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曉模棱兩可的模樣讓江易心裏直打鼓。他凝視著她的表情,試探性地問:“真的?”


    尹曉迴過頭,“你這麽關心他幹什麽?他是你三舅?”


    “我哪裏關心他了!我關心的是你!”


    江易脫口而出,再想捂嘴已經來不及了。他被激動而產生的氣流嗆得直咳嗽,“我……咳咳……我怕你……咳咳……涉世未深……咳咳……男人不是什麽好東西……咳咳,尤其是三十歲以上的……”


    “看來你很有自信活不到三十歲。”


    “我跟他們不一樣。”江易平複下來,唿出一口氣,“我是學道的,道心穩固,不會走上歧途,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尹曉望著他沒有說話。她迴想起當初淩紅給她的那份文件。如果事情真如上麵所寫,那天到來時,他必定會魂飛魄散。隻是迄今為止,他不過是因為世道不公而失望,為什麽會走到那一步?


    她不記得自己當初因為什麽要大肆殺戮。但在那個時代下,人變成鬼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可他為什麽又會和自己一樣?


    “你在看什麽?”江易摸了摸自己的臉,莫名有些心虛,“怎麽不說話?”


    “沒什麽。”她輕輕搖頭,目光一直沒有離開他,“我隻是希望你永遠記得你說的話。”


    不然就算自己不殺他,也會有別的鬼差來處理。


    “當然。”他嘟囔道:“我可不會像某些人一樣,嘴上說很快,結果一個月都不見人……”


    尹曉沒聽見他後麵的話,但也不在乎他說了什麽。她起身,“醫院那隻鬼交給你處理,抓到之後通知學校。我走了。”


    “別走!”他跟著站起來,發覺此時的輸液針管甚為礙事。


    “你還有事?”


    “我、我……”


    不想讓她走的話就卡在嘴邊,可就是說不出來。


    他瞥見收到的包裹,立即拿出來打開,“我給你買……別人送了我一件外套,我想你穿正合適。冬天你隻穿一件襯衫,很引人注目。那警察老問我……”


    尹曉看著那件鬥篷,好半天才開口說:“你是說有人給你送女裝?”


    “啊?不是!”他想給自己一個嘴巴,“那人送給你的……也不是專門送……就是客戶答謝……對!客戶答謝。吳欣桐還記得嗎?那個被鬼纏的小姑娘,他們看快過年了……差兩個多月過年……總之!你拿上就好,問那麽多做什麽。”


    他將袋子放進她的手心,恨不得立即紮進冷水裏冷靜一下。


    他察覺自己的耳朵像是著火一般熱,臉上也一陣陣地發燙,腎上腺素飆升,似是追著一隻惡鬼跑了三天三夜,它不休息,他也不停下。他必須閉著嘴,以防自己一鬆懈,心髒就從內裏跳脫出來,代替嘴巴向她高聲喊出自己所有心事。


    尹曉對他那些東拚西湊出來的話沒做什麽評價,隻是當著他的麵將衣服穿在身上。


    江易抿嘴注視著她。衣服穿在她身上的一瞬間,他適才狂跳的心也沉靜下來。那件衣服籠住了她的身體,也裹住了他的心。他仿佛置身於柔軟且密不透風的天鵝絨裏,溫暖且舒適,外麵一切嚴寒再與他無關。


    “我走了。”


    “喂!”他又一次叫住她。


    “你最好真的有事。”她幾次沒走掉,心裏有些不耐煩。


    “確實有事。”他強行找出一個正經的理由,“那隻鬼……你讓我找的那隻鬼叫什麽,什麽來曆?它在哪?”


    尹曉聽完差點沒氣笑,“我都知道了,還要你們做什麽?自己去想。”


    說完,她轉身出門。


    行至走廊大門,她撞見靠牆而站的傅筠亭。他提著一個紙袋子,表情局促不安。在看到她後,他眼中明顯劃過一絲不安與慌亂,手中的袋子差點沒掉在地上。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朝她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關於上次的事,你還在生氣嗎?我……”


    “醫院裏的那隻鬼,你遇見過沒有?”尹曉打斷他的話。她的聲音有些大,引來護士的注目。


    傅筠亭慌忙將她帶到走廊外大廳的角落,然後才小聲說:“你在說什麽?”


    “我很好奇。”尹曉說:“你會道術卻任由那隻鬼在醫院亂竄。是因為沒人出錢所以你才不管嗎?”


    他眉頭緊蹙,“我當然不是唯利是圖的人。但醫院不比其他地方,自然會有那些東西。不過它們留連一陣,然後就會自行離去。是你看到了什麽?有鬼纏上你了?我……”


    他伸手去抓尹曉的手腕,想探她的脈搏,卻被尹曉反手擒拿按在牆上。她手很冷,力氣也很大,不過他沒有反抗。


    “你給我聽著,江易在這裏不管做了什麽事,後果都由我來承擔。你樂意可以幫他,不樂意可以當做沒看見。但要是再像上迴那樣出手幹擾,耽誤我的事情,我就殺了你。”


    她鬆開手,警告似地盯著他看了好一陣,邁步走開。


    傅筠亭呆愣在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他愈發不敢確定她是不是那個人。她們長得一樣,可性格大相徑庭。


    印象中的她,狡黠明媚,像是綻放在草原上鮮紅的虞美人。她的眼眸中流光溢彩,將她所有的喜怒哀樂毫不掩飾地傳遞而出。她身體不好卻總是喜歡奔跑,即便她跑不了幾步就要必須停下來休息;她喜歡一切新奇事物,永遠保持著好奇心。有次她假裝成虔誠的基督徒去教堂做禮拜,就是想弄清楚洋人的頭發為什麽梳不直。


    她殺伐決斷又行事詭異,有一套屬於她自己的行事原則,可從不欺負窮人;她愛恨分明,藏不住心事,會連夜趕一百多裏路就為告訴他她喜歡他……


    不了解她的人會認為她是罌粟,避而遠之或者上前鏟除。隻有傅筠亭知道,她不是罌粟。虞美人和罌粟同樣有毒卻不致命。他抵抗得了罌粟的誘惑,卻沉淪在那朵虞美人中一百年多年無法自拔。


    而尹曉究竟是不是那朵花,如今的他很是迷茫。她像是他接觸過的醫療器械,沒有半分情感,所做的一切隻是想達成自己的目的,對其他一切毫不在意。


    或許,也有例外。江易就是那個例外。她在意他,把他放在最優先的地位,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給他讓路。


    這點來說,她和她的行事風格很像。隻是那時被放在第一位的不是江易,而是他自己。


    他望著袋子中的紅色外套,無力感瞬間將他團團籠罩。


    他到底該去哪裏才能找到他的寧寧……


    而另一邊,江易哼著小調從門口返迴,按響床頭鈴。麵對前來的護士,他樂嗬嗬地舉起噴血的右手,“針頭掉了,麻煩您再紮一次。一會兒我還要幫我女朋友處理事情,很忙。”


    護士:這病人今天怎麽看著跟缺心眼兒似的。


    針頭沒入血管,護士叮囑他動作不要太大,隨後準備離開。


    “等一下。”江易攔住她:“請問您在這兒工作多少年了?”


    “五年。”護士有些困惑,“怎麽了?我紮針的技術很差?”


    “沒有。我隻是想問這裏的手術室……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情?”


    護士更加不解,“具體是指?”


    “比如……”他頓了頓,“從手術室裏跑出來什麽東西,引發重大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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