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四處寂靜,王六進了院中,便看見了蘇薑早已經等候在院中的身形。


    “蘇姑娘,您當真要出宮?今日若是登上外麵的馬車,便永遠也迴不來了。”王六還是想要她慎重思考一番,豈料蘇薑壓根沒有絲毫猶豫便點了頭,她什麽也沒有拿,隻穿了自己曾經進宮時所穿的衣服,望了王六一眼道:“我想的很清楚。”


    見她的模樣,王六再也說不出來什麽,他知曉不是每個女子都貪戀這宮中的榮華富貴,但陛下如此輕易就放了她,王六總覺得太過於簡單了。


    “陛下安排屬下送你出宮,若是有什麽需要帶的,便一同帶出宮去,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如今蕭蘄的情形,王六自然沒有問他,卻也知曉這些物件他壓根就不在意。


    王六自小便跟著蕭蘄,也知曉自家主子其實並非是個強取豪奪之人,畢竟宮中那麽多女人,比蘇薑美貌的也有,隻不過像她這般倔強不屈的,恐怕隻她一個。


    或許蕭蘄喜歡的便是這樣性情的女子,他自出生便沒了母親,老攝政王在蕭蘄出生之後也沒有再娶妻,他到底是男子,即便是心中對蕭蘄十分關心,也不能彌補蕭蘄心中對於沒有母親的缺憾。


    蕭蘄不知道他的生母是誰,王六心中卻是有些印象的,他那時候便是被夫人給買迴攝政王府的,初次見到夫人,還看的愣住了,隻可惜蕭蘄出生之後,府中便傳出了夫人的死訊,王六想著,老攝政王一直隱瞞不肯對蕭蘄說出真相,其實也是怕他會把母親的死怨怪到自己身上。


    對於夫人的容貌時間太長他都已經忘記了,隻是記得夫人很美,貌似周身的氣質也與麵前蘇薑相似,那時府中有流言說,夫人是老攝政王搶來的,他還不信,可自見了蕭蘄對待蘇薑的一番行徑,便也不禁在心中琢磨,難不成當年的流言並非空穴來風?


    蕭蘄喝醉了,睜開眼看見的便是床上的錦帳。


    在床榻上躺了良久,他心知一定是王六讓人把他抬到床上去的,宮裏旁的人,壓根不敢動他。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日飲酒過量,他總覺得心中極為煩悶,把人放出宮了,以後便沒有人能夠氣著他了,他應當高興才是。


    失了清白的女子,待在京城中久不嫁人,她定要承受許多外界的流言蜚語,她既不在乎,他便也不在乎。


    單看她能忍到何時。


    思及此,蕭蘄的心中才左右舒坦了不少,想昨日他還是太過於衝動,不應當在她麵前失態,她出宮隻要是不為了旁人,他便也覺得沒那麽讓人難以忍受了。


    往後隻要她後悔,總歸他還是能給她個名分把她安置在宮中的,蕭蘄閉眸,撫摸著已經包紮好的手。


    “陛下,淑妃求見。”外麵傳來小太監的聲音。


    等了許久,蕭蘄才道:“讓她進來。”


    淑妃性子溫婉,走進房中望著龍床上躺著的人便先是行禮,起身之後眸光便落在了蕭蘄的手上,皺眉柔聲細語道:“陛下,你的手受傷了?太醫來瞧過沒有?誰這樣大膽,竟然敢傷了陛下的手?”


    聲音中帶著心疼,那神態,仿若真的恨不得替他受了傷一般。


    蕭蘄望著她這副矯揉造作的模樣,隻伸手撫了撫她腦後的一頭順滑的青絲,眸光與她的眸光對上,隻淡淡的笑了。


    “是朕不慎傷了手,太醫自然來看過,沒有什麽大礙。”


    “沒有大礙便好。”淑妃用袖子擦了擦眼下並不存在的眼淚,隻把剛才手上提著的食盒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我做了些糕點,想來送給陛下嚐嚐。”


    蕭蘄見她一副殷切的模樣,並未出聲。


    他其實並不喜歡吃糕點,若是有心之人,隻稍微一打聽便知曉,這淑妃,雖看著溫婉,一副柔美的模樣,卻有些蠢。


    一瞬間,他的眸光便沉了下去,眼前又閃過昨日還冷冷的盯著他的眸光。


    看見蘇薑,白謹若先是愣住,半晌才喚道:“薑兒……”


    蘇薑隻衝她笑了笑,伸手便撲過去抱住了她喚道:“母親。”


    “你是怎麽出宮的?”


