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一支支羽箭釘在船棚上,有些箭矢直接穿破了船身,露出鋒利的箭頭來。


    胭脂蜷縮在船艙裏,艙外是一手奮力劃槳,另一手掄著厚重的木漿擊落羽箭的常遇春。


    撐船的艄公在先前那一輪箭雨中,已經成了一具伏倒的屍首。


    這一路上,先是船隊護送,但蒙古韃子追的實在太緊,她便被安排從小船先走一步,但蒙古韃子也分出了追兵,一路上窮追不舍。


    船艙裏還有另一具男孩屍首,身上穿著尺寸略緊的錦衣,是先前在船隊裏被一箭沒入後心的可憐人。


    常遇春護送她走的時候,把這個不幸的孩子的屍首也帶上了,不是出於仁慈好心,而是作為她掩飾身份的替身。


    如果他們逃不出去,她和常遇春都要死。如果逃過蒙古韃子之手,她就得以一個新的身份活下去。


    世道已經被蒙古韃子蹂躪得亂了套,活著的人活著就是萬幸,至於仁義道德,掙紮著活著的人還有什麽力氣講究?


    蒙古人的船越來越近,箭矢越來越急促,後頭船上還站著幾個番僧,已經蓄勢要跳上他們這條船。


    常遇春心生絕望,他既身負重托,今日便是把這條性命豁出去也不要緊,可是主公的孩兒不能死在此處!若是小主公不測,他做了鬼也無顏見周王!


    漢水之上,虯髯大漢雙目赤紅,一雙臂膀已是揮舞到了極致,但後頭的蒙古韃子窮追不舍,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


    而就在另一邊,又有一條船輕飄飄的蕩了過來,張無忌在船艙中聽得響動,雖然身體虛弱,卻還是探出腦袋往外張望。


    船上站著的張三豐望見了前方蒙古韃子追殺那虯髯大漢,他本就對肆虐中原的蒙古韃子深惡痛絕,此時見那漢子英勇,更是決心要幫他一把。


    “嗖——”


    一根箭矢正中常遇春劃槳的臂膀,唿吸間,幾根箭矢接連而來,狠狠咬上他的手臂,木漿“噗”地落進了水中。


    張三豐暗道不好,長袖一揮,雙足點地,躍上虯髯漢子的船,袖袍一收一揮,那些向他們射來的羽箭頓時四下翻飛。


    後頭的船上幾個蒙古武官立刻對著張三豐搭箭,口中嗬斥道:“兀那老道!敢勾結反賊!”


    張三豐聽得“反賊”二字,想到前些時日聞得袁州周子旺起義反元,為韃子官府所鎮殺,心中有了些許猜測。


    他望向一旁強忍痛楚的虯髯大漢,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常遇春見了張三豐落在船上所施展的武功,又看到另一條船上正探頭探腦的孩童,心下一橫,決心賭一把。


    他先前中了番僧幾掌,又被羽箭射中,已是強弩之末,眼前這位老道長功力深不可測,又帶著一個孩童,或許是他與小主公的一線生機。


    於是便虎目含淚,咬牙開口道:


    “這些韃子把小主公射死,小人隻想讓小主公入土為安,可他們連屍首也不放過,還要窮追不舍!”


    艙裏的胭脂適時踉蹌著出了艙,撲在船上被射死的艄公身上,哭喊著:“爹爹!他們把爹爹射死了!”


    行動間,船簾掀起,艙裏錦衣男孩的屍體一覽無餘。


    常遇春別過頭,似是不忍看到這一幕,道:“這船夫也被連累,受了無妄之災,卻是讓這小女娃家破人亡。”


    張三豐心中歎息,向著追兵道:


    “如今周子旺的兒子已經死了,這漢子也身受重傷,還請爾等毋要咄咄逼人,讓人入土為安吧。”


    蒙古武官和那幾個番僧齊齊哄笑起來,道:“死了又如何,把首級留下,埋個身子便是爺爺們開恩了!”


    張三豐不再與他們言語,袖袍一揮,那狂笑的蒙古人霎時間不能吸氣,麵色青白、搖搖晃晃地落下船去,盡投了漢水做魚食。


    常遇春跪倒,真心實意的磕了三個響頭,還不等他言語,傷勢頓時發作,“咚”地倒在船上不省人事。


    張三豐俯身按在他的脈上,此人確實身負重傷,又精神緊繃,兩相加上,一朝得救,便再也支撐不住,昏厥過去了。


    他又看向伏屍哭泣的女娃娃,歎息一聲,緩聲問道:“小娃娃,你叫什麽名字,可還有什麽親眷在世?”


    胭脂微微抬起頭,又迅速低下,哽咽道:“我叫周芷若,隻和爹爹在漢水上相依為命,如今、如今他……”話未說完,又是哭泣起來。


    看著一身樸素粗布麻衣的胭脂,張三豐卻微微一怔,漢水上的船家女,也會有這樣講究的名字嗎?他注意到胭脂拊撐著船板的手,白淨光潔,不像是窮苦人家的手。


    心下有了計較,搖了搖頭,但張三豐還是不去深究,他已經活的太久了,世上許多事本就不該一個老人家去管。


    天下混亂,世道淪喪,人人手沾鮮血,但生於此世的孩子總是最無辜的。


    張三豐把張無忌抱到這條船上來,揉了揉他的腦袋,示意他去安慰小姑娘,小孩子總是更能接受和差不多大的孩童待在一起的。


    張三豐扶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常遇春,張無忌則試探著向胭脂靠近。


    隻是,看到伏屍而哭的胭脂,張無忌便想到不久前在武當山上自刎而死的爹娘,他們一家人再也不能在一起了,他再也沒有爹娘、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頓時,張無忌的眼淚珠子便從眼眶中滾落而出,竟對著胭脂哭了起來。


    胭脂抬頭看向這個站在她麵前哭的家夥,哭得十分慘烈動情,襯托著她的哭泣不怎麽真心實意。


    好煩,他不能換個地方哭嗎?早不哭晚不哭,偏偏要走到她麵前哭,是成心的還是故意的?


    張無忌見胭脂抬頭望他,連忙用袖子擦眼淚,在在武當山上的時候,他就告訴自己,男子漢大丈夫是不能哭的,他不應該哭,更不應該在女孩子麵前哭。


    “我、我叫張無忌,你叫什麽?”張無忌胡亂擦了淚水,梗著嗓子問道。


    胭脂放平心態,道:“周芷若,我叫周芷若。”


    張無忌瞪大了眼睛,眼淚拭去後,他才看清小姑娘的模樣,聽得她說自己的名字,隻愣愣的望著她,一時忘卻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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