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程車上,楊春妮終於忍不住開始了連珠炮式的數落。


    “你不是說,找海倫是為了聯係商業上的事嗎?”


    “可你這幾天都幹了什麽!”


    “我天天跟你們在一起,怎麽從來沒有聽你提過一句商業上的事?”


    “你該不會看上海倫了吧?”


    “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而且你已經有了田雲,難不成還想吃著碗裏還要看著鍋裏的?!”


    “你這樣對得起田雲嗎!”


    “有幾個臭錢就擺闊,四千多塊錢的項鏈說送人就送人,你可真行!”


    “那可是四千多——呃!”


    說到一半,一直默不出聲的楚昊從懷裏掏出一個首飾盒來,“一模一樣的,要不要?”


    楊春妮打開一看,果然閉嘴。


    總算消停了啊……


    另外一邊,返迴報社的海倫直接將支票和信封給了總經理高爾德,“經理,這條預言務必在今天的報紙上加印,這是人家給的報酬。”


    “一千塊?大手筆啊!”


    高爾德當即打開信封。


    可當他看完裏麵的內容後,瞬間臉色大變,喚住了還沒走出去的海倫。


    “海倫,這個大衛預言你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


    “你確定要把這則預言發出去嗎!”


    海倫下意識的摸了下頸間項鏈,走迴幾步,“有什麽問題嗎?”


    “你自己看!”


    呃!


    看完上麵的內容,海倫瞬間傻眼!


    【民國二十六年七月八日,日軍將在華北向中華民國挑起戰端】


    【同日,同一時間,天降神罰,日軍軍艦將在上海發射艦炮,夷平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知恩院以及上海神社】


    “看到了吧?”


    “海倫,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麽渠道認識這個所謂的預言家,但你不覺得荒謬嗎!”


    “明天就是七月八號,這個叫大衛的家夥怎麽可能知道日軍會正式向國府挑起戰端的?”


    “即便他預言對了,那下麵那一條呢?”


    “日軍是吃錯了藥還是怎麽了?”


    “居然會用自家艦炮轟炸自家司令部和神社?!”


    \"你知道神社對小日子意味著什麽嗎?\"


    “那是他們整個民族的信仰!”


    “如果日軍軍艦夷平了他們的神社,恐怕他們的天蝗都不會饒了長穀川青的!”


    “還有那個知恩院,那也是他們的一個信仰,據說叫什麽淨土宗的!”


    “你應該知道,那些和尚在日軍麵前地位有多高,即便軍官見了他們都要恭恭敬敬的!”


    “依我看,這個大衛不是在預言,分明是在嘩眾取寵!”


    “如果真刊登了這條預言,我們的《大美晚報》一定會成為笑柄的!”


    在高爾德的咆哮聲中,海倫反而冷靜了。


    剛開始看完楚昊的預言時,她也覺得過於荒謬。


    但隨後一想便也釋然。


    這塊土地上的人們,早就對日軍侵略心生不滿和仇恨,寫出這樣的所謂預言,也在情理當中,無非就是一種情緒的發泄罷了。


    至於高爾德那番咆哮……


    “經理,就算沒有這則預言,您覺得我們的《大美晚報》銷量什麽時候上去過?”


    “和《申報》等大報相比,我們現在隻能算勉強支撐。”


    “正如你所說,這個大衛預言的確荒謬,就是個笑話而已。”


    “但即便這樣,對我們又有什麽更壞的影響嗎?”


    “我覺得不會,說不定這個笑話發出去之後,還會引起讀者的議論,反而使我們的報紙銷量提升上去呢。”


    “更何況,這個大衛一下子給了我們一千塊錢的報酬,隻會登載這麽一個笑話,您確定要拒絕嗎?”


    “當然,我無所謂,隻是個中間人而已,如果您確定不賺這個錢,我迴絕了他就是。”


    說完,海倫伸手就要拿迴支票,卻被高爾德按住了。


    “嘿嘿,糊塗了,海倫,對不起,你說的對,有錢為什麽不賺?”


    “而且我們的報紙銷量的確過低,我都已經快支持不下去了。”


    “那就照你說的去辦,馬上把這條預言排版加印,但願這個叫大衛的家夥,用他的獨特幽默,讓我們的報紙銷量提升上去,否則我隻能卷鋪蓋迴芝加哥了。”


    金錢的誘惑下,《大美晚報》屈服了。


    當剛剛印出來的報紙分發出去後,高爾德緊張的在辦公室裏來迴走動著。


    《大美晚報》是他的心血。


    可上海的媒體實在太多了,除了英美人之外,幾乎很少有人注意到這份報紙。


    為了活下去,兩年前他又將這份純英文的報紙增刊了中文版,卻依然不見什麽起色。


    情況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如果這個月再沒什麽起色,隻能結束這裏的業務,黯然返迴芝加哥了。


    當他收到那份大衛預言時,第一反應就是受到了汙辱。


    強烈的侮辱!


    作為媒體人,他也有自己的堅持。


    但海倫的話卻又改變了他的看法。


    或許……現在的讀者真的無聊到喜歡看如此荒謬的預言呢?


    如果真是這樣,報紙銷量有所提升,那麽,和報館活下去相比,他所謂的堅持又算得了什麽呢?


    忐忑不安的等待中,突然——


    “叮鈴鈴——”


    辦公桌的電話鈴聲響起。


    “哈羅?”


    “什麽?”


    “你再說一遍!”


    “好好好!我馬上讓人加印!”


    放下電話,高爾德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出辦公室,“今天的報紙馬上加印,嗯,就先加印兩千份吧!”


    “程敏,你來我辦公室守著電話。”


    吩咐一番,高爾德迅速衝出報館,來到街上。


    附近的報童正在來迴奔跑著到處宣傳。


    “《大美晚報》大爆料咧!”


    “日軍即將揮兵侵略華北,戰事一觸即發!”


    “日軍內訌,日軍軍艦即將轟平日軍海軍司令部!”


    街上的行人時不時停下腳步,興奮著招來報童,“《大美晚報》?給你我來一份。”


    “我也要。”


    “《大美晚報》?以前似乎沒聽說過,我看看。”


    “活了!活了!哈哈——”看到街上大賣的《大美晚報》,高爾德狂笑出聲,飛一般的返迴報館。


    “加印!”


    “再給我加印兩千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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