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儉負手停在謝家子身前,莫說是謝家子,連帶身後一眾攜槍帶棒的家仆這會子大氣都不敢喘。


    謝家子怔了須臾,趕忙拱手為禮,壓著火氣道:“在下謝豫,家父謝鯨,見過李伯爺。”


    謝豫……李惟儉麵上不變,心下腹誹不已,這名字起的有些潦草啊。


    “好說。”


    謝豫蹙眉說道:“這酒樓乃是家中營生,不知犯了何錯,李伯爺非要將酒樓拆除啊?”


    李惟儉笑吟吟掃量其一眼,開口道:“胡三順,你來答這位謝家公子。”


    話音落下,自後頭躥過來個皂衣小吏,停在謝豫身前翻動手中籍冊,說道:“這位公子請了,這籍冊記載,自三十二年前合意豐便賃了內府此鋪,當時記載為年久失修,定下賃銀每年九十六兩。如今租期已到,內府決議拆舊蓋新……這又與公子何幹?”


    “這,這這……”是啊,與謝家有什麽關係?


    謝豫總不能說當初賄賂了內府郎中,改了籍冊,而後足足占了內府三十二年便宜吧?此處街麵繁華,鋪麵廣闊,若按照市價,怕是三百兩一年都尋了關係方才能租到。


    三十二年下來,每年短了二百兩租金,算算這就是六千四百兩銀子。若謝豫這般說了,那這銀子要不要補?


    謝豫尋思半晌,方才道:“好歹也要容幾日光景,讓家中打發人手搬遷。”


    不用李惟儉開口,那胡三順便撇嘴道:“這位公子莫非說笑?這鋪子租期本月初九就到了,如今都二十三了……說不好聽的,您早幹嘛去了?再者說伯爺今兒還是容了半日光景呢。”


    謝豫自知明麵上的道理講不通,隻得看向李惟儉道:“李伯爺莫非定要與定城侯府交惡不成?”


    李惟儉笑道:“這卻奇了,本官依律行事,不知怎麽就得罪了謝家?罷了,若謝家果然不滿,隻管上疏彈劾本官就是。”


    “你……”


    那謝豫還要計較,後頭匆匆跑過來個婆子叫道:“豫大爺,太太說等老爺迴來再行計較。”


    那謝鯨的夫人雖先前怒不可遏,卻也知不好輕易開罪了李惟儉,這會子蘇醒過來生怕謝豫口不擇言,緊忙打發婆子叫其迴去。


    謝豫無計可施,不敢開罪李惟儉,隻得忿忿看了眼胡三順,轉頭領著人蹙著車駕灰溜溜而去。


    胡三順站在原地咂咂嘴,隻覺將權貴踩在腳下分外舒爽。旋即又畏懼起來,蔫頭耷腦湊過來拱手道:“伯爺,謝家隻怕恨死了小的,往後伯爺可得護著小的。”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今兒李惟儉一早值房調度會稽司往合意豐送行文,一眾積年老吏各尋由頭躲避,待允了好處後,眼前這個叫胡三順的小吏這才咬牙接了差事。


    李惟儉便笑道:“本官說話向來算數,你且放心,謝家理虧,不敢真個兒計較。”


    內府乃是聖人的內府,此事真個兒揭開,等於將定城侯府挖內府牆角的劣行暴露在聖人眼前,定城侯府哪有這般膽氣?


    李惟儉又吩咐道:“明日一早往燈市口送行文,莫要忘了。”


    胡三順垂首應下,李惟儉迴頭又瞧了眼拆掉了瓦蓋的鋪麵,轉頭進了馬車,施施然往自家行去。


    到了隔日,胡三順又往燈市口的洋貨婆子下行文,結果掌櫃的客客氣氣送出,跟著胡三順便來內府請見李惟儉。言東主樂意自行掏錢修葺、翻新,且往後以市價承租。


    李惟儉樂見其成,打發書辦當場與東主重新簽了賃契文書。


    那洋貨鋪子背後的東主可是康樂公主,今上見了都得規規矩矩稱一聲姑母。連康樂公主都如此行事,這餘下的東主自然不敢硬抗,一個個的生怕被拆了鋪麵,緊忙打發手下掌櫃的來會稽司重新簽署賃契。


    這京師本就存不下秘密,更何況此事傳得沸沸揚揚,不多久便傳揚得人盡皆知。


    長樂宮。


    太子方才自上書房迴返,總管太監便悄然湊將過來。


    太子抄起茶盞呷了一口,瞥了一眼總管太監道:“有事兒?”


