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點不同,終點各異。
——庾泗
“師父,徒弟有兩個月不曾迴去長安了,久在沙漠奔波,累死了。”
名捕靠著狄鷹寬闊背脊,微笑道:“你小子本就不著家,說什麽兩個月,都有四個月沒迴去了。”
狄鷹嘿嘿笑道:“知狄鷹者,師父也。那您老人家又知不知道這沙漠裏新近建立了一座沙齒國,是個不大也不小的城池,由戶部撥了銀子,王朝默許的。”
“嗯,知道了。”
狄鷹一挑眉,“師父何時知道的?”
“就在剛剛,從你的口中得知。”
狄鷹不說話了。
名捕道:“你的顧慮我都清楚,王朝默許你在八年前建立了這一座瀚海情報網,那是他們覺得這座瀚海帝國對於王朝而言是福不是禍,如今沙齒國來掣你肘,你的心就亂了。”
狄鷹默然,名捕開解道:“後續事情如何我且不作置喙,今夜隻管喝酒,不省人事就是解憂良方。”
狄鷹哎呀呀起來,埋怨道:“師父,天天喝酒對腦子不太好,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斷案能為數一數二,可別喝多了犯糊塗,晚節不保啦!”
“晚節不保?”名捕哈哈笑道,“我怕什麽?隻要王朝還有一個狄鷹,那麽名捕之名就保得住,往後誰要是敢對你師父出言不遜,記住咯,能動手就別吵吵,就算是帝君,也別客氣。”
狄鷹重重點頭,記住了。
話未盡,已然進入綠洲,狄鷹翻箱倒櫃尋出兩壇珍藏美酒,他不擅廚灶,卻在早年間隨名捕闖蕩江湖,練就了一手叫花料理,將庾泗辛苦養大的老母雞宰了,又拿青稞餅拌蔥泥,上了一桌下酒菜。
狄鷹雖不多飲酒,酒量卻早被師父練就而成,今夜他們閑話多敘,多聊些家長裏短,曾經的逸聞趣事,對於江湖風雲卻隻字不提。
酒桌上,喝得本就是一個高興,休拿瑣事添煩悶。
酒桌正酣,名捕眼睛一亮,搖頭晃腦起來,“我記著魚蛋丫頭也隨你來了沙漠,怎麽不見她來看我?”
狄鷹摸著大腦門,不滿道:“師父又喝多了不是,剛說了她護送囚徒去了沙齒國,現在還在路上呢。”
“奧!那你二人何時八字添一撇,我也好抱孫子。”
狄鷹大手一揮,腳翹到了桌子上,“好,我即刻發信諜與她,今夜就成親!”
名捕:“滾!”
狄鷹哈哈大笑。
————
那頭狄鷹與恩師忘情敘談,前往沙齒國的隊伍卻遭遇了不小危機。
雪兒百無聊賴地乘著馬,遠遠綴在隊伍後頭,忽聽前頭一陣尖嘯,如今沙漠局勢緊張,令她心緒莫名慌張起來,匆忙忙催趕著大馬向前頭奔去,來到近前,果然就驚住了。
夜幕低垂的時分,隊伍前頭朦朧地矗立著一人一馬,那馬健壯威武,那人體型勻稱,儀態出眾。
似是要一人擋關。
雪兒不解道:“那是誰,莫非狄大哥的仇敵追上來了麽?”
身旁庾泗麵色不悅,白眼道:“你看不清麽,那死出若不是小鍾,狄鷹的頭給你當球踢。”
狄鷹打了個噴嚏。
雪兒麵色由驚轉喜,抓住庾泗胳膊,興奮道:“我就知道鍾大哥要來找我的!咱們此行?困難重重,有他在可安全太多了!”
庾泗內心也多了絲欣慰,既然小鍾前來,那綠洲危難自解,狄鷹自然平安無事了。
拍拍雪兒的手,對她道:“去吧,看看你的鍾大哥,問問他綠洲的情況。”
雪兒不多話,催促大馬火速上前,待到看清了小鍾麵容,喜悅之色更甚,不過女孩子總要矜持端莊的,不可在悅己者前失了麵子,趕忙拍拍臉頰,板起臉來。
來到近前,居高臨下俯視小鍾,嗔道:“我還以為是哪個不開眼的馬匪,一個人就敢攔路剪徑,不怕狄大哥來找你麻煩嗎?”
