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畢業,交往快四年的男朋友突然跟安寧提分手。


    安寧百思不得其解,這毫無征兆,突如其來的打擊幾乎擊潰了她的整個世界。隻一句輕描淡寫的“珍重”,他頭也不迴的離開了她。


    分手一個星期了,哪裏都沒見著要了她半條命的男孩。也沒有收到過來自他的隻言片語,甚至連關於他的蛛絲馬跡也不曾聽說了。


    他在她的世界裏消失得幹幹淨淨,像是刻意而為之。想想忒狠心。


    安寧就像活在一片荒野裏,她不言不語,不吃不喝。


    在寢室裏躺了不知多少天,在大家都去上課的時間,她幽靈般在校園裏遊蕩。


    一周之內,她瘦成了一片輕飄飄的楓葉。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失戀!


    在校園裏,尋著他們曾經的足跡,她行屍走肉般遊蕩了一圈,她不知道該做什麽,怎麽做?她希望能遇著他,可是隻看見一對對的校園戀人,演繹著他們曾經的甜蜜,令她感覺紮眼又紮心。


    唯獨找不見他的身影。黃角樹下,長椅之中,圖書館,涼亭內……沒有,均不見。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個被她視若生命一樣珍愛的人,不明不白的就拋棄了她,對她的痛苦悲傷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饒是這樣,安寧還是一天天地在老地方盤旋,渴望能再見他一麵,渴望能得到一個令她甘心的答案。


    她找不到他,聽不見他,仿佛全世界都在幫著他躲避她。


    終於有一天,從別人的嘴裏聽到了關於他的消息。她的室友說看見他和別的女孩手挽手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


    安寧仿若被丟進冰窖裏速凍一般,渾身血液都凝固了。這就結束了?真的結束了?她怎麽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呢?


    這些日子,雖在苦痛中掙紮,但是她總有一種感覺,他們之間不會這麽輕易的結束。不會這樣沒來由地,糊裏糊塗地就沒有瓜葛了。


    將近四年的感情算什麽呢?這份她用心守護而且想要守護一生一世的感情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夭折了。沒有理由,沒有原因。留她一個人在風中掙紮。


    安寧坐在他們曾經坐過的草坪上,一會兒手腳麻木,腦袋空白;一會兒又是清清楚楚的一陣痛楚。冬日的陰風吹來,她單薄的衣衫暖不了她的身體,更暖不了她的冰冷的心。


    她坐了很長很長時間,她迴不了寢室。她動不了了,她的身體和意識都被凍僵了。她暈倒在校園的草坪上,她病倒了。


    醒來時,她躺在學校的醫務室裏。


    校花失戀的消息傳遍了校園。校花因失戀暈倒在草坪上的消息像一陣風,吹遍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


    即便這樣,還是等不來那個罪魁禍首一個問候,一個道歉。


    這是愛了個什麽玩意兒!


    玩消失,冷暴力,新歡度舊愛。


    安寧的五髒六腑被震得粉碎,心窩裏針紮似的突刺刺疼著。這是安寧人生中最銘心刻骨的第一堂課。


    再不濟,好歹給個說明,給個交代呀!好氣,好恨。


    好聚好散也行的呀。


    他若執意要走,安寧心中縱有萬般不舍,也不會揪著不放他走的。


    與生俱來的教養和傲嬌不容許她做卑微的糾纏的。


    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為什麽會愛上這麽一個毫無擔當,毫無責任感的人。


    然而,盡管她那樣恨他,那樣為他的所作所為感到不齒,可是心還是依然為著他而不間斷地抽痛著。


    不管她想得有多明明白白,清醒通透,她還是放不下過往,放不下自己的初戀,放不下那個他。


    她氣自己,鄙視自己,連這樣一個人也放不下。她帶著最後的渴望和絕望一起離開了學校。


    畢業後,安寧一心想要離開傷心之地,離開那個讓她在美夢裏沉淪,又讓她從噩夢中驚醒的城市。


    於是,她苦苦說服了家裏人,隻身來到了甘陽縣,她感覺隻有這個一直令她魂牽夢繞的故鄉,是適合她療愈傷痛的一方聖地。


    這裏包含著她內心深處一份對遙遠記憶中的故土多年的眷戀之情。


    她雖不可能直接到生她養她的盆山去工作,但是這裏離盆山很近,盡管父母也都離休迴老家了,盆山已經沒有她可以棲息的家了。


    但是,她依然可以隨時去看看自己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時時捕捉自己那一塵不染的童話般晶瑩剔透的童年時光。


    安寧報到完畢,參加了三個月的崗前培訓。還沒有正式投入工作,安寧就接到母親去世的噩耗,一個晴天裏的霹靂,打擊到安寧的世界再一次山崩地裂。


    爸爸和媽媽剛送她來報到,幾個月前,迴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就這麽生離死別,天人永隔了。