    那總管太監道:“殿下,聽聞定城侯家的合意樓被會稽司給拆了。”


    “拆了?”太子思量道:“那會稽司如今不正是李惟儉屬理?”


    總管太監應下,旋即說道:“殿下,有合意樓在前,今兒康樂公主便打發人去了會稽司,說是自行修葺,且樂意按市價重新租賃。”


    太子納罕道:“這與孤有何幹係?”


    “這……”總管太監為難道:“內府鋪麵中,殿下寄名租賃了三十餘,若不續租,隻怕就要推倒重建。”見太子兀自納罕,總管太監才道:“都是下頭人孝敬的,奴婢可不曾打著殿下的旗號索取。”


    既然是下頭人孝敬,那鋪麵的位置自然極佳。太子皺眉問道:“差額有多少?”


    總管太監低眉臊眼道:“每年打底五千兩銀子。”


    太子先是惋惜不已,繼而惱道:“混賬!那是父皇的內府,此事若讓父皇知曉,你讓父皇如何想孤?”


    “都是奴婢的錯兒,想著東宮花銷日漸拋費,這才生出貪鄙之心。”


    那總管太監跪下認錯,太子擺了擺手道:“下不為例。不過是每年五千兩銀子……這幾日順天府便要對外招標,你親自去送一封帖子。”


    總管太監忙不迭應下。待太子往書房而去,總管太監暗自舒了口氣。太子自然英明無比,這錯漏都是下頭人犯的。隨即想起那員外郎葉鍾芝,總管太監頓時心下暗罵,拿定心思尋個機會定要那廝好看!


    ……………………………………………………


    景仁宮。


    女官荷葉入得內中,此時吳貴妃正與張嬪說著閑話。


    “妾身聽聞賢德妃昨兒可是被聖人翻了牌子,說不得來日就有喜訊呢。”


    吳貴妃聞言便笑道:“聖人忙於朝政,這幾年鮮少寵幸後宮,本宮倒是盼著元春妹妹早有喜訊。”


    張嬪笑道:“姐姐寬仁,無怪聖人要姐姐統禦六宮。”說罷抬眼瞥見女官荷葉欲言又止,張嬪便起身道:“尋姐姐嘮叨了一早兒,我也該迴去了,待下晌得空再來尋姐姐。”


    吳貴妃應下,打發身邊女官相送。待張嬪走了,女官荷葉才道:“娘娘,張嬪淺薄卻不自知,往後還是少跟她往來吧。”


    吳貴妃卻笑道:“不過聽個樂子罷了,本宮還能聽了她的唆擺?說罷,什麽事兒?”


    荷葉趕忙將外頭的消息說了出來。


    吳貴妃聽罷思量半晌,心下暗自雀躍,麵上卻不曾顯露,隻思忖道:“李複生果然是個聰明的,既然左右為難,幹脆就掀了桌子。”


    荷葉垂首道:“隻可惜此番不曾揭開東宮貪鄙。”


    吳貴妃卻不以為意道:“斷了東宮財路就足夠了,那李複生又不是傻的,怎肯為了咱們衝鋒陷陣?”頓了頓又道:“聽聞過幾日順天府便要招標?餘事可曾妥當了?”