小鍾探手握住馬韁繩,與雪兒湊近些許,深情款款起來,“如果能夠見到你,那麽就算狄鷹真的要殺了我,我也絕無怨言。”他的眼眸中有光,有訴說不盡的情意,又道,“咱們有數日不見了,我真是想你想到快要發瘋了,來的路上我在想,從今往後再也不能跟你分開了,一想到超過一刻鍾見不到你,心就難受。”
漆黑暗夜中,年輕的姑娘紅了臉,向來心直口快的性子,遭小鍾這般言語,一時不知要如何應答了,小鍾抿嘴一笑,跳下馬來,牽起了她的馬,悠悠向前行進。
緩行幾步,馬背上的嬌人仍舊一言不發,小鍾抬頭去看她,道:“我也知道你肯定擔心狄兄弟安危,不過我小鍾是何人,既然與他並肩作戰,難道還能舍棄他獨自逃命不成?”
事實的確是這樣。
雪兒卻不知曉其中變故,笑了起來,“看見你來,我就知道你和狄大哥肯定化險為夷了,你是不知道,在你還未來到沙漠前,我和姐姐妹妹們跟著狄大哥浪跡沙漠討生活,是多麽不容易,那時候許多部落都來欺負我們,若非狄大哥和庾姐姐四處拚殺,哪裏能有我們立足之處。”
小鍾點頭道:“有我在,就放寬心好了,我小鍾修為智謀皆是人中翹楚,若非狄鷹聰明過了頭,都絕頂了,又豈是我的對手?所以啊,他比我聰明一點,修為比我高一點,有我二人聯手,真是不知道天底下還有誰可堪敵手。”
“好一個聰明絕頂啊。”雪兒捂嘴笑了起來,平日與狄大哥吵吵鬧鬧,此刻有人站在她的立場去挖苦狄鷹,心裏瞬間喜悅了。
再者,這個人還是小鍾。
小鍾嘿嘿道:“笑了就好了啊,再不許苦著臉,那麽漂亮的臉蛋都變醜了,唉唉唉!”
“醜就醜了嘛,還有那麽多年輕貌美的女孩子,你鍾大俠英俊神武,還愁尋不到紅顏知己麽。”
小鍾點點頭,反手將雪兒抱了下來,一把抱住,眼眸澄澈有光,“紅顏知己,有你一個就夠了。”
話畢,深深一吻。
“咦~~~”
瞬間噓聲一片,身後浩浩蕩蕩的隊伍可都看著呢,囚犯們從車裏探出頭瞧熱鬧,眼見著嘴對嘴了,都感覺沒眼看,覺得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深情擁吻中的一對璧人卻顧不得許多,所謂情到濃時,倒也不過如此了。
一番糾纏之後,小鍾輕撫玉人青絲,慨然道:“你受苦了,我近日也在想,是否真的要帶你離開荒漠,這裏是你多年生活的故鄉,貿然帶你遠離,隻怕你一定不會開心,不如我們仍舊留在這裏,有我協助狄鷹守護你們的家園,不管再來多少部落都叫他有來無迴。”
女孩子背井離鄉,總歸是心裏孤苦的,自遇見小鍾,她就明白這個男人絕非池中物,離開沙漠是時間的問題,一想到就要遠離狄鷹和姐妹們,她怎能不難過。
耳聽著小鍾如此善解人意,雪兒不禁紅了眼眶,俯身拍了拍小鍾的後腦勺,轉悲為喜,“那我們就有兩個家啦,你不知道我有多麽向往中土的繁華,狄大哥和庾姐姐迴大名府總是不願意帶我同去,看來你就是我的救命稻草咯。”
小鍾笑道:“那我們就在長安城的大名府邊上,買一座氣派華麗的宅邸,每天都去大名府門口晃悠,氣死他們兩個。”
“哈哈哈!”
