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僵持不知道多久,外麵傳來了內侍的聲音,蕭蘄隻能夠拉開房門離開。


    蕭蘄一離開,本來守在門外的人便也都跟著走了,畢竟他們是跟著皇上的,如今既然皇上沒下令讓他們留下,便是讓他們離開的意思。


    蘇薑從那裏離開,又仔細的檢查了身上並無不妥之處,才迴到了宮宴上。


    此時蕭蘄早已經在上首坐下,與旁邊的蕭若不知說著什麽。


    蘇薑冷笑一聲,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大概人都不知隻有一麵,或許會有兩麵,三麵……甚至連別人也看不透的許多麵。


    剛才的對話還梗在她心頭,如今看見他與旁人調笑,她倒隻覺得諷刺。


    曾經在宮中受過的侮辱與折磨襲上心頭,讓的眸光都不由的隱隱的浮上了厭惡之色。


    坐於旁邊的母親好似是也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隻手突然按在她手上,使她迴過了神來。


    她笑著對旁邊的白謹若道:“我無事。”


    白謹若聽了此話心底的擔憂終於緩和了一些,隻耐著性子繼續在此處喝茶。


    宮宴,眾人都要看蕭蘄的臉上,若是蕭蘄不說離開,別人自是也不敢離開,所以時間應當還有好久呢。


    蘇薑抬眸看向對麵,才發覺父親竟與沈述坐在一處。


    父親以前果真便認識沈述。


    終於宮裏的嬪妃有人撐不住了,隻上前對蕭蘄行禮道:“皇上,嬪妾或許是因為剛才飲多了酒,如今身子有些不舒服,能否先行迴去?”


    蕭蘄問了問時辰,又見底下一眾人的臉上也都浮現出了疲色,隻道:“迴吧,時間也不早了,眾位愛卿,今日便就到此處吧。”他說話的時候眸光總算是不看那下首的某一處了,心中堵得慌。


    安然出了宮,蘇薑總算舒了一口氣。


    本來在那處待著就特壓抑,不如她在府中躺著補覺,如今終於挨到出來了,她倒是也沒有透露自己與蕭蘄的那一番衝突給母親,免得讓她擔心。


    迴到了蘇府,白謹若便帶著下人迴院中補覺去了,蘇薑也帶著晴兒一同向著住處走。


    推開屋中的門,她便在窗邊的軟榻上癱坐下來,今日穿著這些,倒也累的慌,晴兒與旁邊的婢女一同給她脫衣,隻拖得剩下薄薄一層寢衣,屋中的碳火也已經燒的暖和起來。


    溫水被端進來,還有卸妝用的香胰,蘇薑十分喜歡這香胰的味道,把臉濕潤之後,便用香胰在手上搓出泡沫隨即上了臉,在臉上揉搓片刻,本就極淡的唇脂與麵上敷的粉便已經蕩然無存。


    她捧了水衝幹淨臉,帕子擦幹淨之後便是一張十分白皙幹淨的麵龐。


    如今她不過也才十六歲,還正年輕著,甚至臉上屬於少女的稚氣都沒有完全褪去,內裏卻已經經受過世事變遷了。


    想來既惆悵,又覺得命運當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重生這般的事,若是在上一世,即便是打死她她或許都是不信的,可如今,卻就切切實實的發生在了她身上,怎能不讓人悵然。


    洗淨睡去,錦帳落下,床榻裏便漆黑一片,入目什麽都看不清。


    在這黑暗中,蘇薑毫無睡意,隻又想起了在房中與蕭蘄說話的那一幕。


    他走時的神情,明顯是帶著不甘心的。


    究竟有什麽是能讓他不甘心的,蘇薑恨恨的想,她才是受害者。


    失了清白,又不能夠嫁人,將要比上一世經曆更多的流言蜚語,偏偏還沒有上一世的權勢,如今父親母親尚且能夠護著她,蘇晏也能夠護著她,可若是以後,蘇晏成婚了呢?


    並非她杞人憂天,而是這是眼前確確實實可能會發生的事,蘇晏是她兄長,自然不會對她不好,可能即便是她想要在府中待一輩子他都是願意的,可未來他若是有了妻室,他的妻室能夠容得下她嗎?