    荷葉忙道:“早妥當了,侯爺早前便辦了個公司,前幾日又往順天府尹處遞了帖子,料想順天府尹總要給娘娘一個顏麵。”


    吳貴妃端起茶盞道:“賺不賺的不要緊,要緊的是莫要讓旁人得了好處。”


    荷葉忙垂首道:“是,奴婢迴頭兒便與侯爺分說利害。”


    ………………………………………………


    養心殿。


    因著近日拆扒奉先殿殘垣,乾清宮西暖閣實在吵嚷,政和帝便暫且搬到了養心殿批閱奏疏。


    方才迴複了一封題本,戴權便悄然湊過來,奉上一封密奏。


    “聖人,吳謙六百裏加急。”


    “哦?”政和帝放下題本,緊忙接了秘奏。驗看過漆封完整無誤,這才用銀刀拆了開來。


    奏疏鋪展開,政和帝略略看過便蹙起了眉頭。吳謙奔赴山東半月有餘,已在單縣尋到了八卦教總壇,隨即引山東撫標將總壇圍了,拿住教眾四百餘,隻跑了掌教、香主、壇主若幹,拷問後卻不曾查出廢太子子嗣事宜。


    政和帝心下暗惱,他自禦極以來兢兢業業,好容易將太上留下的爛攤子拾掇了,偏因著承天門之故,總有些野心之徒謀劃著擁立廢太子子嗣以求從龍之功。


    亂臣賊子啊!想要功業、爵位、俸祿,要麽科舉入仕,要麽從軍征戰,偏這些賊子想要走捷徑!若真個兒被這些賊子得了逞,這天下隻怕就要變了顏色。


    放下密奏,戴權緊忙卷了奏疏丟在火盆裏燒了個幹淨。


    政和帝思量半晌,眼見戴權隨侍一旁不曾離去,這才問道:“有事兒?”


    戴權笑道:“迴聖人,奴婢方才聽了個趣味。”當下便將昨日強拆,今日各家東主爭先搶後自願加價續租的事兒說了出來。


    政和帝聽罷卻笑不出來,隻叱責道:“混賬!這些勳貴如今都成了國賊祿蠹,隻知占朝廷便宜。”頓了頓,又罵道:“李複生既知弊情,為何不上書嚴查?此番行止太過避重就輕。”


    戴權心下腹誹,那鑽空子的大頭是東宮,隻是這話不好說出口,吳貴妃便是給了再多銀錢也不能說。否則就是離間天家父子,萬一惹得聖人大怒,說不得就性命不保。


    他又與李惟儉頗有交情,因是趕忙找補道:“李伯爺初來乍到,且這等事向來都是內外勾結,隻怕會稽司上下都不幹淨。李伯爺素來行事周全,不好妄動會稽司,想來是打著徐徐圖之的主意?奴婢愚見,做不得準。”


    政和帝哼聲道:“什麽徐徐圖之,他就是不想壞了名聲。”頓了頓,政和帝吩咐道:“去尋一本《海忠介公全集》賜給李惟儉,好好學一學直臣之道。”


    戴權趕忙應下,麵上哭笑不得。讓李惟儉跟海瑞學?這二者可是風馬牛不相及啊。旁的不說,單說身家,那海瑞窮得家徒四壁,咱們這位李伯爺可是富可敵國啊。


    海瑞窮得底兒掉,自然敢破罐子破摔,成了海筆架;人家李惟儉富得流油,何苦幹這等費力不討好的事兒?


    戴權尋了海忠介公全集,轉頭打發小黃門往內府衙門去送。不過一個時辰,臨近晌午李惟儉便得了賞賜,謝過皇恩之後心下莫名不已。


    略略翻看了書冊才知海忠介便是海瑞,隨即心下極為不屑。人家海瑞清廉自守,他李惟儉可做不到。且海瑞可是著名的大噴子,到後來地方士紳寧肯走關係、花銀子送海瑞高升,也不願與其糾纏;李惟儉要推行工業革命,須得跟進步士紳打成一片,這能一樣嗎?


    再說衙門事務,解決的法子又不止一種,又何必費力不討好去得罪人?


    到得申正時,李惟儉處置過庶務,乘車迴返自家。方才進得東路院,便見今日出迎的乃是黛玉身邊兒的大丫鬟雪雁。


    瞥見其掛著臉、噘著嘴,李惟儉便問道:“這是誰惹你生氣了?”


