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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在這冰天雪地裏,大司徒的聲音更冷了,聽不出分毫感情來。


    令君對大司徒的反應很是不滿。


    “你說的過不了多久到底是過多久?那些人又不是人人都好打發。如今出頭的大多是一些被慫恿出來的傻子,真正的聰明人還在背後算計著呢。”


    令君語氣有些衝,對大司徒沒有分毫敬意。


    亦或者說,北洲但凡知道大司徒真實身份的人,都不會對他有多少敬意。


    他誠然強大,也誠然庇護北洲多年,但是他是北洲的罪人。


    因為北洲曾有世上最好的君王,卻被他給毀了。


    陛下隻有一個,但能庇護北洲的卻不止他一個。


    所以知曉大司徒存在的北洲人,對他心懷怨念乃至恨意。


    大司徒對這種惡意已經習以為常,也並不生氣。因為他罪有應得。


    “天地樓和夜淵還沒摻和,慌什麽。”


    大司徒不慌不忙。


    “天地樓是沒動,夜淵小動作卻不少。”令君諷刺道,“大司徒如今許久不入世,很多事情隻怕是都不清楚呢。”


    “很快就不會了,不必擔心。”


    大司徒還是那句話,連聲音都沒個起伏。


    他也確乎不擔心。夜淵是妖界的勢力,白澤不會讓他們肆意妄為。


    “您的確是不擔心!畢竟就是北洲亡了,以您的本事,也不會有事!”


    令君見不得他這樣,有些口不擇言。


    大司徒並不動怒,神色平靜道:“就算是北洲要亡,也是我亡在它前麵。這一點,還請令君放心。”


    他一雙眸子如深潭,透著難以形容的認真,如同發誓一般說。


    這也的確是他的誓言。


    因為若不能為他的陛下守住他的子民,他就真的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令君一時間被震懾住了,也很難再去懷疑他的心意。


    但是事情還沒有弄明白,令君不會輕易放棄。


    “你如何得知會沒有事?”


    大司徒微微垂眸,沒有迴答,整個人宛若雕塑。


    令君頓時氣結。


    “哼,不說就不說吧。”


    令君怒氣衝衝,拂袖而去。


    這老不死的,還不如早日死了算了,留著也是禍害人!


    令君在心底咒罵。


    令君走後,這塊地方又恢複了靜謐,寂寥的令人發瘋。


    但是大司徒在這裏住了很多年。


    大司徒起身,望著外麵的湖泊發呆,神色柔和又哀傷。


    “陛下啊……”


    “如果是您,您又會怎麽做呢?”


    大司徒喃喃道,聲音消散在風中。


    他想要做一下猜想,但是最後卻隻能勾起一個苦笑。


    他猜不出來。


    因為他從未真正了解過陛下,也說不出陛下是怎樣的性格。


    他誠然仁善,誠然聰明,誠然悲憫,但是他的記憶裏也隻能拚湊出這些了。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


    陛下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他全都不知道。自然猜不到他的陛下遇到這種情況會作何抉擇。


    從這一點來看,他所謂的深情似乎荒謬可笑,又有一絲可憐。


    陛下走前,他隻當他是個漂亮,柔弱而又聽話識趣的傀儡。後期他是有注意到自己的心意不假,但他卻以此為恥。


    陛下走後,他才知道,他原也是個心懷天下的君王。他也真正明白,他早已動心,並,情根深種。


    但為時已晚。


    亦或者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注定會覆水難收。


    大司徒眨眨眼,一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麵被挖了出來。


    少年的君王曾說,想要皇家藏書館的令牌。


    他當時嗤笑,說一個傀儡讀書有什麽用?


    少年沉默不語。


    他見狀以為是羞惱了,心中大感快意,便肆意嘲諷了一番。


    然而卻沒得到什麽反應,他最後也沒了興趣,悻悻給了人令牌,然後就未曾注意過了。——畢竟,那時誰會在意一個除了一張有龍椅什麽也沒有的傀儡皇帝呢?


    這段記憶早已模糊不清了。但是今日他卻格外清晰地想起。


    一些往日未曾留意的細節浮上心頭,大司徒隻覺眼睛幹澀。


    那日,少年的君王是跪著求他的。


    一個君王,跪他的臣子。


    可悲,可笑,又荒謬。


    但這真真切切的發生了。還偏生沒有誰覺得哪裏不對。


    但是當日所有人都隻注意到了傀儡皇帝的尊嚴被踐踏成泥,卻無人注意,身姿單薄的纖弱少年脊背始終是挺直的。


    他雖跪著,但一身傲骨不折。


    他早該發現的,他心目中乖順沒骨頭的傀儡,不過是斂了一身鋒芒。


    要不然,一個徒有其表的草包美人,也吸引不了那位的注意。


    神淵的確是個神經病,審美也的確異於常人。


    但是他也是高傲至極挑剔至極的。


    能入他眼的人,又能差到哪兒去呢?


    可惜他有眼無珠,世人也有眼無珠,竟無一人發現蒙塵的明珠,反將其當做魚目作踐。


    何其可哀!


    斯人已逝,可記憶從不會饒過他。


    大司徒推開木門,神色木然,“噗通”一聲跪在雪窩裏,眉眼間滿是哀慟。


    “陛下……”


    大司徒目光直直望向湖心的位置,“還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


    “不過也好。”大司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若您還在,定然不樂意我離您這麽近。”


    可惜您不在了,墓也隻能由您生前最討厭的人來看守了。


    大司徒如是想。


    但他寧願不要這份親近。


    銀裝素裹的世界裏,時間向來是不分明的。


    大司徒不知在雪窩裏跪了多久,雪已經又紛紛揚揚下了起來,不多時就將大司徒裹成一個雪人了。


    “陛下,近來又發生了許多事,您或許會感興趣的。”


    不知過了多久,“雪人”開了口,聲音沙啞,像是哭過。然而語調卻是極柔和,像是怕驚擾了誰。


    “鬼月君與人辯論是非功過,有一不知名的小友迴答極好,若是您還在,想來會與他成為知己好友吧。”


    不是像他這樣卑鄙又可憎的惡棍,而是真正誌同道合的友人。


    大司徒絮絮叨叨,神色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悲喜難辨。


    “不過我卻不認同他所有的觀點。您自然是功德加身福澤萬民的聖人無疑。但不知者卻不見得無罪,有時亦是罪大惡極。”


    就比如我,陰差陽錯,害得您不得不殺身成仁。


    哪怕我未曾這麽想過要殺你,但我也是罪孽深重。


    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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