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迴掐在車窗棱上的手,隻逐漸的冷靜下來。


    雖她如今已經猜出了這些,可又有什麽用呢,如今已經不是前世,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她又不會再走前世的路,自然也應該忘卻這些事。


    既以後不會再摻雜宮中的事,是不是也不會與此人再有任何交集。


    她潛意識裏其實仍舊是十分警惕的,畢竟前世所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今世若是出了一點兒差錯,隻怕又會重新走曾經的老路。


    女子在這個世上所能夠做的事很少,她們不能夠做官,也不能夠完全決定自己要怎樣過活,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可若是女子一旦背叛了夫君有了別的男人,便會被人唾棄水性楊花,上一世她一直活在這些規矩之中,隻後來卻也變得完全不像自己。


    迴過神,蘇薑突然覺得心底的惆悵逐漸的消退了許多。


    即使她再不想麵對,再想要與命運抗爭,也應當有足夠的實力才是,沒有實力,即便她是重生而來,也不定能夠改變前世的悲劇。


    另一邊蕭若見蘇薑離開,隻望向陸元柔道:“平日裏你口中的這位薑姑娘,今日一見果然是個美人。”


    陸元柔見蕭若帶著笑意毫不避諱的誇讚蘇薑,心中也十分高興,隻點頭道:“蕭姐姐,你跟薑姐姐一樣,長得都像天上的仙女,獨留我一個凡人。”


    這話說著,陸元柔還不由的摸了摸自己額頭被包紮的傷口。


    蕭若知曉她這說的是俏皮話,便不由的道:“等你的傷好了,你也就是仙女了。”


    說著她便站起身來,隻說自己出來的時間已經夠久了,如今也應當迴府去了。


    陸元柔已經說了好一會兒話,如今也累了,聽她這樣說,便也點了點頭。


    盡管額頭隱隱作痛,陸元柔卻還是強忍著頭上的不適躺在了床榻上,想起那日從橋上摔下來,分明就是有人推了她,她有心把此人找出來,卻被大哥阻止,大哥隻道:“既然那日沒有把那暗中下黑手之人捉住,現如今便已經沒有了把柄,若是再去尋此人,隻怕會讓人心中生出陷害的嫌疑出來。”


    她心中雖不忿,卻也並非什麽都全然不懂之人,聽得大哥這樣說,便隻得作罷,想著不日便要進白鷺書院,隻要那人也在白鷺書院中,她總能夠找出些線索出來。


    陸元柔雖然年紀小,沒有什麽城府,卻也並不是什麽都不懂之人,反而因為母親性情軟弱,哥哥要照管的事也多,她反而性子更加堅強。


    蘇薑的馬車行至街頭被人攔住,趕車的馬夫不由的有些不知所措,隻拱手行禮對著馬車裏麵坐著的蘇薑道:“姑娘,有人攔路,您看……”


    “是何人?”蘇薑的聲音淡淡的從馬車裏傳出來,隻眉頭微挑,能夠攔她路之人,至今還沒有幾個。


    馬夫聽得她發問,便對著攔在馬前的人問道:“請問是何人攔車?”


    此人劍眉星目,長得也算是俊秀,不過看樣子,應當隻是個侍衛,並非主子。


    侍衛雖對車夫來問他話有些不滿,可到底還是想著自己是聽主子令過來的,便拱手行禮道:“我家主子請蘇姑娘上樓一敘。”


    聽到這聲音,蘇薑先是一愣,隨即很快的便迴過了神來,這人的聲音,她怎麽能夠聽不出來,是蕭翊身邊護衛淩四,她眉頭微皺,心想如今蕭翊要見她?


    見她做什麽?明明自她重生迴來便沒有再探聽過關於他的任何消息,這樣的做法難道還不明確?


    便是她蘇薑,已經不愛慕他太子殿下了。


    沉吟許久,她心裏一向知道蕭翊的性子,既然已經讓人來攔了她,便必定要見到她,若她如今直接拒絕不見,恐怕以他的性格會直接來蘇府中。


    既然不想再與此人有任何糾葛,蘇薑自然也不想讓蘇烈與蘇晏再知道她與蕭翊還有聯係,想到這些,便隻得出聲道:“好。”