    她與蘇晏既不是親兄妹,蘇晏對她還帶著那種情分,單是想想,蘇薑便覺得那未來的嫂嫂無論是誰,都一定接受不了。


    因為她也是個女人,也算有些了解女人,她知道,若是她一直不嫁,在爹娘去世前定然都不會受委屈,或許爹娘死後蘇晏也會護著她,不過,他若是護著她勢必就會得罪他的妻室,到時候惹的他們夫妻不合,也算是她的一樁禍事。


    她不想以後蘇晏為了她被妻子記恨,也不想惹的他後院家宅不寧,蘇家即便對他有恩,可上一世他因為她而死,也算是償還了恩情,蘇晏並不欠她的,她既然不會再嫁人,也自不能夠耽誤了他。


    以後他要娶妻生子,他的府中若是有個一直不嫁的老姑娘,也不是什麽好事,想到這些,蘇薑便覺得自己勢必要找到一個兩全的解決之法。


    想來便不簡單,何況要真實的去施行,蘇薑隻感覺頭暈目眩,幹脆扯過錦被蓋在頭上。


    後麵半月並未發生什麽事,蘇薑隻除了去白謹若那裏請安之外便是待在房中看書撫琴。


    其間隔幾日蘇晏也會過來幾次,不過說會話就離開。


    他們年紀已經大了,得避嫌。


    而蘇烈在宿於夫人住處時,不免與白謹若提到蘇薑的親事。


    蘇薑在宮中的那段過往是他們俱都不想提的。


    卻又怎麽也繞不過。


    若是在以前,與蘇薑議親,他們壓根就無需著急,女兒生的美,前來求娶的京城名門子弟也不少,隻需好好選便是,可如今,卻讓他們兩人不由的做了難。


    失了清白,在這個時代可是個大事,單就說瞞是瞞不過的,因為新婚之夜若是圓房沒有落紅必定會暴露,任何男子都必不能夠接受一個不潔的妻子,就算是如今他們不生張,也自不能夠欺騙旁人,以免以後事情暴露會使人輕賤了蘇薑。


    何況上麵還有個皇帝,白謹若不懂,蘇烈身為男人卻是懂的,沒有一個男人,能夠接受自己睡過的女人再嫁給別人。


    並非是因為對這個女子有多喜歡,而是在這個世界男子對女子獨特的占有欲。


    他們的權威不容侵犯。


    他們能夠整日睡不同的女人,飲酒作樂,去風月場所,吟詩作畫,納妾收通房,卻不允許女人有任何的不潔,即便是被他們拋棄了的女子,背叛他們的下場也隻有死。


    豪門內宅的醜事自然不會如同普通百姓人家那般,若是妻子不潔,便浸豬籠,或者活活打死。


    他們對於此事的處置溫和些,隻直接灌毒藥或者給她們一條白綾。


    身份貴的便對外宣稱是病逝,不影響男子以後娶妻子女婚嫁,也保全了府中的顏麵,身份低的便如同在後宅裏突然的消失了,屍體被人不知扔到了什麽地方,既無棺槨也無墳塋,隻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走。


    人命,至輕至重,至尊至賤。


    他們夫妻隻有蘇薑一個女兒,自然不想把她推到什麽絕路上。


    蘇烈攬過白謹若依舊纖細的身子,隻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道:“若是薑兒一輩子不嫁,養在府中,你覺得如何?”


    白謹若心中也有此打算,隻沉思了半晌道:“或可等晏兒成了親,搬去了他的府邸,我們便給薑兒尋幾個美貌的男侍,若能生下孩子,以後照樣能把蘇府的門楣給撐下來,再連有晏兒幫襯,應當無礙。”


    白謹若這是結合這個世界認真思慮過的方法,也是可行的。


    如今蘇晏已經不僅僅是蘇府的大公子,他既打了勝仗,上麵便已經有了職位,也賜了府邸,以後必定不會一直住在蘇府中的,待娶妻之後搬出去也好,這樣以後蘇薑即便不嫁也不會對他有什麽影響,便如同兄弟分家一般,妨礙小了太多。


    隻所以不給蘇薑招贅反而給她尋男侍白謹若也是有自己的思量的,一則是考慮到尋常人家男子,即便是家世差些願意入贅的,也會對自己的妻子清白不清白產生介意。


    這本來就是一個男子做主多的時代,即便他是入贅,卻還是有著一定的話語權,就算他們夫婦在世時贅婿能夠對女兒好,但等他們去了呢?薑兒還有什麽倚仗?