兩個人嘻嘻哈哈調著情,不覺也走出了許遠,雪兒擔憂庾姐姐等待太久,這一段前往沙齒國的路途或許會出變故,遂與小鍾掉頭迴去,方行不過幾步,小鍾已敏銳覺察出一絲異樣來。
他輕握住雪兒的手,止住馬匹,遙望前方,雪兒不通修為,無法看得遠,小鍾卻依稀能看得出有個人正向隊伍那頭走去,獨臂,扛大槊。
他不曾見過陶經,亦未曾與之交手,可隻見此人背影,便有無形壓迫撲麵而來,這一定是個高手!
他囑托雪兒不可靠近隊伍,他自己則潛行匿蹤,緩緩跟了上去,臨近隊伍,前方那獨臂漢子也早停了步,橫亙於浩蕩隊伍前方,比之先前小鍾的出場要更加氣派與拉風。
他在對峙,未著急動手。
再觀庾泗,匆忙下了命令,緊急備戰,數十名姑娘保護好囚車,其餘人皆高坐馬背,刀劍並出,嚴陣以待。
小鍾的直覺,此人定是來救程思美無疑,那麽必然出身儀仗兵了,可先前漢十五帶隊,貌似並未見過這號人物。
他必須要按兵不動,知彼知己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可不是怕死!
庾泗出身大名府,早年隨名捕走南闖北,見識過大世麵,近些年與狄鷹斷案奔波,亦經過了數不清的風浪,眼前此人曾聽狄鷹提及,早在那偏遠的青三娘小茶館,魔狄鷹大戰第十五刀,這陶經現身助戰,實力非凡。
此番再出,目標程思美無疑了。
話不多說,陶經驟化一陣旋風,速度不慢,單臂扛著大槊急速前掠,數個眨眼間,來到隊伍近前,奮力將大槊遞出,目標鎖定了庾泗。
好個庾泗,巾幗不讓須眉,縱馬前衝,旁人看來,好似她要與那大槊來個正麵對抗,瞧一瞧是女子纖細的腰肢強硬,還是那金剛煞氣的大槊更鋒利。
大槊快速逼近,庾泗雙臂探出,牢牢抓住,這稱霸於疆場無敵手的殺器力道極大,庾泗雙手被磨得生疼,顯然掌心已出血了。
足可見陶經擲出大槊時用了何等勁道。
庾泗叫這大槊帶得跌下馬背,她之力道又何曾小了,掌心出血算不得什麽,拚卻內息紊亂也要強提法道輝煌,將大槊硬生生釘在了原地。
庾泗趁勢繞馬旋樁,身法輕靈飄忽,右手一柄隨身重刀迅猛遞出,抹向陶經頭顱。
陶經止步,反應速度絕不算慢,側身避過這刁鑽一刀,猶有餘力發散攻勢,雙拳齊出,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照著庾泗麵門就是一頓輸出,庾泗躲過第一拳,沒避過第二拳,姣好麵容登時掛彩,後續攻勢便硬接了下來,還沒陶經一對拳頭大的麵龐捱了數十拳,狼狽倒地。
小鍾覺得,這位常年陪伴狄鷹的紅顏知己絕不該僅有如此戰力。
其餘姐妹不顧囚車囚犯,庾姐姐挨了打,豈有不救之理,紛紛催馬,馬蹄踹向陶經,陶經迅速拽迴大槊,蹭蹭後撤,待與馬群保持相當距離後,開始發力,覷準一匹健馬,奮力擲槊,電光火石間,容不得女子反應,鋒利武器瞬間洞穿馬頸,若非她反應及時,隻怕也要被刺個透心涼,香消玉殞。
沒了大槊支應,陶經好似待宰羔羊了,庾泗領頭前奔,其餘姐妹縱馬狂衝,掠向陶經,陶經則掌握著極好的角度,一邊避免遭馬蹄踐踏,一邊尋隙予以反擊,此次近身搏鬥中,尤以庾泗最為出彩,女子腰肢纖細,偏生使著一把無匹重刀,舞動間虎虎生風,身法又靈活多變,將女子短小精悍的特點發揮至極致了。
陶經小看女人,卻不敢小看這柄重刀,以拳頭硬抗數刀後,便節節敗退,尋機予以反擊,另有兩名女子早繞行他身後,手中刀雷霆果決,就要下死手,卻被陶經靈活側翻,險險避了開去。
一番打鬥酣暢淋漓,看得人眼花繚亂,倒並非招式花裏胡哨,委實是人數太多,數十名女子圍著陶經,幾乎都看不清那獨臂男人的身影了。
囚徒們早已無人看管了。
庾泗在這一方麵還是做得很周到的,每駕馬車皆配備了鋼板鐵鎖,程思美之流不諳武藝,手無縛雞之力,自然逃不去。
可這囚徒之內必然有那般修為高超,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怎的也逃不了了?
