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猜的沒錯,何樰他們還在雲頂山,隻不過,不在山上,在山腳。


    袁太守的人在附近打聽何樰眾人的蹤跡,找到大山所在的小山村,他覺得不妙,連夜上山,找到何樰他們,把他們帶到一個他熟悉的山腳小山洞藏起來。


    宋安前腳往山裏去,大山後腳就偷偷溜出村,往後山走。


    張濤尾隨其後,直到大山撥開竹林跟灌木叢,進入一個隱蔽的小山洞,他才轉身離開。


    “果然如你所料,太子妃沒來得及離開,就藏在山腳的山洞裏。”張濤來到山腰的古寺,跟宋安說道:“大山挺小心,故意繞彎,差點成功把我甩掉。”


    宋安笑笑:“他沒有這點機敏,太子妃怎會把這麽多人的身家性命交在他手上?”


    “你故意透露我們住在山上古寺的消息,是想借大山的嘴告訴太子妃,太子派我們來救她,讓她上來找我們匯合,是不是?”張濤問道。


    宋安眼底一沉,收起笑臉:“沒錯,但不是讓她來找我們匯合,而是借大山的嘴,跟她商量,願不願意跟我們迴京都?若願意,她會出現;不願意,我們就引開敵人,助她離開。”


    張濤一驚:“這是太子的意思?”


    宋安低下頭,輕聲歎道:“不是。”


    “那你……?”張濤瞪著宋安,表情震驚又複雜。


    他們都知道太子曾經當著眾人的麵說已經休了太子妃,還在她被寧王抓為人質時,放棄了她。


    此刻太子妃拒絕跟他們迴去,合情合理。她就算說出恨太子的話,也沒人敢說她的不是。


    所以,宋安沒必要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太子妃的冷屁股。


    “可太子親口承認她是太子妃,還讓咱們務必將人帶迴去……”張濤猶豫著,覺得違逆太子的意思不太好。


    “親口承認?”宋安有些賭氣:“在朝堂上承認還是張皇榜承認?跟我們幾個下人承認,算什麽?”


    “也是。”張濤這才明白太子妃的委屈,但他總覺得這話從宋安嘴裏說出來,有點奇怪。宋安到底是太子的人還是太子妃的人?


    什麽覺得他比太子妃本人還委屈?


    張濤不知道的是,宋安在太子太子妃身邊待的時間比他長,又是旁觀者清,早就看出兩人互生情意,但太子總是懷疑太子妃的用心,害得兩人漸行漸遠。


    見太子妃走遠了,太子心裏不舍得,又想挽迴。一來二去,他不累,太子妃也累了。又不是小孩玩家家,誰能陪他這麽無休止的玩?


    這些話,宋安從未在人前說出口,但他覺得太子妃著實憋屈。


    “那,若太子妃不肯迴去,我們如何迴去交差?”張濤說出重點。


    宋安歪著腦袋認真想了一下,說道:“太子妃不迴,我們也不迴了,就一路跟著吧,保護太子妃,也是我們的職責。再說了,我們隻負責找人,不負責幫他哄人。”


    這麽大逆不道的話從宋安嘴裏說出來,張濤驚得張口結舌,卻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兩位大人,門口有人找。”一有隨從過來稟報。


    “太子妃這麽快就來了?”張濤詫異。


    “不是太子妃,是一個村民。”隨從迴答。


    村民?大山?


    宋安張濤對望一眼,雙雙往門口走去。遠遠看見大山在門口台階下站著,往院裏張望。


    “大山兄弟。”宋安笑著迎上去:“你找我們有事?”


    大山猶猶豫豫的遞上一張折疊好的紙條,嘴裏說道:“這是……這是有人讓小民送上山來交給兩位大人的。”


    宋安接過,隨手打開紙條:“多謝太子派人相助。我身無長物,送個消息給太子還人情:曹公公。”


    就“曹公公”三個字,算什麽消息?宋安把那張紙翻來覆去的看,再找不出其他字。他皺著眉頭,拿著紙條往大山眼前一伸:“這是什麽意思?”


    大山趕忙擺擺手,卑微的陪著笑臉:“官爺,小的不認識字,您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張濤湊過來看了一眼:“人家是寫給自己的夫君,你研究個怎麽勁?原樣寄迴京都不就行了?”大山在跟前站著,他不敢說太子妃寫給太子。


    宋安一想也是,剛想轉身迴寺內,看見大山還老老實實站著,還是那張老實憨厚的笑臉,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他不由得奇怪:“大山兄弟還有事?”


    “不是,”大山急了:“官爺不迴個信給我拿迴去麽?”


    還要迴信?


    宋安一頭霧水,突然又恍然大悟:“對對對,迴信。你就帶兩個字迴去:護駕!”


    “護駕?”