    眼下隻能夠妥協,蕭翊的身份,不得不讓蘇薑產生忌憚。


    畢竟如今在她心中,他已經不是昔日她的心上人,隻是太子。


    她絕不要再跟他扯上任何關係,畢竟這個人,可是前世她一生痛苦的來源,她為了他才當了太子妃,又因為覺得當皇後才能徹底配得上她,後來做了許多錯事,如今想來,落在他眼中,隻怕不僅愚蠢而且可笑吧。


    從車廂裏拿出麵紗戴在臉上,蘇薑才從馬車上下來。


    今日沒有帶玉兒,所以她隻能夠一人走進酒樓,本心中有些緊張,可想著如今的蕭翊應當依舊是厭惡她的,她便頓時放下了心來。


    由著淩四帶著她到了酒樓的一處房間,蘇薑隻得緩緩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率先看到的,便是對麵牆上掛著的一幅山水圖,然後才看到,坐於桌前正在飲茶的蕭翊。


    他一手執杯,一手下棋,望見她隻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若蘇薑還是前世的蘇薑,應當此時會喜滋滋的走上前去與他搭話,可如今,她可沒有這樣的心思,巴不得離他遠遠的。


    冷眼見他不說話,蘇薑心中冷笑一聲,也不說話,既是他讓她上來的,她如今已經上來了,他不開口,她又為何要開口。


    終究還是蕭翊有些忍不住了,隻看向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道:“你……上次落水生的病可完全好了?”


    蘇薑心想他竟然也有如此沒話找話的時候,隻道:“已經徹底好了,太子殿下,不知您找小女過來,是為何事?”


    若是沒事她就先迴去了,畢竟她跟他是實在沒有什麽好說的。


    蕭翊見她神情冷淡,麵上不由陰沉了些許,隻見她的臉頰尖尖,一雙眸子低垂著,全然不見了以前的羞澀,而身上的穿著簡單素淨,雖隔著麵紗,他也能夠看見她緊抿著的唇角。


    好像的確是比那些貴女們好看些。


    不過對他竟變得如此冷淡了,蕭翊壓住心中的不快,隻道:“自然有事,我聽蘇大人說,這次白鷺書院入學,你也要去進去讀書?”


    聲音中滿是居高臨下的意味,讓蘇薑聽著隻不由反感。


    以前怎麽從未覺得他與她說話如此高高在上過。


    蘇薑答道:“是。”


    蕭翊不由的望了她一眼,隻道:“你若是不想去,便隻需我與父皇稟報,便可不用去了。”


    他知曉她以往最厭煩的便是讀書,若是她求他,他便做了這個順水人情,也算是解了上次對她落水沒有相救的愧意。


    經過蕭翊這段時間的琢磨,隻覺得她如今的轉變定然與落水他沒有相救有關。


    或許……那日她真不是裝的,而應當是真的不會水。


    蘇薑沒料到他會說這樣一句話。


    她蘇薑不愛讀書的名聲已經傳遍京城了嗎?連他太子殿下都怕她進了白鷺書院丟人所以給她開後門?


    心底暗自黑線,她麵上卻是不顯,隻道:“多謝太子殿下,不過……不必了,去白鷺書院,是蘇薑自己的意願,蘇薑雖身為女子,卻也有些誌向,若不讀書,又怎能明理。”


    “你一女子,需要何誌向?”蕭翊幾乎沒有想便脫口而出,似是隻當這是她推辭的借口。


    蘇薑拳頭緊握,隻道:“太子殿下這是何意,為何阻我一小女子想要讀書的出路,若是我以前何時惹到了殿下,今日便與殿下賠罪便是,還請殿下以後莫要插手我蘇府之事。”


    這話說的便有些重了,蕭翊聽了之後隻感到額頭青筋劇烈的跳了跳,心口似有些堵得慌。


    她的意思,便是他堂堂太子多管閑事了?


    多日不見,他突然覺得麵前不遠處的女子有些許的陌生。


    曾經她哪裏敢這樣跟他說話過?


