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隻折翼的鳥想要飛翔,你是該幫助其治療羽翼,還是棄之不顧呢?


    當一個已死的人想要複活,你是該助其重返人間,還是該給她一張符籙,送她歸西呢?


    比利很清楚,這兩個問題本質上並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是前者,比利隻會毫不猶豫地便選擇幫助鳥兒治療羽翼,隻因為幫助鳥兒獲得一對健壯的翅膀,它依舊隻會是一隻鳥。


    如今麵對後者,比利猶豫了,他知道自己毫無疑問是想要助小蝶重返人間的,可問題是,一個亡魂獲得重生的機會,她還能是一個人麽?她又會給這個世界給自己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呢?


    仔細想想,如果是鳥,自己就能毫無畏懼,可如果是個人,自己卻難以做出抉擇。


    深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自己實在太過弱小。


    若是比利能夠如同七七一樣有著改天換日的強大能力,或許他便不需要再如此猶豫了。


    比利還想再等下去,可時間從來不等人,與那兩個不當人的男女吵了一架後,胡桃再次出現在了棺材前,看著往日的朋友,如今的一具冰冷屍體,她默默無言。


    就在胡桃歎息著準備離去時,假比利終究還是沒忍住,喊出了聲來:“等一下!”


    胡桃聞言立刻便停下了腳步,一手藏於身後緩緩靠了過來,她喝問道:“誰?”


    假比利聽比利說過這胡桃很謹慎,他不敢接話暴露自己,隻連忙反問道:“往生究竟是什麽樣的?”


    聽到這問題,胡桃頓住了腳步,她沒再靠近隻疑惑問道:“你是小蝶?”


    假比利不搭話,隻繼續問道:“人死後為什麽要往生?為什麽會變成陰魂,為什麽沒有一了百了?”


    胡桃看著棺材中的小蝶,她想了想才答道:“還記得我曾經講過的一個故事麽?那個毛毛蟲變成蝴蝶的故事。”


    假比利自然不知道那什麽故事,他想了想才繼續問道:“這和往生有什麽關係?”


    胡桃苦笑了一聲道:“爺爺和我說過,那條毛毛蟲便像是活著的人,當它完成結繭那一刻,蟲子也就死了。”


    “破繭的蝴蝶雖然依舊是那條蟲子,可它們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生命。”


    “往生便是如此,很多人死之後,對凡間存在著太多的眷戀,為了能讓他們安心化蝶離開,便需要我們往生堂幫助他們。”


    “死亡不是結束,放下過往,才能迎接新生命的開始,這便是往生。”


    假比利卻道:“這話說出來,你信麽?”


    胡桃沉默了,她信又不信。


    胡桃想要相信,可她卻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聽了半響,比利終於不再沉默,他道:“如果你都不知道往生後會變成什麽樣,為什麽還能心安理得地送別人往生呢?”


    假比利也接話道:“既然往生是為了新生,你為什麽不直接讓我複活呢?新生是生,反生難道就不是生?”


    胡桃聞言終於有了動靜,她搖搖頭道:“時光不可倒流,人死不能複生,這便是天地大道,是不能違背的。”


    比利想起作為僵屍而存在的小七七,因為知道僵屍是個什麽鬼樣子,所以他從不覺得複活是什麽違背大道的事。


    相比起複活一個陰魂,比利其實更擔心這個複活的小蝶會化為心魔,再次殺死自己,讓他通關失敗。


    比利反駁道:“若是大道不希望陰靈僵屍存在,便該讓人一死了之。”


    “陰靈僵屍能夠存在,本就是大道的意誌,既然能獲得新生,為何不能反生?”


    胡桃聽了這話,果然再次陷入了沉默。


    比利的思維卻繼續延伸,小七七作為僵屍,為什麽不試著讓自己複活成人?灶王神君的殘念,明明也擁有自我意識,為什麽沒有試著讓自己複活?宇宙中真的存在複活的生命麽?


    仔細想想,無論是小七七還是灶王神君,都很坦然地麵對自己的死亡,對自己已經死去這一點也毫不避諱。


    既然小七七和灶王神君是死人,那她們為什麽還要留在凡間,她們的存在本身又是為了什麽?既然他們都是神君真仙了,複活自己應該也不算難事吧?為什麽他們都沒有把自己複活呢?


    難不成,複活這件事,即使是神君真仙也做不到?


    難不成,死亡其實是不可逆的?


    如今兩人都不在身邊,比利無法直接得到答案,他隻能靠自己來思考。


    就如今這情況,兩個大佬都沒有複活自己來看,胡桃的複活秘術或許真如鍾離所說,其實隻是一個騙局。


    假設死亡不可逆,真正的複活並不存在,那這個將陰靈轉化為心魔的秘術又是怎麽一迴事呢?


    說起來,那秘術將小蝶包裹起來的樣子就像是一隻蛹,蛹內的小蝶會被那奇怪的火焰焚燒煉化,最後變成一個嬰兒,直到成長為一個少女時,才會破蛹而出,那樣子便像是一隻破繭而出的蝴蝶。


    這整個過程,正如胡桃口中的往生,毛毛蟲在成蛹後便會死去,再次破繭的,其實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新生命。


    仔細想來,那個新生的心魔,無論怎麽看都與小蝶判若兩人,兩者放在一起,任誰都不可能將她們當成一個人。


    如果這秘術並不是複活,其實是往生,那就一切都說的通了。


    化蝶而生,往生或許真的是化蝶而生,人生或許真如胡桃那個小故事講得一樣也說不定。


    試想一下,每一個人都是一隻為了迎接新生而努力自我成長的「蟲」。


    他們在人世間的每一段經曆,每一次酸甜苦辣鹹,都會被「蟲」咽進肚子裏。


    這些難忘的經曆在經曆了曲折痛苦的消化後,又被「蟲」吐出來,變成了助「蟲」化蝶的繭。


    當一切準備就緒,「蟲」將坦然迎接死亡,在永恆的沉睡中,化成另一隻美麗的「蝶」。


    比利多希望這故事是真的呀!


    奈何這世上,從來沒見過美麗的「蝶」,這世上永遠隻有痛苦的「蟲」。


    比利如果沒見過七七,沒見過灶王神君,他或許真願意相信這段美好的故事。


    可惜比利見過了,知道即使強大如的人,也沒法逆轉死亡。


    心中向往著化「蝶」的「蟲」們,在它們真正死後,最終也隻會見到一場騙局。


    化蝶而生,從來都是一個精心編撰的美好故事,從來都是一場精心搭建的騙局。


    與其期待死後化蝶,我為何不活著的時候就做一隻彩蝶?


    山不見我,我自見山去。


    水不向我,我自向水去。


    待風來,不若追風行。


    盼甘霖,不如挖溝渠。


    我迷人的老祖宗呀,用他們幾千年的曆史,早已在踐行著關於生死的奧秘!


    不信天上有人間,不信地下有煉獄,人間今在我手中,便該改天又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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