    即便是二人有孩子,也不能確定孩子是個十頂十孝順的,白謹若比這個世界的女子更懂男人的薄涼與自私。


    所以她寧願讓蘇薑尋個出身地位皆卑賤的男侍來生孩子,這個世界等級分明,男侍的出身隻會讓那人一輩子都低蘇薑一頭,做個永遠的奴。


    或者若是膩了便多尋幾個,多生幾個。


    白謹若的思慮十分全麵。


    畢竟在她的眼裏,人本就沒有貴賤之分,找個容貌好人又聰明貼心對蘇薑體貼的男侍極容易。


    蘇烈對妻子的話沉思片刻,隻心中也頗為讚同,他知曉這般安排,便是對如今的女兒來說,最穩妥的了。


    用手摩挲著妻子的後背,蘇烈歎了一口氣道:“這主意甚好,便這麽辦吧,你找時間給薑兒提一嘴,看她的意思。”


    白謹若點了點頭,心中也浮現了一絲困意,正想掙脫蘇烈的懷抱背過身去睡覺,卻不防被蘇烈按住了身子。


    他們雖已經有了蘇薑這樣大的女兒,卻也是極年輕的,且蘇烈今年隻才而立之年,在白謹若曾經存在的那個世界裏,才是剛剛成親的年紀呢,他卻已經做了十多年的爹了。


    他的長相不算太英俊,卻也在白謹若的審美之內,此刻眸光盯著她,白謹若便知他想要做些什麽了。


    隻伸出手去,解開了他裏衣的衣帶。


    第二日兩人俱都起的晚了,蘇烈洗漱之後便精神奕奕的出門去上朝去了,隻蘇薑來時白謹若才剛用完飯。


    蘇薑一進門便發覺母親氣色極好,心中微滯麵上卻是不顯,依舊行禮入坐。


    白謹若把昨日的打算說與她聽,隻話剛說完,蘇薑的眸子便亮了起來。


    她昨夜如何也解不了的困惑,今日母親便輕輕鬆鬆的給她解了。


    心中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蕭蘄隻不許她成親,卻並未說過不許她找男侍,找男侍生個孩子,還沒有夫君公婆桎梏,日子不要過的太好。


    她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跳的快了兩分。


    上一世在後宮裏,她便並未為蕭翊守貞,這一世連相公都無,她就更沒有什麽可以顧忌的了。


    其實在她的心裏,對於情事更多看重的是享受,至於人,當然並沒有固定是誰的要求。


    男子既可以三妻四妾,養通房納妾狎妓,她為何不能夠養男寵男侍?


    這般既可以挑個她喜歡的,又能夠拿捏的住他們,他們的身份,永遠不會是她的丈夫,就算有了孩子,也隻是她的孩子,豈不妙哉!


    白謹若一見她的神情,便知自己的想法成了。


    或許是因為蘇薑是她的女兒,所以骨子裏確實繼承了一些屬於她的跟這個世界人不一樣的東西。


    思想,也並非不能遺傳。


    擠壓在心口的一樁大事就這樣解決了,蘇薑走出白謹若的住處,心中不由的感慨道,看來這老天對她還是不錯的。


    能夠讓母親把這樣她可能壓根不會想到的主意送到她麵前來。


    男侍的選擇也是十分重要的,他們與男仆可不一樣,除了會做事之外最主要的便是美貌了。


    蘇薑想著今日左右無事,不如出門去看看,先了解了解行情,需要的時候便能夠直接買人進府了。


    上一世她做皇後的時候便知有些人便是專門做這種為貴人提供需求的生意的,裏麵不僅有美貌的女侍瘦馬,還有專門經過訓練的男侍。


    這個世界的達官顯貴,好男風的並不少,也有極變態好孌童的。


    出了府,她隻給了跟著她出門的侍從一些銀子讓人一打聽,便知曉了那種地方在何處。


    到底不是什麽特別光鮮之事,所以蘇薑在頭上戴上了一層帷帽。


    乘著馬車幾經周轉終於到了所打聽的那處的宅院外,她讓晴兒上前敲了敲門,便見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打開門的人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婆子,她先是望了一眼晴兒,隨即才看向蘇薑,打量片刻道:“貴客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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