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翰平被她看得心裏發慌,連忙讓人押送他們去縣衙下的地牢,並叮囑隨行之人一定要看緊尹曉。


    得知明日要處刑,圍觀群眾甚是興奮。


    他們靠殺人發家,也靠看人受虐取樂。時代的變遷讓他們享受到了現代科技帶來的便利,卻沒衝淡他們內心的獸性。常年浸染在這種環境中,這些人早已變態了。


    他們繁衍出來的後代也在這種氛圍中,逐漸變成了他們長輩的模樣,擁有著和他們一樣根深蒂固且難以改變的價值觀。


    就算他們當中有人出去過也沒有什麽變化。能被姚翰平放到外界的人是經過他的精心挑選,並且他們出去時,身上會被施咒。姚翰平會確保每一個出去的人都不會背叛他。


    所以這個鎮就像一攤死水,裏麵積滿了上百年的垃圾,再也清澈不了了。


    三人前往縣衙的途中,小鎮上人追著他們咒罵,往他們身上扔石頭和團成的雪球。


    江易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他萌生了一個想法,一個常年掩埋在他心裏不能見光的想法。


    他想殺了這裏所有人。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通通讓他們長眠於地下。反正這裏與世隔絕,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別忘了你的任務是什麽。”尹曉冷不丁說出這麽一句,將他繁雜的思緒拉了迴來。


    他轉頭看向她,心中激蕩的情緒緩緩歸於平靜,“我知道。”


    縣衙下麵的地牢終於有些長富當年看到的小鎮的影子。這裏昏暗潮濕,沒有窗戶,空氣中夾雜著濃重的腥臭味。石牆上掛滿不同種類,帶著血跡的刑具。曾經關著小孩子的七個籠子也掛在牆上。


    押送的人按照姚翰平的吩咐,將尹曉單獨關進一間房。江易和李婉琳在她對麵那間牢房。不過牢房向過道內的那一邊是木質柵欄,他們彼此能看清對方的情況。監牢內除了一堆稻草,就是一張光禿禿的床板。


    那些人在尹曉的牢房外多加了幾把鎖,又在牢房的門框上用拿著沾染朱砂的毛筆畫符,之後帶走唯一的蠟燭轉身離去。


    李婉琳支持不住,捂著肚子靠牆坐下,額頭全是冷汗。她為了逃脫追捕劇烈奔跑,剛才全憑一口氣撐著,現在泄了力,小腹疼得厲害。


    江易脫下外衣蓋在她身上,關切地問:“你感覺怎麽樣?”


    他倒是知道幾個治病的咒語,但背包被那些人收走,現在也是束手無策。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她強扯出一個微笑,而後又小聲抽泣,“梅姐是為了救我才死的,其實她可以獨自逃走,可她為了給我爭取時間……我對不起她,她拚了命地救我,我還是被抓迴來了。早知道我就應該讓她先走,不然她也不會跳崖而亡。”


    “她本來就是個死人。”尹曉站在對麵,望著自己的右手,“跳崖又怎麽了,誰還能死兩次呢。”


    “啊……嗯?”


    李婉琳的眼淚掛在眼角還沒掉下來,表情呆萌,“好像……好像是這個道理。”


    江易:……


    “你手怎麽了?”他見尹曉死盯著右手不放,但牢內一片漆黑,他看不清她的手有什麽問題。


    “是又傷到了嗎?”


    “好了。”她的手指還留有一點淡粉色,“我隻是在奇怪,為什麽我沒遇到他。”


    “誰?”


    “給長富下針的人。”


    那人的道行很高,甚至比地府的鬼差還要強。要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傷到。但她一早在祠堂觀察卻沒有看到道行高深的人。


    “姚翰平和他的手下隻是幫廢物,行不了這種程度邪術。他們在這裏做的一切應該也是受那個人指點。他才是最麻煩的人。”尹曉說。


    “所以你沒在祠堂動手,是為了找他?”


    “隻是一方麵。我還在等人。”她看向江易,“你準備一下,我們子時動手。記得你的任務,不要被別的事蒙了心竅,二手道士。”


    “二手是多餘的。”


    江易也靠著牆邊坐下。他自己的情況也不太好,藥物全在包裏,這會兒疼痛感襲來他隻能硬扛,刺骨的寒冷激得他不住地咳嗽。


    李婉琳把衣服還給他,他推辭說不用。再怎麽說,他也不能看著一個女孩子受凍,而且她還是個孕婦。


    “我教你一個法子取暖吧。”尹曉悠閑的聲音傳來。


    江易心裏咯噔一聲,“你、你最好是真有取暖的辦法。”


    “當然,怎麽說我也是你領導,不可能眼睜睜地看你凍死不是,要不要學?”