    雪雁卻道:“下晌隔壁大太太來了一遭,說了些閑話,轉而就說老爺做官不會和光同塵,又與太太說了好些莫名其妙的。太太心下氣惱,可到底念著其是長輩才沒發作。”


    李惟儉頓時蹙眉不已,問道:“大太太?她都說什麽了?”


    待他仔細問過,才知這日繕國公府伯夫人來給賈母請安,其後又與邢夫人說了好些閑話。那繕國公府私底下鑽空子租了會稽司數十處鋪麵、宅第,所謂善財難舍,又想著與李惟儉從無過往,這才想著請邢夫人做個中人。


    也不知其許了什麽好處,到得下晌那邢夫人便尋了黛玉說道,一說李惟儉不會和光同塵,二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拿姿作態的充大輩,可是生生讓黛玉慪了一迴,也是因此方才沒出來迎李惟儉。


    李惟儉立時眯了眼暗忖,邢夫人這是欠收拾了!前番因著王夫人上趕著湊上前,李惟儉便一門心思的整治了王夫人,卻將邢夫人這個始作俑者放在一旁。待娶了黛玉,其後更是懶得理會邢夫人如何,不想這邢夫人此番又跳了出來。


    思忖間進得內中,便見黛玉正蹙眉靠坐軟榻上翻看書冊。


    李惟儉到了近前笑道:“瞧什麽呢?”


    黛玉放下書冊與李惟儉看了,這才道:“不過是前明的雜書。”


    李惟儉觀量黛玉神色,說道:“還生氣呢?大太太都是渾說胡唚,以後少搭理她。”


    黛玉搖了搖頭,卻道:“她說那些,我隻當沒聽見。唯獨心下有些擔心四哥……此番得罪了人,往後生怕四哥不好處置。”


    “得罪人?若果然有人心下怨恨,那我迴頭兒就揭了蓋子,讓這些不知好歹的知道知道什麽叫得罪人。”


    眼見李惟儉麵上並無憂慮之色,黛玉這才略略放下心來,主動牽了李惟儉落座道:“我本也沒當什麽,隻是她說過之後,我忽而想起了父親。”


    是了,黛玉的父親林如海就是被揚州鹽商、官僚合謀給害死的……非但如此,隻怕那庶兄弟與其母賈敏也是為人所害。有此前例,也無怪黛玉會掛心。


    李惟儉便順勢將黛玉攬入懷中道:“妹妹放心就是了。”當下便將此事情由說了出來,其後才道:“聖人委任督撫為總理大臣,又提拔數個協理大臣,此舉明顯是受不了內府貪鄙成風,有意革新。當此之時,我這般掀桌子算是救了他們,不然背後的各家最低都要罰銀子。”


    黛玉立馬問道:“那聖人會不會責怪四哥?”


    李惟儉笑道:“無妨,聖人本意就是革新,旁的都能暫且放下。既然如此,為夫勤於王命,又銳意進取,聖人頂多會以為為夫不走尋常路,卻挑不出旁的來。”


    這要是李惟儉方才想明白的。不就是革新嗎?簡單,迴頭兒李惟儉就上奏聖人,懇請朝廷往內府派出禦史監督,如此一來,各處碩鼠投鼠忌器,貪鄙之風也能稍減。


    黛玉聽過分說,這才放下心來,舒了口氣道:“如此就好,那快吩咐人擺飯吧。”


    李惟儉卻道:“不急,我先往榮國府走一趟。”見黛玉不解,李惟儉就道:“妹妹本就身子骨弱,倘若大太太總這般不著四六的嚇唬人,便是好人也要嚇得病了。不好好說道說道,難免來日再犯。”


    黛玉心下猶豫,說道:“不若我與四哥一道兒過去?”


