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宛拿著紙筆,板著一張臉,嚴肅的睨了一眼薛恆,“薛少卿你這是在幹什麽,死者還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泡著水呢,你還不快點為他伸冤,再晚點,我擔心他都要醒了自己撤案了。”


    薛恆嘴裏輕嗬一聲,便收起玩笑的心思也隨之鄭重起來,重新跪坐在地上查驗起來,雙手扶著楊豫之的腦袋,“記,死者頭麵部耳鼻皆去,手法剛勁利落,無有猶豫之意,懷疑兇手對死者懷有極大的恨意。”


    “死者口鼻,及耳後鬢角處發現不屬於此地的水藻類植物,”


    寧宛邊記邊抬頭看,薛恆正在翻看楊豫之的衣領,仔細的就像是在虔誠的給心愛的女娘寬衣解帶般,可他的眼眸中卻又是透著莊重嚴肅與認真的神情,讓她原本想要開玩笑戲耍的心情漸漸的消散然後不見了。


    她想,薛恆大概是真的很熱愛這份工作吧,你在看著他在投入時的虔誠感,仿佛他的身上有一層光在散發出來,那一刻便再也沒有人能褻瀆他,也不敢。生命唯有敬畏,才能得到尊重。


    “你在作甚,寧娘子莫要走神。”


    聽見薛恆的提醒聲,寧宛忙迴神便看到薛恆皺著眉頭帶著責備的眼神看著自己。


    “薛少卿,抱歉!”寧宛忙連聲道歉。


    “寧娘子可是不耐了,這份工作還需端正的態度,認真的記述下某檢查的所有細節,如若寧娘子無法適應,”薛恆眼眸微眯起來,裏麵似乎閃過一道厲光,麵上雖還帶著不變溫和的笑意,寧宛卻覺得那笑臉中夾雜的是凜冽寒冬中的堅冰,時刻等著割傷自己,意或割傷他人,“可到一邊稍候,某可以一人完成。”


    寧宛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拚命適應一切,到現在幾月時間,眼中看到的薛恆一直都是那個溫和而有禮,進退而有度,雖然大理寺眾人私下都傳薛恆是活閻王,說他手段嚴厲狠辣,沒有一個犯人能在他手裏走過第二遭。


    自己還從未曾直麵過薛恆這般的模樣,果然真是柔風細雨浴人心,轉瞬天光亦無情。


    還是第一次見到薛恆變臉,知道自己大概是把他惹毛了,寧宛自己心裏明白是自己不認真的態度惹到他,這大概是小老鼠苟命的覺悟,雖然她自己學的不是法醫學,但是好歹也是閱齡長達十幾年的老電視迷了,再加上自己學的啥,臨床工作者也是需要一樣嚴謹認真的態度,因為患者隨時都會因為你的不認真和疏忽,身體得到不可逆或者重大的傷害。而法醫工作亦然,死者可能因為自己的疏忽而找不到最終的兇手,得不到伸冤的機會,還可能害了其他無辜的人。


    是自己的錯誤,她也不吝承認,所以寧宛輕輕的放下手中的筆墨,臉上帶著鄭重的表情向薛恆再次道歉,“薛少卿,我知道錯了,是我不該在這種時候走神,這不僅是對認真查證的薛少卿不尊重,更是對死者的褻瀆,接下來我會認真記述,不再走神,望少卿原諒我這會。”


    薛恆眼神複雜的看著低頭鄭重道歉的寧宛,他大概也是沒有想到寧宛會如此認真的道歉,稍稍沉默後便收迴眼神,“既如此,某便原諒寧娘子這一次,如有下次寧娘子該知道某的性子的。”


    “是,我明白,薛少卿。”


    薛恆收斂心神繼續檢查楊豫之,隻見他微微擠壓楊豫之的腹部,“腹脹飽滿,按之有如灌水之聲,”楊豫之死前應是清醒著溺水,以至於不可控的喝了很多水,不過這個水是哪裏的水還有待商榷。


    薛恆側轉楊豫之腦袋,後脖頸充分暴露,可以清晰詳見按壓的手印,薛恆比劃了一下,發現是個左手的手印,拇指的印子較其他的顏色更加深,“死者生前頭頸部受到被迫性按壓,行兇者應是個慣用左手之人。”應是兇手攥著楊豫之的脖頸處,朝下按壓使勁造成。


    腹部之上,“胸前有青紫色毆打痕跡,死者生前不久怕是有受到毆打,”薛恆抬起楊豫之的左手臂,拉起還在滴著水的衣袖,“手臂上有抵擋的痕跡,”再次拉起另一隻手臂的衣袖,可見與左臂如法炮製的傷痕,薛恆將兩隻手臂合攏在一塊後,傷痕變得一致而連貫,“死者在遭受毆打時,神智應是清醒有認知度,隻是因為某些外力導致無法反抗,隻能曲起手肘,抵擋來自正麵的攻擊。”


    薛恆順著摸過胸口,捏過兩隻手臂長骨,下至遠端脛橈骨,手腕骨,手掌小骨及至手指骨,稍停頓住,便又複迴頭摸向楊豫之左側手臂的脛橈骨處,細細摸動間,他發現楊豫之手臂內側脛骨出現粗糙端口,“死者左手內側遠端脛骨斷裂,疑似暴力導致,”看這端口斷裂的曲度,應是死者倒在地上的時候,被兇手一腳踩斷。


    薛恆托起楊豫之的手掌,卻突然沉默下來,寧宛下筆記述中卻突然失去薛恆講述的聲音,不由疑惑的抬起頭,“薛少卿,可是有何疑惑?”


    薛恆雙手托著楊豫之的左手掌,又將他的右手掌一並托起,麵色凝重,“寧娘子,恐怕一開始我們先入為主,被壽春的話帶入了誤區,你看。”


    寧宛湊近看向薛恆舉托著的楊豫之的雙手,隻見上麵十根手指竟然沒有一根完整,皆是骨節紅腫,“少卿,這是?”寧宛 心中明白這是十根手指都遭遇了夾刑,而這種刑罰往往是用來逼供用的。


    薛恆輕輕挑起一根手指,“十根骨節皆是同一水平位置紅腫,”細看下,可以看到手指末端指甲充血還隱隱帶著一條豎線暗色血絲,“這是有人用夾棍套在楊豫之的十根手指之上,夾擊手指造成的傷痕,還有你看,這些手指末梢有何不同?”


    寧宛盯著楊豫之的手指端,眼睛不錯神的看著,終於發現在指甲與手指端的貼合處,特別是有出現細微血絲的地方都有一個十分細小的血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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