    別說大山丈二摸不著頭腦,張濤也聽得一臉懵。


    “就倆字,你愛走不走,寺裏又沒留你的飯。”宋安沒好氣說道。


    “走走,我這就走,不用留飯,我家裏有肉吃。”沒想到這麽簡單,這銀子可太好掙了,大山高高興興的走了。


    順利把大山打發掉,但張濤還沒走呢,宋安一迴頭,正對上張濤那雙銅鈴眼。


    “不用這麽看我,太子妃無非想要個準信,看咱們是想綁她迴去,還是隻是確認她活著。”宋安第一次知道張濤原來這麽笨,他邊往裏走邊不耐煩的繼續解釋:“我不過是告訴她,我們不強迫她迴去,隻是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安全,讓她安心。”


    “這麽說,你宋安大人,是要拋棄太子,投靠太子妃了?”張濤語不驚人死不休。


    宋安一頓腳:“這是什麽話?太子跟太子妃不是一家子麽?”


    張濤被噎住,一時不知道怎麽應迴去。


    他發現,自從跟宋安一起出來辦事,總會被他帶偏,莫名其妙覺得自己突然變笨了。但他能在太子身邊待這麽長時間,不可能真這麽笨。


    為這事,張濤很認真的想了一個晚上,結論是,自己很相信宋安,願意聽從他的指揮,隻要他在,自己自動降智。


    何樰得到大山的迴信,不禁笑出了聲:“宋安長脾氣了。我送去三個字,他迴兩個字。他這是跟我杠上了。不過挺好,有他們在,我們暫時不用太考慮安全問題。太子的人出現,袁太守再傻,也會有所收斂,不會去捅新太子的馬蜂窩。”


    她這是說給太師父跟林子銘聽的。


    林子銘聽著,不由得對薛無名佩服得五體投地,忍不住問他:“您是如何知道曹公公這三個字有用的?”


    薛無名笑而不語,眼睛看的卻是何樰。何樰會意,幫他解釋:“我太師父昨日不是說了麽?太後從始至終都盯著最高權力,她必定會從旁入手,在皇上旁邊待的時間最多的人是誰?不就是曹公公麽?偏偏兩王大戰前,曹公公突然被皇上送出宮養病,皇上一定知道了什麽,但他不好對太後下手,隻能清除太後的眼線,給太後留幾分顏麵罷了。”


    “所以,太後既然不放過我們,我們也可以對她不客氣,建議太子從曹公公入手,必定能挖出點好東西來。”


    林子銘昨日帶人出去偵查,錯過了薛無名對何樰的指導。何樰這麽一講,他更佩服了,衝薛無名伸了個大拇指:“薛大師料事如神。大智慧!”


    “啪”的一聲,何樰將他的大拇指拍下去,嗆了他一句:“先別急著誇我太師父。你出去探路一天了,說說看,我們接下來該往哪裏去?總不能一直憋在這小山洞裏吧?”


    說到去向,林子銘瞬間嚴肅:“原本是沒有的,剛才聽宋安那兩個字的迴信,我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


    何樰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什麽想法?快說!”


    “誰都知道宋安是太子的人,那我們不如光明正大的迴鄲洲,還是住在林宅,養精蓄銳。有宋安幾個在,看誰敢騷擾我們?若他們真敢來,倒是坐實了他們謀逆的罪名……”


    林子銘銘說得頭頭是道,還在得意自己聰明,被何樰一個嫌棄的眼神堵迴去。


    何樰說道:“就這?你覺得很大膽?我怎麽聽出膽小怕事,需要借太子的人保護的意思呢?”


    林子銘被何樰懟得憋屈,轉身可憐巴巴的看向薛無名,跟他求助。


    薛無名被兩個小輩互懟的樣子逗笑:“往鄲洲,挺好!咱們病的病,傷的傷,需要一個穩定的地方養養。太子的人本來就是來找你們的,讓他們保護,沒什麽不對。”


    得到老人認可的林子銘迴頭給了何樰一個“我贏了”的眼神。


    何樰假裝看不見。


    “是不是有什麽好消息了?”薛柏背著裝草藥的竹簍從洞口進來,後麵跟著珂兒。趁著空隙,他要抓緊補充藥材。伺候三個病人,還一個比一個疑難雜症,可把他給忙壞了。


    “林將軍給我們指了一條明路。”何樰搶先迴答:“那就是,一起迴鄲洲林宅,包括宋安他們。”她故意強調“明路”兩個字,以為薛柏會跟著她嘲笑林子銘,沒想到,他竟說道:


    “迴鄲洲?好主意!”


    珂兒也高興得跳起來:“小姐,我們可以迴鄲洲林宅了?太好了!”


    何樰一臉鬱悶,故意繞開林子銘的嬉皮笑臉,伸手幫薛柏取下草藥,在地上鋪開晾幹。


    薛無名看小輩們嬉鬧,竟覺得從未有過的舒心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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