    李惟儉搖頭道:“我自己個兒還好撂下臉,妹妹去了,大太太軟話一說,隻怕妹妹抹不開情麵。”


    黛玉一琢磨也是,便囑咐道:“四哥好好分說,莫鬧得親戚情分都沒了。”


    “我自有分寸。”


    交代過一句,李惟儉換過衣裳起身便往榮國府而去。


    一路自箭道盡頭角門進得會芳園,須臾到得凝曦軒前,眼見徐嬤嬤正領著幾個健婦巡視而來,李惟儉幹脆駐足道:“這往後園中巡視如常便好,畢竟那禍胎已經往江南去了。”


    徐嬤嬤屈身一福道:“是,那我迴頭兒便去告知太太。”


    李惟儉心下訕訕,胡亂擺擺手道:“罷了,還是我自己與妹妹說罷。”


    他此舉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隻怕瞞不過黛玉去。與其私下吩咐,事後被黛玉揭短,還莫不如厚著臉皮與黛玉纏磨呢。


    過得木橋,與東角門的費婆子招唿一聲,李惟儉邁步進得大觀園裏。


    石垣一旁便是玉皇廟,李惟儉放緩腳步往裏頭觀量。算算好些時日不曾來探視二姐姐了……都怪寶玉那貨,簡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自甬道一路而行,過得沁芳亭,臨道大觀園正門前方才撞見探春。


    探春笑著一福道:“儉四哥怎地來了?說來可是有些時日不過來了,頭晌老太太還念叨了呢。”


    李惟儉笑道:“這不正要來給老太太請安?這幾日老太太寢食可好?”


    探春幹脆伴行,麵上笑著說道:“都好,就是有些苦夏,食不下咽。虧得邢姐姐給了食譜方子,今兒試著做了幾樣,都頗為爽口。”


    李惟儉點點頭,轉而說道:“三妹妹,我怎麽記得家中與繕國公府並不對付啊?怎麽下晌大太太來替繕國公府做了說客?”


    探春麵上一僵,迴頭觀量一眼,幾個丫鬟頓時駐足,待二人行出去好一陣方才綴在其後。


    探春便苦著臉道:“繕國公府的伯夫人說石伯爺幼弟方才弱冠,早年定了親事,奈何去年那女子一場風寒就歿了。大太太以為伯夫人有聯姻之心,這才上趕著做了出頭鳥。”頓了頓,又道:“鳳姐姐知曉後,尋大太太分辨了幾句。奈何到底是長輩,鳳姐姐也不好多說什麽。林姐姐不曾多心吧?”


    李惟儉冷笑道:“泰山便是因此歿的,妹妹又怎會不多心?”


    探春頓時懊惱道:“我也是方才知曉此事,正要過去開解一番林姐姐,不想儉四哥就來了。”


    李惟儉道:“三妹妹莫管了,二嫂子管不得此事,我總要尋老太太說道說道。”


    探春四下瞧了瞧,這才低聲道:“如此也好,如今太太拘束在房裏,大太太沒了製約,再縱容下去隻怕愈發沒眼瞧。”


    當下再不多言,探春引著李惟儉過西角門,又過粉油大影壁,聽聞小院兒中歡聲笑語,李惟儉便納罕瞥了一眼。


    探春蹙眉又道:“三姐兒來尋嫂子說話兒,呸,她還有臉來!”


    李惟儉暗忖,賈璉偷娶尤二姐的事兒如今連探春都知曉了……隻怕就單單瞞了鳳姐兒去?


    他略略頓足,說道:“二嫂子月份大了,不好動了胎氣。”


    探春頷首道:“儉四哥說的是,因是因此,我與平兒這才吩咐四下瞞了鳳姐姐。”


    算時日,鳳姐兒明麵上懷孕八個月,實則是七個月。


    尋思間自穿堂到了榮慶堂後院,又從一側兜轉過來,入得內中便見廳堂裏擺了冰盆,有小丫鬟正搖動蒲扇扇著風。


    軟榻上賈母高坐,邢夫人剛好坐在下首陪著其說話。


    鴛鴦稟報一聲,那邢夫人扭頭便見李惟儉沉著臉行來,頓時心下一凜。


    賈母此時便招唿道:“儉哥兒來了?頭晌方才說過你許久不來,不想這會子就來了。”


    李惟儉拱手作禮道:“老太太,晚輩此番可是來告狀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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