    其實蕭翊雖厭惡她,對於她的印象卻是不少,畢竟他知曉,他的太子妃,隻會從京中的幾位貴女中選,而蘇薑,便是最可能的一個。


    從他還沒有見過蘇薑時,便有人在他耳邊說,蘇薑甚美,蘇薑性情跋扈,蘇薑近日在哪裏又出了醜……


    他聽到的,總是她不好的名聲,時間久了,對於這個從未謀麵的女子,他的心底也不由的生出了一絲反感。


    這反感,就好似他從來都中規中矩的生活出了一絲難言的變故,在皇宮中,他是最受陛下寵信的太子,無論是讀書還是練武,他從來都是十分刻苦,一時一刻都從未鬆懈。


    因為知曉自己以後是要做皇帝的,要掌管天下百姓和萬裏疆土,他便不能夠忍受自己不刻苦不認真。


    正因為如此,他也十分難以忍受以後要做自己太子妃的女子是蘇薑這般的女子。


    他捏緊手中杯子道:“本殿下自然無需插手此事,隻是因為白鷺書院學子眾多,你若學力不濟,丟的可是皇家的臉麵。”


    蘇薑不由一怔,隨即心中冷笑一聲,隻突然跪地道:“蘇薑身份卑微,德行有失,配不上太子,此次便是與太子說將清楚,太子妃人選,蘇薑主動退出,還請太子將蘇薑的心意傳達給陛下。”


    當麵說出這些話,蘇薑心中並無顧忌,畢竟她知曉,依照蕭翊自尊的個性,絕對不會要一個拒絕自己的女子做太子妃,且他本來也不鍾意她。


    可惜事實卻並不如她所想,此時的蕭翊,隻手中原本握著的杯子都已經嵌進了手心中。


    早間他得了她去往陸府探望陸元柔的消息,還在心裏思忖見到其應當怎樣與之說話,可如今,他倒隻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何時,他堂堂太子也能被人嫌棄了?還是一個在京城貴女之中名聲最差的女子,本以為這段時日她是心中因為那日落水之事對他生了芥蒂,可如今一見之下,哪裏是生了芥蒂,顯然就是想徹底斷絕了曾經與他之間的所有聯係,也否認了曾經對他的傾慕。


    她不似偽裝,而像是真的想通了一般,正因為如此,蕭翊心中才越發發堵。


    不過他向來便是會隱藏自己情緒之人,越是心情極差的時候,麵上便越是帶著笑意,隻收迴手用袖口掩住正在不斷往外滲血的手心,他扯唇道:“你這般有自知之明也是好的,你的心意,本宮定然會如實告訴父皇,畢竟太子妃的人選,也不該是一個無才無貌的女子。”


    蕭翊的話中不免夾雜著私仇,用詞也尤為刺耳,仿若隻要把麵前女子貶的一無是處,他的心便會好受些。


    他堂堂太子,又怎麽會缺女人,沒了她,還有大把的貴女可供他挑選,比她美貌的也不是沒有,且個個都知書達理,他應當無需不快。


    本來今日見她隻是臨時起意,如今既然給自己添了堵,蕭翊莫名還是有些不甘心,隻這樣想著,便道:“可是如今你心中已經有了他人?既要稟報父皇,本宮總要說明原因才是,若不然倒像是本宮脅迫了你。”


    蘇薑見他竟然這樣好說話,心頭一怔,隻思量片刻,想著還是尋一個徹底斷絕心思的借口比較好,隻點頭道:“殿下知曉大哥蘇晏並非爹爹親生,我與大哥青梅竹馬,已經暗自定了終身。”


    這便明擺著說她以後會嫁給蘇晏了。


    話說的倒也不錯,畢竟她雖是皇上中意太子妃人選,卻始終沒有定下來,既沒有定下來,便可以自由決定婚娶,如今有了喜歡的人,也並非什麽大逆不道之事。


    可與蕭翊來說,如今蘇薑一字一句都是如此讓人厭惡,臉上的笑意,說話的聲音,以至於站立的地方。


    “啪!”


    他一手把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茶盞落地便被摔得四分五裂,裏麵飛濺的茶水也不由的落到了蘇薑的裙擺上。


    她不知他突如其來的怒意是為何故,隻聽得他聲音冷冷的道:“出去。”


    蘇薑有些難堪的走了出去,拉開門對上門外淩四的臉,隻一轉眼便別開了目光下了樓去。


    思量了許久也不知自己是哪句話刺激到他了,直到坐進馬車中,蘇薑才不由的想,蕭翊這樣清高的人,若是她說配不上之類的言辭他可能還能接受,說喜歡上了別人,恐怕是傷到了他身為太子的自尊。


    男人能夠變心,喜歡上不如自家夫人的女子,別人隻會歎一句風流,可若是女子懸崖勒馬,尋了個最適合自己嫁的人,隻會被人唾棄朝三暮四。


    隻怕如今在他蕭翊眼中,她便是這樣的人,蘇薑不在意的想到,她寧願他這樣想她,記恨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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