這是小鍾不理解的所在。
趁著那頭打得火熱,他已悄然接近馬車,挨個搜尋駙馬蹤跡,過不片刻,就讓他尋到了程思美,這小子正削尖了腦袋看熱鬧,盤算著陶經一拳一個收拾了小娘們,屆時都給帶迴王都,反正郡主也死了,誰還管他三妻四妾。
美夢未醒,腦門被人拍了一巴掌,扭頭一看,竟還是個熟人。
“小鍾大俠!快快救我!”
小鍾意味深長地笑著,手起刀落,把刀順著窗縫捅了進去。
……
隨著一聲尖叫響徹夜空,鴉雀無聲。
陶經聽得出這是駙馬爺的叫聲,心下一沉,庾泗更是緊張,遙望馬車旁站著個人影,那死出不是小鍾又是誰?
“看住囚犯,小鍾若敢動手,格殺勿論!”
庾姐姐下了命令,眾女子火速向囚車趕去,馬車這頭,小鍾也是傻了眼。
程思美必然不通任何武藝,哪怕遇見尋常武夫,隻怕也要飲恨當場,今夜這場刺殺本是悄無聲息,哪知竟還會出現變數。
那囚車之內,駙馬程思美身側,不知何時竟出現位黑衣人,體形勻稱,小巧玲瓏,一對手指牢牢鉗住他的刀,力道非凡,令小鍾一時間動彈不得!
又是一場陰謀!
小鍾頭大起來,自進入荒漠以來,那個腦門大的狄鷹且不談,單就說他遇見的許多人,好似都在精心醞釀著陰謀,他自己不知道跌進去多少次了。
娘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在哪裏!
十拿九穩的刺殺行動,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小個子破壞,小鍾奮力抽刀,繼而長驅直入,再度殺向程思美。
此刻,眾女子紛紛來到,將小鍾團團包圍,數名女子配合有度,攻向小鍾,小鍾可顧不得其他,眼中隻有一個目標。
殺死駙馬!
車內小個子出掌迅疾,夾住襲來短刀,一腳踹向車廂,車外,小鍾另隻手早已按上車體,暗中蓄力,兩相夾擊之下,堅固囚車登時碎裂,破了個明晃晃的大洞。
那小個子如雄兔匍匐,一頭紮來,右拳直衝,勁道十足,小鍾敏銳瞧出這一拳暗藏後手,蹬蹬蹬連退數步,雙手緊握短刀,在避開小個子勁道剛猛的一拳後,旋身劈刀,刀法大開大闔,卻非攻擊這神秘的小個子,目標極明確,劈向了馬車。
程思美一臉苦相,人家都殺到你腦門了,就不能專心應敵麽,非得劈死我才算?
此刻,小個子右手拳,左手暗藏袖裏劍,正中小鍾前胸,將之刺得一個踉蹌,手中短刀握不住了,愴然掉落,幾名女子個個操使兵器,趁勢將小鍾給紮成了個刺蝟。
電光火石間,一場戰鬥落幕,小鍾兵器被繳,身負重傷,命不久矣了,囚車內的駙馬爺好不到哪裏去,小鍾拚死一刀差點給他劈成兩半,衣衫碎裂,胸腹裂開個大口子,疼得駙馬爺齜牙咧嘴。
另一頭,眼見小鍾不濟,庾泗放心不少,轉頭凝望眼前大敵。
陶經視線落向被自己拋得老遠的大槊,想要取迴來,隻怕要費去一番工夫,庾泗反倒巾幗不讓須眉,微微擰胯,右手持刀,刀身橫亙左臂,名捕早年間的攻守刀使將出來,要與之以命作搏了。
——庾泗
“師父,徒弟有兩個月不曾迴去長安了,久在沙漠奔波,累死了。”
名捕靠著狄鷹寬闊背脊,微笑道:“你小子本就不著家,說什麽兩個月,都有四個月沒迴去了。”
狄鷹嘿嘿笑道:“知狄鷹者,師父也。那您老人家又知不知道這沙漠裏新近建立了一座沙齒國,是個不大也不小的城池,由戶部撥了銀子,王朝默許的。”
“嗯,知道了。”
狄鷹一挑眉,“師父何時知道的?”
