己純白的精神力,探向阿爾的腦袋。


    阿爾則在感受到腿上的痛感時麵色微愕,旋即用力抓緊十指以維持理智。


    他很想捏住九遊的耳朵,質問對方的蠢豬腦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但狂躁的精神力讓他不敢掉以輕心,反倒被九遊抓住空子,鑽入精神力海中。


    他喉結一緊,立刻鬆開手再次握緊洗手池沿,咬牙控製顱內躍躍欲試的精神力。


    卻在九遊的精神力勾向自己精神力的瞬間,忽然感知到自己的精神力緩和了攻擊性,化為一灘麵團,任由對方揉搓拿捏。


    莫名讓蟲感到久違的舒適感由骨到肉傳遞而出,轉眼就讓阿爾身上的氣勢一滯。


    他眯眯眼,在不經意間鬆開洗手池沿,身形緩緩下滑,頭頂的觸須就趁機迅速勾上九遊軟乎乎的腦門,來迴輕點,無聲流露出對九遊的親昵。


    而九遊在最初驚詫阿爾的精神力居然對自己很友好後,就迅速進入工作狀態,孜孜不倦地將擰成毛線球的精神體扒拉開,一點點撥迴正軌。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鬆開阿爾的腿,閉著眼撅腚往前挪了挪,勾住阿爾的一條手臂,進入關鍵階段。


    阿爾感受到腦袋和臉上的劇痛在九遊的安撫下逐漸散去,表情稍愣,不由地垂眸,看向九遊表情嚴肅的圓臉。


    他的目光在九遊幹結著層藥膏的腫鼻頭和緊緊箍住自己的蹄子上流連片刻,頓時感到心被輕觸一瞬,餘痛之下開始發麻。


    “你都看到了?”


    九遊正進行收尾工作,就聽到阿爾莫名其妙的問話。


    他睜開眼後眨了眨,有些茫然地啊一聲。


    阿爾見此立刻扭動自九遊撞過來就一直僵硬微仰的脖子,手撐住旁邊的地板看向另一側,就好像他剛剛沒說過話,一切都是九遊的幻覺。


    九遊見此頓了頓,又閉上眼,用精神力輕輕地將引導完的精神力推迴浩瀚的海洋裏,正要抽身離開,就感受到被阿爾的精神力攔迴去。


    他下意識地睜眼看向阿爾,就見對方不自在地挪開視線,看向地板上被踩扁的小黃鴨。


    下一刻,狗皮膏藥般纏著九遊精神力不放的精神體就忽然動作一滯,倒迴海洋中。


    九遊立刻驅動精神力退出阿爾的精神力海,輕輕拍兩下阿爾的手臂:【好點了嗎,爾崽?】


    阿爾沒迴答,隻動動曲著的長腿,就將九遊抱出去,用好幾張毛巾裹著整隻手,細致地給九遊擦拭身子並重新上藥。


    上完藥,他眼神複雜地看九遊一眼,卻直直對上九遊專注的視線,捏著棉簽的手一頓。


    就見九遊像是不好意思般舔舔鼻子,又被自己鼻子上的藥膏苦得麵皮發皺,狂吐舌頭。


    他動作慢一步,沒攔住九遊愛逛街的舌頭,隻能趕緊拿幹淨毛巾擦掉多餘的膏體後,然後給九遊遞了盆水。


    看九遊頭埋在小鋼盆裏唿嚕唿嚕灌水,他正要起身就被九遊一蹄子按住垂在腿邊的手。


    【要去哪裏?】九遊仰起腦袋,目光落在阿爾敞開衣襟下的鎖骨處,眼神很不讚同,【你不覺得痛嗎?】


    阿爾縮縮手指,正想抽走手卻見九遊蹄子一舉,再次把自己壓迴去,不依不饒道:【你出血了,爾崽,處理一下吧。】


    他抬起另一隻手,用手背別開九遊的蹄子:“不需要,傷口會自愈。”


    九遊聞言露出一臉不敢苟同的表情,繼續道:【會自愈和上藥不衝突啊,能好得快一點不好嗎?】


    他說著快速一個猛豬跳躍,扒住阿爾站立的腿開始耍賴,剛上的膏藥全蹭阿爾褲腿上了,嘴裏還在哼哼:【我不管,你不上藥,我就不起來。】


    阿爾被這招擊得眼角一抽,邊控製住頭頂有些叛逆的觸須邊坐下,草草地給自己的鎖骨上了層藥。


    這處傷口是被下午那隻亞雌蟲用刻刀劃傷的,其實現在已經愈合很多,隻是看起來嚇豬。


    但九遊還是很不放心地讓阿爾多塗點。


    他瞅著瞅著就注意到阿爾僵硬的手指,思忖後忽然抽抽鼻子,感覺還有些血腥味揮之不去,連忙伸脖子拱開阿爾的手,打了阿爾一個出其不意。


    果然,他一下子就看見阿爾的掌心印著四個血洞。


    他立馬把阿爾另一隻手也按開,就見上麵簡直複製粘貼了傷口似的,也淌著血,頓時抽口氣,眼神質問地看向阿爾。


    阿爾下意識地把兩隻手收迴去,站起身,就聽九遊語含薄怒道:【別再說可以自愈這種話,你不痛嗎?為什麽不說?】


    阿爾張張嘴,半晌才妥協一般,坐迴去低語:“我是雌蟲。”


    九遊怒火中燒:【然後呢?】


    阿爾不語,隻平靜地看著九遊,像是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因為這種小事而生氣。


    九遊見此心頭一梗,深唿吸幾口氣,才耐著性子開口:【這世上從沒規定誰就該怎麽樣,阿爾,我現在要你告訴我,你痛不痛。】


    阿爾慢慢地捏緊有意藏住的手,抿抿唇,臉上浮現出幾縷無措與可憐,好似不知道要如何應對九遊的咄咄逼蟲。


    但向外傾述自己的感受是一隻崽子的必修課,可以試錯,但絕不許跳過,九遊並不打算就此放過這個話題。


    他循循善誘道:【或者覺得痛你就點頭,就一個動作好嗎?】


    一豬一蟲對峙幾分鍾,最後以阿爾狼狽扭頭告終。


    九遊有些失落地動了動搭在阿爾腿上的蹄子,見阿爾渾身再度緊繃起來,忽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過於多事,侵占了崽子敏感的領域意識。


    他無聲地蠕動兩下嘴唇,正要收迴蹄子,就見阿爾忽然轉迴頭。


    這隻總是不願意輕易訴說心事的雌蟲崽低下頭,將微抖的手指攏在一起,以另一種方式藏匿自己的傷處,接著開口道:“我的觸須,我的蟲紋……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如你所見,我是個殘次品。”


    殘次品的感受是不配被傾聽的。


    悄悄按住傷口,他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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