    媽媽是突發心梗,走得太突然。爸爸大受打擊,臥病在床。哥哥根本不理事,像沒事人一般,漠然地看著葬禮上發生的一切。葬禮還是大伯一力操持辦理的。


    辦完媽媽的葬禮,哥哥一天也沒有耽擱,借口工作忙,離開了家。


    病床上的爸爸讓安寧放不下心,她想帶著爸爸到甘陽縣城一起生活,方便自己親自照顧爸爸,可是爸爸說什麽也不肯。


    “爸爸哪兒也不去,爸爸不能成為你的負擔。再說了,哪有跟著女兒的?女兒終究是要嫁人的,終究要成為別人家裏的一員,你帶著爸爸怎麽嫁人?我要跟該跟兒子……”


    說到兒子,爸爸沉默片刻,苦笑:


    “算了,兒子也是靠不住的。這不還有療養院嗎?本來我和你媽媽就打算過幾年就去療養院的,哪知道你媽……”


    說到媽媽,爸爸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再一次中斷後,續道:


    “咱們單位的療養院條件好著呢,姑娘你就安心工作去吧,爸爸就去療養院。你過年再迴來看爸爸啊。”


    是的,如今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安排了。


    哥哥已經擺明了態度,不願帶著爸爸一起生活。何況,用腳趾頭想都想得到,爸爸跟著哥哥一定沒得好的。


    哪裏比得上爸爸單位自己的療養院呢?多少前輩都選擇在療養院安度晚年的,包括爸爸的老同事們。


    把爸爸安頓進了療養院,安寧才不得不與爸爸依依惜別。臨走,爸爸對女兒也是萬般的放不下:


    “姑娘啊,你要照顧好自己哦。答應爸爸,一定要給自己找一個知冷知熱的對象,一起過日子。一個弱女子,在這個社會上單打獨鬥是不行的,得有一個替你遮風擋雨的人,人生的路才容易走些。不要看長相,不要看家世,人品好就對了。爸爸就這一樁心事了,你要盡快把這件事情辦成了,了爸爸一件心事啊。”


    一席話說得安寧好一陣心酸和無奈。虧得沒有告訴父母自己大學時期談戀愛的事。要是父母都知道寶貝女兒談戀愛,又經曆被拋棄的慘事,不曉得心疼成什麽樣。


    安寧的崗位在便民服務中心。剛開始上班前幾個月,忙碌又緊張。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同事,陌生的業務。因為不敢有絲毫馬虎,也不敢分心。


    所以安寧一頭紮進工作裏,暫時忘了失戀後遺症帶來的陰鬱和憂傷。


    安寧報到第一天,隊長薑濤把她帶到服務大廳的前台,交代給了大廳裏即將退休的老大姐鍾琴:


    “鍾姐,這位是新來的同事安寧,你帶帶新人,在你離崗之前把接班人培養出來,不然即使你退休了,我還可能隨時麻煩你哦。”


    “放心吧,薑隊,年輕人學什麽都快,很快就會上手了。哪像我們這些老人,耳聾眼花又遲鈍,隻有被淘汰的份兒了。”


    鍾琴半開玩笑地對薑隊長說,語氣裏難掩一股淡淡的酸味。


    薑濤隨即又對安寧囑咐道:


    “小安,你好好跟著前輩學習,要盡快熟悉業務。”


    “好的,薑隊,我一定認真跟著鍾姐學習。鍾姐,麻煩您了,請多多關照。”


    初進社會,安寧不太懂用怎樣的態度麵對待隊長和同事,心裏小慌亂。


    鍾琴卻隻是向安寧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敷衍了一下,沒有任何言語表示。


    當時也沒覺得怎麽著。後來安寧嚐盡了被鍾琴冷落和刁難的苦楚。


    這位鍾大姐並沒有履行隊長交給她的任務。她隻是一股腦兒把自己的工作移交給了安寧,交代她要做些什麽,卻沒有教她怎麽做。


    不管安寧如何謙卑地向她求教,她都不予理會,坐在一旁做自己的事,上班來下班去,撂了挑子,萬事不相幹。


    因為業務生疏,安寧業務頻頻出錯,被隊長批評,卻不敢說明原因。她也不是怕事,就是不想做告狀打小報告之類的事。


    下班路上,安寧流下了難過的淚。這又是社會這個大江湖給她上的一課。


    後來,她幹脆厚著臉皮向對口的上級業務科室的老師求教,才把難題一一解決。


    隨著業務的熟悉,工作狀態漸入佳境。那個鍾大姐看著安寧的眼神滿滿的不甘心。安寧幾乎不再跟鍾琴說話。


    她不該沒來由地為難自己,她不僅沒有盡到自己的義務,還竭盡刁難,讓她陷入窘境。實屬不可原諒。


    她不想原諒這種行為,也鄙視這般人品。


    一年後,這位鍾大姐辦理了退休手續,徹底離開了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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