“就在剛剛,從你的口中得知。”
狄鷹不說話了。
名捕道:“你的顧慮我都清楚,王朝默許你在八年前建立了這一座瀚海情報網,那是他們覺得這座瀚海帝國對於王朝而言是福不是禍,如今沙齒國來掣你肘,你的心就亂了。”
狄鷹默然,名捕開解道:“後續事情如何我且不作置喙,今夜隻管喝酒,不省人事就是解憂良方。”
狄鷹哎呀呀起來,埋怨道:“師父,天天喝酒對腦子不太好,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斷案能為數一數二,可別喝多了犯糊塗,晚節不保啦!”
“晚節不保?”名捕哈哈笑道,“我怕什麽?隻要王朝還有一個狄鷹,那麽名捕之名就保得住,往後誰要是敢對你師父出言不遜,記住咯,能動手就別吵吵,就算是帝君,也別客氣。”
狄鷹重重點頭,記住了。
話未盡,已然進入綠洲,狄鷹翻箱倒櫃尋出兩壇珍藏美酒,他不擅廚灶,卻在早年間隨名捕闖蕩江湖,練就了一手叫花料理,將庾泗辛苦養大的老母雞宰了,又拿青稞餅拌蔥泥,上了一桌下酒菜。
狄鷹雖不多飲酒,酒量卻早被師父練就而成,今夜他們閑話多敘,多聊些家長裏短,曾經的逸聞趣事,對於江湖風雲卻隻字不提。
酒桌上,喝得本就是一個高興,休拿瑣事添煩悶。
酒桌正酣,名捕眼睛一亮,搖頭晃腦起來,“我記著魚蛋丫頭也隨你來了沙漠,怎麽不見她來看我?”
狄鷹摸著大腦門,不滿道:“師父又喝多了不是,剛說了她護送囚徒去了沙齒國,現在還在路上呢。”
“奧!那你二人何時八字添一撇,我也好抱孫子。”
狄鷹大手一揮,腳翹到了桌子上,“好,我即刻發信諜與她,今夜就成親!”
名捕:“滾!”
狄鷹哈哈大笑。
————
那頭狄鷹與恩師忘情敘談,前往沙齒國的隊伍卻遭遇了不小危機。
雪兒百無聊賴地乘著馬,遠遠綴在隊伍後頭,忽聽前頭一陣尖嘯,如今沙漠局勢緊張,令她心緒莫名慌張起來,匆忙忙催趕著大馬向前頭奔去,來到近前,果然就驚住了。
夜幕低垂的時分,隊伍前頭朦朧地矗立著一人一馬,那馬健壯威武,那人體型勻稱,儀態出眾。
似是要一人擋關。
雪兒不解道:“那是誰,莫非狄大哥的仇敵追上來了麽?”
身旁庾泗麵色不悅,白眼道:“你看不清麽,那死出若不是小鍾,狄鷹的頭給你當球踢。”
狄鷹打了個噴嚏。
雪兒麵色由驚轉喜,抓住庾泗胳膊,興奮道:“我就知道鍾大哥要來找我的!咱們此行?困難重重,有他在可安全太多了!”
庾泗內心也多了絲欣慰,既然小鍾前來,那綠洲危難自解,狄鷹自然平安無事了。
拍拍雪兒的手,對她道:“去吧,看看你的鍾大哥,問問他綠洲的情況。”
雪兒不多話,催促大馬火速上前,待到看清了小鍾麵容,喜悅之色更甚,不過女孩子總要矜持端莊的,不可在悅己者前失了麵子,趕忙拍拍臉頰,板起臉來。
來到近前,居高臨下俯視小鍾,嗔道:“我還以為是哪個不開眼的馬匪,一個人就敢攔路剪徑,不怕狄大哥來找你麻煩嗎?”
