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校區的正門處坐落著學校圖書館。學生的生活區和學習區以圖書館為中軸線,一分為二,互不幹擾。


    用於上小課的教學樓由a到e分為五個區,中間又有一道長廊將所有教學樓連接起來。學生課間換教室連教學樓都不用出,這種設計即方便又省時間。


    但上大課的綜合樓卻很讓人詬病,不光是學生,連上課的老師也在罵。


    綜合樓一共有六棟,互不相連,分散在學校內部。從高空俯瞰,可以發現這六棟樓圍成了一個圈。如果學生的課程在兩棟相對的大樓,那就意味著這節課結束,他要橫穿過整間學校才能到達另一邊。


    而鍾天賜所說的七號綜合樓隻是學生們之間口口相傳的一個靈異小故事。翁寧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對這種傳說聽到的次數隻多不少。可她根本不信。


    她在這裏工作快十年了,有時候加班到淩晨一兩點才從學校離開。按理說走夜路多了總會見鬼,但她一次也沒見過所謂的深夜多出來的綜合樓。


    所以她聽到鍾天賜說朱華睿去了七號樓,心裏升起一股怒火,覺得他在耍她,也不尊重朱華睿。


    她不免加重了語氣,說:“請你們如實迴答。朱華睿的母親今天早上哭昏了三次。他父親一夜白了頭,一米八幾的漢子對著自己兒子的屍體邊哭邊磕頭,希望他醒過來。現在他們就想知道朱華睿的死因,我們唯一能做的也隻是告訴他們真相。一條鮮活的生命逝去,難道還得不到你們應有的尊重嗎?”


    想起今早看到的情景,她心酸不已。世間悲苦其一便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可那三個學生聽完她的話後麵麵相覷。滿臉雀斑的張賓率先反應過來,將鼻梁上的眼鏡推了推,冷笑道:“不是,老師是不是認為我們在騙你?這是朱華睿的原話。如果我們說謊,我們全家死光,好吧?”


    “張賓!”他的導員嗬斥道:“怎麽說話呢?!你讓我們相信也要給出一個能讓人信服的理由。我們總不能跟人家家長說他孩子大晚上去了傳說中的七號綜合樓,然後去世了。你們設身處地地想想,要是你們,你們能接受嗎?”


    小胖子呂焯怯怯地出來打圓場,“老師,我們真不是在開玩笑。他前天真是這麽跟我們說的。宿舍大門都快鎖了,他忽然開始收拾東西,出門前他主動跟我們說他去七號綜合樓上課。我們不敢問他,也沒跟上去。”


    “他性格孤僻,行為詭異,所以你們不敢靠近他。是嗎?”翁寧說話帶著些陰陽怪氣,但呂焯沒聽出來。


    “沒錯。”他說:“他這人太奇怪了……”


    翁寧心中冷哼一聲:她就知道這些人會什麽說。


    她強壓著怒火聽呂焯繼續說:“朱華睿性格比較內向,在宿舍話不太多。平時除了上課就是去圖書館自習,晚上迴來玩會兒手機上床睡覺。


    但在一個多月,還是幾個星期以前,具體時間我記不太清了。他有天晚上迴來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一直拿著手機拍照。”


    “拍照?拍的誰?”


    “他自己。我們以為他網戀了,想給對方發張好看的自拍。天哥還問他需不需要我們幫他做個發型、修個圖之類的?”


    “然後呢?”


    “他沒搭理我們,還在那兒不停地拍照。”


    “對啊。”鍾天賜接過話題:“到他自殺前一晚上他還在拍,拍到淩晨五點才休息。中間有一次我忍無可忍,就……”


    因為朱華睿一到晚上就開始拍照,手機聲音也不關。某天鍾天賜睡覺睡到一半被他吵醒,盛怒之下,他拽著朱華睿的衣服一把將他拖下床,然後砸了他的手機。


    而朱華睿什麽也沒說,隻是冷冷地盯著他看。朱華睿的眼神在夜色的襯托下如同淬了毒一般,陰狠又猙獰,看得鍾天賜不寒而栗。


    但他作為宿舍大哥的氣勢不能丟,強撐著撂下一句狠話,爬迴自己床上,然後拉上床幃的拉鎖,躲進被子裏。他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情況。良久,他聽見朱華瑞上床的聲音,暗暗鬆了一口氣。


    那天晚上他沒怎麽睡好,總是被噩夢驚醒。夢裏麵朱華睿拿著砸壞的手機對著他拍照。無論他怎麽躲,都躲不開那股冰冷的視線。直到第二天早上五點,他才徹底睡過去。


    當天上午沒課,他一覺睡到中午十一點,醒來之後發現宿舍隻有他一個人。而他的床幃不知什麽時候被拉開了一條縫。拉鏈拉開的位置正好是一個人站在下麵,平視著看向他的床的高度。


    是朱華睿嗎?他昨天晚上趁自己睡著,拉開了自己的床幃?


