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春優思不止,越想越心疼。一忽兒又怨恨不已,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為何一點不顧及自己的感受呢?他可以躲,但至少給個信息,讓她放心,讓她安生一下呀。讓她知道他還好,讓她陪他一起熬,再大的苦難,一起麵對。這樣讓她看不到他,聽不到他,這是怎樣一番的折磨啊。


    好狠的人,好狠的心。隻顧自己,不顧別人。


    少華家人那邊也是一副不管不顧的狀態,一家子都是狠人。仿佛這一家子就在比賽,誰的心腸比誰更硬,誰更心狠。


    年春很無助,很希望他家裏人一起來想想辦法,但是她知道老公公的脾氣,他早已有言在先,說了斷絕關係就真的斷絕關係了,任他自生自滅,至今沒有過問一句。


    年春相信,不管是自己還是老公公,心裏也是一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隻是老公公比年春做得出來,狠得下心。


    有一個真相,年春一直沒有參透,那就是老公公這麽做是為了讓少華徹底悔悟,所以在懲罰他呢?還是真的放棄他了呢?


    要是在懲罰他,那麽過一段時間,懲罰結束,還是會想辦法挽救他的。


    但如果是真的放棄他了,那麽憑年春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救不了他,那麽他的結局一定很不好。這樣的結局,想都不敢想象。


    唉,不管是怎樣的一個結局,年春這會子隻想看到他,聽到他,不管好與壞,她都隻想與他在一起麵對。


    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放棄他的。就算是,憑著她微弱的一己之力,她也要拽住他的手不放,永不放棄。


    可是老天爺啊,他究竟在何方?讓我見見他好嗎?見見他,知道還安然無恙就行。


    夜半,年春頭抵在陽台的紗窗上,盯著小區的大門,望眼欲穿。雪融化的聲音“嘀嗒嘀嗒”一直響著;偶爾會有積雪在樹上掛不住了,便一大團地從樹枝上滑下去,簌簌地落地。


    一輛一輛的私家車駛入小區大門,像倦鳥歸巢。年春的心忽明忽滅,伴隨著一陣陣的抽痛。


    迴來吧,求求你,迴到我們的家,這裏是你永遠的避風港。不管你犯了多大錯誤,家不會責怪你,不會拋棄你。迴來,別再逃亡,別再流浪。


    當四周的路燈陸陸續續地熄滅後,整個小區都沒入了暗夜中,每每這種時候,年春都會毫不意外地流下絕望的淚水。家家戶戶都進入香甜的夢鄉的時候,往往是年春最為痛苦,最為孤單無助的時候。


    隻是,不管絕望如何一次次啃噬著她的心靈,她還是沒有放棄,每一夜都在等待,每一夜都在眺望。直到心力交瘁,身體疲累到極點,方才允許自己倒下睡一會兒,醒來又繼續硬撐著站在陽台上守候。


    熬不下去的時候,年春就灌下幾杯高度白酒,讓自己的身心在混沌中得以暫時的歇息。


    除此之外,她還能做什麽?她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做不成,除了煎熬,就是無盡的煎熬。


    靈生每一天都會抽時間過來陪年春一陣子,安慰的話,靈生是越來越說不出口。再說,會感覺在敷衍,要麽不痛不癢的,要麽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


    於是,每迴來了就做些打掃衛生,收拾屋子的活兒,然後做點簡單的飯菜,勸她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之類的。


    久而久之,年春終究是實在過意不去的,不忍看著閨蜜兩頭跑路的。便隻好隨意扯了一個謊說少華的姐姐來看她了,要在家裏住幾天,讓靈生不必過來陪她。


    於是,這幾天沒了靈生的陪伴,年春更加難熬,日夜的依賴著這高度白酒來肆意麻痹著自己的感官,似乎這樣就能避開黑暗,在空白中不知不覺地熬過去。


    是誰說的,當生活中遇到過不去的坎的時候,就什麽都別做,讓時光自己流過去,一切的艱難困苦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過去式。


    隻可惜,時間走得太慢了。這樣的日子,甚至時間仿佛被按了暫停鍵,它會時時停留下來,不偏不倚地在那個最艱難的時刻表上逗留不去。要是可以,真想按個快進的鍵,讓時間快速地流過這段至暗的歲月去。讓絕望趕緊的翻篇過去,讓希望如期而至。


    甘陽縣城西北部有一片等待改造的老城區,如今都快成了一個被人們遺忘的角落。那裏的居民快搬光了,從頭到尾顯現著一派荒蕪頹敗的景象。


    一條陳舊的小巷子,狹窄的老街道,破損不堪的青石板路,兩邊是清一色兩層的磚混結構舊洋樓。八十年代新建,那時候曾經是全城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


    街道兩邊,店鋪林立。樓下是各種熱門的行業賣家,餐食飲酒的地方;樓上則是歌廳民宿,專供人們娛樂住宿。


    年輕漂亮的女子每天打扮時髦,濃妝豔抹地在巷子口招攬客人,而進進出出的除了逛熱鬧的,和做一些正經消費的以外,大多就是專程來尋歡作樂的男人們。其中大多數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還有街娃市霸,也不乏有達官顯人。


    巷子,明明還是那條巷子。隻不過,在它繁華的歲月裏,因為人山人海,門庭若市,讓人從來也不覺得它狹窄,陰暗。


    後來,年長日久,歲月更替,各處擴街建路,新區高樓林立,新市繁華四起,這一片老城區就被襯托得蕭條凋零,百業荒廢。


    燈紅酒綠一去不複返,隻剩下少數的老居民、老行業和一兩棟便宜的民宿,幾間老茶館。


    而今,來這裏住店的不是囊中羞澀落魄的過路客,就是舍不得花錢住賓館的打工人;老茶館裏曾經都是悠閑享福的人來喝茶看錄像打發暇時,從中午到夜晚,總是絡繹不絕,川流不息。如今隻有一些零零星星的老大爺尋來這裏,喝一杯粗糙劣質的茶水,打點兒小牌。


    老大爺們為一塊兩塊的賭資吵吵嚷嚷,臉紅脖子粗地理論不休的聲音充斥著整條老街。這,也是老城區裏唯一殘留的一點人氣兒了。


    偶爾,這裏也會出現幾個徐娘半老的站街女,稀鬆下垂的臉上鋪著厚厚的幹粉;濃濃的紅唇與不勻稱的白色粉底之間界限分明,看起來整個裝束顯得潦草又瘮人。


    但是大爺們不在意也不嫌棄她們的裝扮,經常摟了她們肉肉的腰肢,捏一捏她們高聳挺拔的豐胸,咧開豁牙的嘴笑著,打情罵俏地上了二樓的民宿。


    就在這二樓民宿的最裏間,最近來了一個神秘的中年男客。他是這條街上少數的中年男客中的一個。中年男客們,多數是附近幹活的農民工,自然是為了省錢才選擇住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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