小鍾探手握住馬韁繩,與雪兒湊近些許,深情款款起來,“如果能夠見到你,那麽就算狄鷹真的要殺了我,我也絕無怨言。”他的眼眸中有光,有訴說不盡的情意,又道,“咱們有數日不見了,我真是想你想到快要發瘋了,來的路上我在想,從今往後再也不能跟你分開了,一想到超過一刻鍾見不到你,心就難受。”
漆黑暗夜中,年輕的姑娘紅了臉,向來心直口快的性子,遭小鍾這般言語,一時不知要如何應答了,小鍾抿嘴一笑,跳下馬來,牽起了她的馬,悠悠向前行進。
緩行幾步,馬背上的嬌人仍舊一言不發,小鍾抬頭去看她,道:“我也知道你肯定擔心狄兄弟安危,不過我小鍾是何人,既然與他並肩作戰,難道還能舍棄他獨自逃命不成?”
事實的確是這樣。
雪兒卻不知曉其中變故,笑了起來,“看見你來,我就知道你和狄大哥肯定化險為夷了,你是不知道,在你還未來到沙漠前,我和姐姐妹妹們跟著狄大哥浪跡沙漠討生活,是多麽不容易,那時候許多部落都來欺負我們,若非狄大哥和庾姐姐四處拚殺,哪裏能有我們立足之處。”
小鍾點頭道:“有我在,就放寬心好了,我小鍾修為智謀皆是人中翹楚,若非狄鷹聰明過了頭,都絕頂了,又豈是我的對手?所以啊,他比我聰明一點,修為比我高一點,有我二人聯手,真是不知道天底下還有誰可堪敵手。”
“好一個聰明絕頂啊。”雪兒捂嘴笑了起來,平日與狄大哥吵吵鬧鬧,此刻有人站在她的立場去挖苦狄鷹,心裏瞬間喜悅了。
再者,這個人還是小鍾。
小鍾嘿嘿道:“笑了就好了啊,再不許苦著臉,那麽漂亮的臉蛋都變醜了,唉唉唉!”
“醜就醜了嘛,還有那麽多年輕貌美的女孩子,你鍾大俠英俊神武,還愁尋不到紅顏知己麽。”
小鍾點點頭,反手將雪兒抱了下來,一把抱住,眼眸澄澈有光,“紅顏知己,有你一個就夠了。”
話畢,深深一吻。
“咦~~~”
瞬間噓聲一片,身後浩浩蕩蕩的隊伍可都看著呢,囚犯們從車裏探出頭瞧熱鬧,眼見著嘴對嘴了,都感覺沒眼看,覺得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深情擁吻中的一對璧人卻顧不得許多,所謂情到濃時,倒也不過如此了。
一番糾纏之後,小鍾輕撫玉人青絲,慨然道:“你受苦了,我近日也在想,是否真的要帶你離開荒漠,這裏是你多年生活的故鄉,貿然帶你遠離,隻怕你一定不會開心,不如我們仍舊留在這裏,有我協助狄鷹守護你們的家園,不管再來多少部落都叫他有來無迴。”
女孩子背井離鄉,總歸是心裏孤苦的,自遇見小鍾,她就明白這個男人絕非池中物,離開沙漠是時間的問題,一想到就要遠離狄鷹和姐妹們,她怎能不難過。
耳聽著小鍾如此善解人意,雪兒不禁紅了眼眶,俯身拍了拍小鍾的後腦勺,轉悲為喜,“那我們就有兩個家啦,你不知道我有多麽向往中土的繁華,狄大哥和庾姐姐迴大名府總是不願意帶我同去,看來你就是我的救命稻草咯。”
小鍾笑道:“那我們就在長安城的大名府邊上,買一座氣派華麗的宅邸,每天都去大名府門口晃悠,氣死他們兩個。”
“哈哈哈!”
