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近山穀的半山腰處,樹杈裏插著零星火把,十幾個男人看著地上躺著的男女老少,臉上都是為難的神色。


    一男子舔了舔唇,聲音顫抖的問道,“怎麽辦?先從誰下手?”


    之前的小胡子別開眼去,“你別問我,我不知道。”


    那男子又看向一開始吩咐抓人的男人,“大當家的,你說呢?”


    被喚作大當家的男人吞了吞口水,“要不…要不我們一人選一個動手?”


    話音剛落下,一大半的人都擠在那三個被擄來的男人旁邊,剩下的則是站的遠遠的。


    小孩兒和女人麵前空蕩蕩,隻剩大當家和大胡子幹瞪眼。


    大胡子有些不滿,“你們他娘的還是不是男人?這麽多人圍著他們仨,是準備把他們大卸八塊嗎?”


    嘴裏罵罵咧咧的說完,大胡子的腳步也不自覺的離大肚子的邱氏遠了一些。


    他媳婦兒也懷娃了,他可不想對孕婦動手。其他的一看就是半大孩子,自己馬上就是有孩子的人了,怎麽也下不去手啊。


    看到大胡子緩慢挪動的腳步,大當家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他們雖然淪落為土匪,可那都是被這個世道給逼的!


    外人眼裏的野狼寨,馬上殺人如麻,老百姓們聞風喪膽。


    可事實上裏麵的人都是有兒有女的,自己在山裏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隻有在年景不好的時候,才會去山外掙點兒外快。


    別說濫殺無辜了,每次搜刮了錢財,他們都會好好的將人送迴路上顯眼的地方,方便那些人能被救迴去。


    至於外麵瘋傳的謠言,不過是官府的人因為惱怒被他們搶了幾次,又一直攻不下來,這才給他們胡亂安插的罪名。


    大當家的丟下手裏的斧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內心無比掙紮。


    殺這些素未謀麵的人,他們實在是下不了手。可若是不殺,他們的家人又在別人手裏捏著。


    其他人看他這副模樣,也趕緊找個地方排排坐,等待大當家的做決定。


    …


    一狼一狗悄悄靠近,葉九璃緊跟在它們身後。眼看兩貨張嘴準備叫喚,她趕緊伸出手捏住它們的嘴小聲說道。


    “不許叫!躲好…”


    說著她放開手,將它們的頭按在草堆上,起身爬上了旁邊的樹。


    那邊大當家的沒有坐多久,起身來迴走了幾圈兒後,看向其他人說道。


    “趕緊想想辦法,這些人到底應該怎麽個弄法?”


    “不行的話就抽簽兒吧!


    咱們也是被逼的,希望這些人枉死以後不要怪咱,去找那些真正想要他們命的人。”


    大當家的一聽拍板定下,“行!就抽簽兒!


    抽到長的殺那三個男的,抽到短的…孩子、大肚婆…自己挑。”


    說完後他竟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衝地上昏迷的幾個人哐哐磕了幾個響頭,嘴裏念叨著,“我們也不想這麽做,可是我們的家人都在那些人的手裏…對不住各位了!若是你們不甘心,等我救迴了家人,就來找我索命吧!所有事我一個人擔了。”


    說完大當家的站起身,低垂著頭去折樹枝子了。


    葉九璃疑惑,這些人真有意思!


    他們真的是土匪嗎?怎麽感覺自己比他們還要像土匪一些?


    很快大當家的折了樹枝迴來了,九根樹枝被他緊緊攥在手裏。


    “毛娃,你媳婦兒也懷娃了,你就別抽了,就當給孩子積點兒陰德…


    狗娃,你小兒子才剛出生,你也別抽了,容易衝撞…


    鐵柱,鐵蛋,你們倆剛成親,還沒有留後,手上也不要沾血。


    還有拐叔也不用抽,您以前讀過書,幹這事兒不好!


    剩下的加我一起九個人,你們先抽吧!”


    說著大當家的伸出手,剩下的八個人耷拉著腦袋一一上前抽簽兒。


    五個被點到名字的,默默退到一邊,他們心裏感激的同時,也覺得不是滋味兒。


    剩下的人心裏都很沉重,九支普通的樹簽,不管長短,一旦抽出來了,就代表他們身上要背上一條人命…


    很快八個人抽完了,三個抽到長簽的人,心裏鬆了半口氣,默默站到那三個男人對應的位置。


    剩下五個短簽兒的,也磨磨蹭蹭的站到幾個女人和半大孩子麵前。


    最後剩下大當家手裏的短簽兒,和大肚子的邱氏。


    大當家痛苦的閉了閉眼,這幫混小子…


    “看準點兒,下手利落點兒,盡量別讓她們太痛苦了…”


    說著大當家的來到邱氏麵前,知道他們都在等著自己打頭陣,他舉起斧子,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然後閉著眼睛就揮了下去。


    葉九璃本來準備出手的,可是在看到他退後的動作和劈下去的地方後,又收迴了手。


    “哐”的一聲響,眾人齊齊看向大當家的,手裏五花八門的武器差點兒掉地上。


    這就是你說的看準點兒?你是想劈她,還是想劈自己?


    大當家的睜開一隻眼睛往下瞧了瞧。


    還好!沒有什麽血腥的畫麵…


    就是腳上涼嗖嗖的?


    大當家的看了看自己的腳,這才發現斧頭劈到自己鞋上了。


    幸虧他剛剛太緊張,腳趾頭一直緊緊蜷縮著,否則他以後就是一腳長一腳短了。


    明明是恐怖且殘忍的場合,而且下麵躺著的幾個都是她名義上的親戚,可是葉九璃實在沒忍住,還是笑出了聲來…


    “噗呲…哈哈哈哈…”


    詭異的笑聲響起,眾人這下是真的被嚇著了。紛紛舉起手裏的武器,抬頭驚恐的尋找發出笑聲的人。


    “誰?是誰在那兒?”


    “是人你就趕緊走,是鬼你就趕緊去投胎,不要多管閑事啊…”


    從樹上跳下來,葉九璃看著麵前的男人圍成一團,害怕的腿肚子都在打顫,臉上還要擺出自以為兇狠的表情。


    真是一群有意思的土匪!


    大當家的穩了穩心神,有些底氣不足的問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葉九璃扛著棍子,大步朝他們走去,“我啊?我是專管人間的殺神,看你們想殺人又下不了手,所以特意下來幫你們一把!”


    大胡子毛娃看向身邊唯一讀過書的小胡子拐叔,小聲的問道,“殺神是個什麽神?管啥的?”


    拐叔無語,“她都說是殺神了,你說她管啥的?當然是管殺人的…”


    大胡子嘀嘀咕咕,“專殺人都能成神?這世道真是越來越難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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