    他被自己的猜想嚇出一身冷汗,而後又覺得應該是呂焯他們。他們想叫醒自己出去吃飯。隻是他沒醒,所以他們才撇下自己走了。


    衝突事件很快被他拋之腦後。今天翁寧問起,他才又想起來。


    翁寧聽完,冷聲道:“你把他從床上拽下來又砸壞他的手機,然後你心安理得地迴去睡覺。你知不知道他家情況很差,他全靠助學金和補助金才能上學?一個手機對來他說有多貴重!”


    “我當然知道!”鍾天賜聽到翁寧這麽說十分生氣,“我當天就賠給他了一個新的,比他原先的手機貴好幾倍。我心安理得?我說老師你能不能不要帶著偏見看人?”


    “你覺得你沒錯是嗎?”翁寧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憤怒,“他老實、好欺負,所以你大可以先給他一棒子,再給他一顆甜棗,然後自認為這件事扯平了,甚至覺得反倒是朱華睿欠你一個人情?”


    鍾天賜憤然起身,狠狠踢了一下麵前的茶幾。巨大一聲響嚇了所有人一跳。


    “你他媽什麽意思?!覺得是我們把他逼死的?”


    “鍾天賜!”他的導員斥責道:“我們隻是在跟你們了解情況。”


    “了解個錘子情況,你們就是懷疑我們。”鍾天賜指著兩人罵道:“一個個在這兒裝nm呢。就是我殺的,你們滿意了吧?”


    “鍾天賜!”


    “少跟老子叫喚!這爛學大不了我不上了。你們直接讓警察來抓我。快!現在打電話報警!”


    他的氣憤落到翁寧眼裏變成了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翁寧抬頭,漠然地望著他們三人,“朱華睿身上的傷是怎麽迴事?”


    “老子弄的!”鍾天賜梗著脖子,怒視兩人,“我迴去睡覺了,你們愛怎麽懷疑怎麽懷疑。不過這事咱沒完。你們身為導員冤枉學生,我一定會投訴到教育局。咱看誰先完蛋。”


    說完他雙手插兜轉身離開,張賓也跟著他走出辦公室。


    他們中呂焯的膽子稍微小一點,不敢私自離開,留在原地說:“老師,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朱華睿身上的傷全是他自己弄的。光我一個人就看見了好幾迴。他半夜在陽台自己咬自己。”


    翁寧的怒火未消,說話依舊很衝,“你們當時為什麽不來告訴我或者通知你們導員?”


    “我們以為他網戀失敗,想不開自殘呢。一起勸了他好幾次。之後確實沒再見過他自殘,所以才沒通知你們。誰知道他後麵跑出去上吊。”


    翁寧和另一位導員眉心緊蹙,皆是困惑無比。


    接下來的幾天,鍾天賜三人又被不同的人找來問話,警察也來過學校。不過三人統一口徑,咬死了朱華睿的事情跟他們無關。


    後來法醫那邊的驗屍報告顯示,朱華睿身上的牙印不是他們留下。他們的嫌疑暫時被排除,沒人再來問他們。


    不過他們“霸淩”朱華睿的消息在學校傳得沸沸揚揚。三人的照片被人公布在學校論壇內。此後他們走哪兒,都會有人在他們身後指指點點,小聲議論。公共大課,沒有學生願意跟他們坐一排。“表白牆”投稿罵他們的人更是多不勝數。


    忍無可忍的鍾天賜迴到宿舍將自己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張賓安撫道:“別生氣。你要實在受不了,請假迴家休息兩天。”


    “你心挺大啊,這麽無所謂。”


    “他們愛怎麽說怎麽說。要是哪天突破老子極限,老子就隨機帶走一名幸運觀眾。”說著,他拿出抽屜裏的蝴蝶刀,放在手裏把玩。


    “媽的,老子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這麽汙蔑過。”鍾天賜頹喪地坐在椅子上,“我爸已經在幫我找學校了……我走之前一定給翁寧那個賤貨兩巴掌。”


    呂焯拍了拍他的背,“別啊天哥,你走了我肯定舍不得。再說你就這麽離開,不更顯得你心虛嗎?”


    “我能怎麽辦?找朱華睿出來給我們作證,證明不是我們逼死他的?”


    “也許真的可以。”張賓眼睛一亮,一拍桌子,“我們直接問朱華睿他為什麽要自殺!”


    “你沒病吧?他一個死人,我們怎麽問他?”


    “請筆仙招魂……”張賓壓低聲音,“今天可是他的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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