兩個人嘻嘻哈哈調著情,不覺也走出了許遠,雪兒擔憂庾姐姐等待太久,這一段前往沙齒國的路途或許會出變故,遂與小鍾掉頭迴去,方行不過幾步,小鍾已敏銳覺察出一絲異樣來。
他輕握住雪兒的手,止住馬匹,遙望前方,雪兒不通修為,無法看得遠,小鍾卻依稀能看得出有個人正向隊伍那頭走去,獨臂,扛大槊。
他不曾見過陶經,亦未曾與之交手,可隻見此人背影,便有無形壓迫撲麵而來,這一定是個高手!
他囑托雪兒不可靠近隊伍,他自己則潛行匿蹤,緩緩跟了上去,臨近隊伍,前方那獨臂漢子也早停了步,橫亙於浩蕩隊伍前方,比之先前小鍾的出場要更加氣派與拉風。
他在對峙,未著急動手。
再觀庾泗,匆忙下了命令,緊急備戰,數十名姑娘保護好囚車,其餘人皆高坐馬背,刀劍並出,嚴陣以待。
小鍾的直覺,此人定是來救程思美無疑,那麽必然出身儀仗兵了,可先前漢十五帶隊,貌似並未見過這號人物。
他必須要按兵不動,知彼知己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可不是怕死!
庾泗出身大名府,早年隨名捕走南闖北,見識過大世麵,近些年與狄鷹斷案奔波,亦經過了數不清的風浪,眼前此人曾聽狄鷹提及,早在那偏遠的青三娘小茶館,魔狄鷹大戰第十五刀,這陶經現身助戰,實力非凡。
此番再出,目標程思美無疑了。
話不多說,陶經驟化一陣旋風,速度不慢,單臂扛著大槊急速前掠,數個眨眼間,來到隊伍近前,奮力將大槊遞出,目標鎖定了庾泗。
好個庾泗,巾幗不讓須眉,縱馬前衝,旁人看來,好似她要與那大槊來個正麵對抗,瞧一瞧是女子纖細的腰肢強硬,還是那金剛煞氣的大槊更鋒利。
大槊快速逼近,庾泗雙臂探出,牢牢抓住,這稱霸於疆場無敵手的殺器力道極大,庾泗雙手被磨得生疼,顯然掌心已出血了。
足可見陶經擲出大槊時用了何等勁道。
庾泗叫這大槊帶得跌下馬背,她之力道又何曾小了,掌心出血算不得什麽,拚卻內息紊亂也要強提法道輝煌,將大槊硬生生釘在了原地。
庾泗趁勢繞馬旋樁,身法輕靈飄忽,右手一柄隨身重刀迅猛遞出,抹向陶經頭顱。
陶經止步,反應速度絕不算慢,側身避過這刁鑽一刀,猶有餘力發散攻勢,雙拳齊出,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照著庾泗麵門就是一頓輸出,庾泗躲過第一拳,沒避過第二拳,姣好麵容登時掛彩,後續攻勢便硬接了下來,還沒陶經一對拳頭大的麵龐捱了數十拳,狼狽倒地。
小鍾覺得,這位常年陪伴狄鷹的紅顏知己絕不該僅有如此戰力。
其餘姐妹不顧囚車囚犯,庾姐姐挨了打,豈有不救之理,紛紛催馬,馬蹄踹向陶經,陶經迅速拽迴大槊,蹭蹭後撤,待與馬群保持相當距離後,開始發力,覷準一匹健馬,奮力擲槊,電光火石間,容不得女子反應,鋒利武器瞬間洞穿馬頸,若非她反應及時,隻怕也要被刺個透心涼,香消玉殞。
沒了大槊支應,陶經好似待宰羔羊了,庾泗領頭前奔,其餘姐妹縱馬狂衝,掠向陶經,陶經則掌握著極好的角度,一邊避免遭馬蹄踐踏,一邊尋隙予以反擊,此次近身搏鬥中,尤以庾泗最為出彩,女子腰肢纖細,偏生使著一把無匹重刀,舞動間虎虎生風,身法又靈活多變,將女子短小精悍的特點發揮至極致了。
陶經小看女人,卻不敢小看這柄重刀,以拳頭硬抗數刀後,便節節敗退,尋機予以反擊,另有兩名女子早繞行他身後,手中刀雷霆果決,就要下死手,卻被陶經靈活側翻,險險避了開去。
一番打鬥酣暢淋漓,看得人眼花繚亂,倒並非招式花裏胡哨,委實是人數太多,數十名女子圍著陶經,幾乎都看不清那獨臂男人的身影了。
囚徒們早已無人看管了。
庾泗在這一方麵還是做得很周到的,每駕馬車皆配備了鋼板鐵鎖,程思美之流不諳武藝,手無縛雞之力,自然逃不去。
可這囚徒之內必然有那般修為高超,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怎的也逃不了了?