    “要。”


    “要就拿出點誠意來。”


    他就知道沒這麽簡單!


    “你想要什麽誠意?”


    “我教你取暖,你幫我寫檢討。兩萬字,要催人淚下,真情實感。”


    “兩萬字!”江易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瞪出來,“你這是寫檢討還是寫論文?”


    “你寫不寫?”


    “寫!”


    他不寫能怎麽辦。這個女人不是在這兒挖坑就是在那兒挖坑,後麵指不定又遇到什麽事。他現在連個外套都沒有,毫無逞強的資本。不如答應下來還能暖和點。


    尹曉在他對麵指點道:“盤膝而坐。”


    江易半信半疑地盤起腿來。


    “調整唿吸……閉上眼睛……氣沉丹田……誠心禱告,說:‘它尼尼,光能量’。”


    江易睜開眼睛,“你認真的!?”


    “不信就算了。”她轉身就走。


    “信信信!你先別走。”他閉上眼睛,別別扭扭地說:“它、它尼尼,光……能量。”


    而後,隻聽吧唧一聲,有東西砸到他臉上。他拿起一看——是個打火機。


    ……


    ……


    ……


    “這是哪兒來的?”他問。


    “上迴去你家點煤氣罐的時候剩下的。”


    江易咬著下嘴唇,問:“那那個咒語?”


    “出自巴啦啦小魔仙。”


    “我跟你拚了!咳、咳……”


    江易無能狂怒後,將監牢內的稻草聚集在一起,又拆掉床板上的木頭拿來生火。雖然說潮濕的木頭點起來煙霧很大,但好歹能暖和一些。


    這一點火苗讓李婉琳心裏好受了許多,隻是她不敢看江易現在的表情,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


    江易原本想閉目養神,經過尹曉這麽一鬧,他隔著兩層木柵欄門跟她“對罵”,甚至罵出了一身汗。李婉琳聽著他們的對話,笑得肚子又疼了。


    時間很快來到夜晚11點。


    尹曉退後兩步,“到時間了,我們出去。”


    江易扒在門上,向外看了看,“警察來了嗎?”


    “誰跟你說警察會來這兒。李婉琳被他們抓過來,沒人帶路。他們漫山遍野地搜索,怎麽可能那麽快到。我們還是自救吧。”


    “可外麵活人和死人混在一起,你怎麽分辨活人跟死人?你之前不是還說對活人出手犯法嗎?”


    “那沒辦法,就當他們倒黴好了。”


    尹曉說的他們是指地府看管犯人的鬼差。


    “我想好了,我一會兒見人就砍,流血的打暈,沒流血的帶走。”


    “喂……”


    江易話還沒說完,尹曉提起裙子,一記迴旋踢,將監牢的木柵欄牆整個剝離。巨大的聲音驚醒了在門外看守的人。


    或許是認為“犯人”絕對無法逃脫,所以看守的人隻有幾個。


    他們剛衝進來就被尹曉按著腦袋撞到牆上暈了過去。而後,尹曉向江易丟去一串鑰匙。


    李婉琳瞠目結舌。之前她看尹曉踢石板的時候,就覺得她是個女中豪傑,這會兒更是對她欽佩不已。看著她,她自己仿佛都有勁兒了。


    江易要攙扶她出去的時候,被她一手推開:她現在強的可怕。


    從地牢上去,便是衙門後院的天井處。


    尹曉對江易說:“既然已經來衙門了,你就先在這裏找。如果不是再換地方,不用著急。我會留給你充足的時間。”


    江易點頭,“你也小……”


    他叮囑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消失不見。


    李婉琳一直在看周圍,等她轉頭,才發現尹曉沒在這兒。她滿臉困惑,“她……什麽時候……”


    “別管她了。我們先幫你找個安全的地方。”江易說著,帶著她潛入衙門內。


    淩晨十二點,睡夢中的所有人被祠堂裏傳來的陣陣鼓聲驚醒。但凡鼓聲響起,必是有重大事情發生。


    他們穿好衣服,睡眼惺忪地走向祠堂。門外,他們遇見了和他們一樣聽見鼓聲而來的姚翰平。


    眾人對視一眼,心叫不好,立即湧入祠堂。


    彼時,尹曉站在大堂神像前,見所有人到齊,在姚翰平說話前,她先聲奪人,“從今天起,你們拜我。”


    說罷,她拋出一條鐵鏈勾住神像的脖子,當著眾人的麵,奮力一拉。三米多高的神像轟然倒塌,眾人抱頭四散而逃。


    一切歸於平靜之後,眾人抬起頭,發現從空中掉下來許多信封,上麵寫著:錄取通知書。


    而尹曉此時踩在神像之上,睥睨眾人,冷聲道:“死人帶走,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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