    聽到此問,蘇薑身子不由的一僵,隨即出聲道:“蕭蘄讓王六把我送迴府的。”


    並沒有說緣故,白謹若望著她平靜的麵色,也識趣的沒有問。


    上次見蘇薑時,白謹若還記得她那時的模樣,看起來十分憔悴,如今倒是好了不少。


    無論蕭蘄為何放她迴來,人能安然無恙的迴來,白謹若便已經滿足。


    平複了思緒,白謹若隻拉蘇薑在房中閑談,屏退了屋中伺候的兩個丫鬟,她才真正的上下審視了蘇薑一番。


    “既安然無恙的迴來了,等你大哥打仗歸來,我們便同一大哥爹爹一起離開京城。這一年以來,陛下的人每日都在府外守著,有時還有別的人,那麽多人盯著我們蘇府,恐怕是發現了什麽,京中的爭鬥從未停歇過,你大哥此次力請出征,也是想立功迴來請陛下放你歸府,卻不曾想……”


    母親不再說,蘇薑卻也是懂了,他們肯定沒有想到,蕭蘄會這般輕易就放她出宮。


    腦中迴想起蕭蘄提出的要她永不離京的條件,蘇薑隻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白謹若見她如此模樣,便隻是皺眉問道:“薑兒,你這是不願離開京城?”


    在宮中被關了那麽久,蕭蘄又對她做了那樣的事,在白謹若的心中,自己的女兒並非是軟弱之人,離開京城,她便能夠不再看見蕭蘄此人,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為何不願?白謹若實在想不明白。


    蘇薑卻並不想把她不能離京不能婚嫁之事說出來,隻是道:“這天下,如今還是蕭家的天下,我們離開京城,又能逃到哪裏去?更何況,父親若是沒有了官職,以往父親得罪過的人定然也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我們蘇家才是落入了真正的危險境地。”


    蘇薑此話說的有理,白謹若緩了一會之後,方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想法有多麽天真。


    如今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這個世界,權利便是王法,無權無勢之人,的確無出頭之日,想蘇烈昔日也曾受先皇器重,如今江山易主,到底做的還是姓蕭的,她們若是離了京城,恐怕性命都無法得到保障。


    “薑兒,你說的對,是母親糊塗了。”白謹若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麵前,眸光有些擔憂的道:“你大哥如今還不知道你在宮中,被蕭蘄……若是你還想要嫁她,母親自然也還是同意的,我相信你大哥也定然不會介懷,隻是不知如今你心中是怎樣想的?”


    蘇薑聽到母親這樣一番問話,不知道為何,竟沉默了。


    她拿起杯盞喝了一口茶,望向對麵神情似試探又似忐忑的母親,隻輕笑一聲道:“曾經之事,便算了,大哥定然會找到比我更適合他之人,況且,他不會想我再嫁人的。”


    後者的他便是蕭蘄了。


    白謹若也明白過來,若是蘇薑再嫁人,恐怕那人定然會發現她並非完璧之身,就算那人甘願,蕭蘄定然也不想自己睡過的女人再被他人染指。


    這個世界的男人,隻允許自己三妻四妾,對女子卻要求她們忠貞不二,想來便是可笑。


    白謹若沉吟許久,才道:“且先等等,你往後若是真正遇到兩情相悅的,母親必定會想盡辦法成全你們。薑兒,不是你的錯。”


    蘇薑看向麵前的母親。


    第一次,她發現自己好似並不了解母親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上一世母親也從未與她說過這樣的道理。


    真的沒有說過嗎?蘇薑的記憶中仿佛打開了一條裂縫,迴到了上一世她嫁給蕭翊成為太子妃的前一晚。


    母親來到她的房中,隻對那時在鏡前梳妝打扮的她道:“薑兒,你要想清楚,嫁給了蕭翊,他是太子,以後便會是皇帝,他不可能隻有你一個女人,到時候,你看著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你真能夠接受嗎?”


    她那時候隻為能夠嫁給蕭翊做太子妃開心,哪裏會想這些,隻道:“男子三妻四妾實屬平常,母親放心,我能接受。”


    便是那時,她就高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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