這是小鍾不理解的所在。
趁著那頭打得火熱,他已悄然接近馬車,挨個搜尋駙馬蹤跡,過不片刻,就讓他尋到了程思美,這小子正削尖了腦袋看熱鬧,盤算著陶經一拳一個收拾了小娘們,屆時都給帶迴王都,反正郡主也死了,誰還管他三妻四妾。
美夢未醒,腦門被人拍了一巴掌,扭頭一看,竟還是個熟人。
“小鍾大俠!快快救我!”
小鍾意味深長地笑著,手起刀落,把刀順著窗縫捅了進去。
……
隨著一聲尖叫響徹夜空,鴉雀無聲。
陶經聽得出這是駙馬爺的叫聲,心下一沉,庾泗更是緊張,遙望馬車旁站著個人影,那死出不是小鍾又是誰?
“看住囚犯,小鍾若敢動手,格殺勿論!”
庾姐姐下了命令,眾女子火速向囚車趕去,馬車這頭,小鍾也是傻了眼。
程思美必然不通任何武藝,哪怕遇見尋常武夫,隻怕也要飲恨當場,今夜這場刺殺本是悄無聲息,哪知竟還會出現變數。
那囚車之內,駙馬程思美身側,不知何時竟出現位黑衣人,體形勻稱,小巧玲瓏,一對手指牢牢鉗住他的刀,力道非凡,令小鍾一時間動彈不得!
又是一場陰謀!
小鍾頭大起來,自進入荒漠以來,那個腦門大的狄鷹且不談,單就說他遇見的許多人,好似都在精心醞釀著陰謀,他自己不知道跌進去多少次了。
娘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在哪裏!
十拿九穩的刺殺行動,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小個子破壞,小鍾奮力抽刀,繼而長驅直入,再度殺向程思美。
此刻,眾女子紛紛來到,將小鍾團團包圍,數名女子配合有度,攻向小鍾,小鍾可顧不得其他,眼中隻有一個目標。
殺死駙馬!
車內小個子出掌迅疾,夾住襲來短刀,一腳踹向車廂,車外,小鍾另隻手早已按上車體,暗中蓄力,兩相夾擊之下,堅固囚車登時碎裂,破了個明晃晃的大洞。
那小個子如雄兔匍匐,一頭紮來,右拳直衝,勁道十足,小鍾敏銳瞧出這一拳暗藏後手,蹬蹬蹬連退數步,雙手緊握短刀,在避開小個子勁道剛猛的一拳後,旋身劈刀,刀法大開大闔,卻非攻擊這神秘的小個子,目標極明確,劈向了馬車。
程思美一臉苦相,人家都殺到你腦門了,就不能專心應敵麽,非得劈死我才算?
此刻,小個子右手拳,左手暗藏袖裏劍,正中小鍾前胸,將之刺得一個踉蹌,手中短刀握不住了,愴然掉落,幾名女子個個操使兵器,趁勢將小鍾給紮成了個刺蝟。
電光火石間,一場戰鬥落幕,小鍾兵器被繳,身負重傷,命不久矣了,囚車內的駙馬爺好不到哪裏去,小鍾拚死一刀差點給他劈成兩半,衣衫碎裂,胸腹裂開個大口子,疼得駙馬爺齜牙咧嘴。
另一頭,眼見小鍾不濟,庾泗放心不少,轉頭凝望眼前大敵。
陶經視線落向被自己拋得老遠的大槊,想要取迴來,隻怕要費去一番工夫,庾泗反倒巾幗不讓須眉,微微擰胯,右手持刀,刀身橫亙左臂,名捕早年間的攻守刀使將出來,要與之以命作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