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後一個原因,是最現實也是最諷刺的。


    蕭雲樅是守衛邊境的大功臣不錯!


    可是他這幾十年守衛的都是南境,又不是守衛的廣京城!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愛民如子,上下一心,團結一致,共禦外敵…


    這些場麵話誰都會說,很多文官甚至能聲淚俱下的演繹出那份真摯的情感。


    可現實卻是,何不食肉糜?


    這些京官一輩子沒有去過南境,他們體會不到南境百姓在被大戎侵略的時候有多痛苦,自然也感受不到敵人被徹底趕走後的那種難言的喜悅。


    他們沒有見過戰後滿目瘡痍的南境,沒有經曆過親自送自己的丈夫、兒子上陣殺敵的心酸,又怎麽去奢望他們能切身體會,那種家人一去不複返的塌天之感?


    所以縱然蕭雲樅在守衛南境一事上有天大的功勞,可是當實際好處沒有落在這些人身上,那麽這份功勞在他們心裏就會被不斷弱化,甚至算不得什麽。


    隔了好幾千裏呢!關我什麽事呢?


    若問蕭雲樅怨嗎?


    或許會吧!


    畢竟他們一家為大慶國舍了很多!家裏原本幾個兄弟,如今隻剩下他和老二蕭雲蔚,兩個兒子和侄子身上也是新傷加舊傷。


    可若問蕭雲樅悔嗎?


    他必然是不後悔的!


    因為他堅信,如果今天蕭家的事發生在南境,看在他們曾經拚命守護過的百姓眼裏,老百姓們是不會讓他們的英雄被這樣對待!


    蕭雲樅本以為交出兵權,能換來家人一個安寧,可現實卻告訴他想多了!


    若不是那夜與蕭予年的徹夜長談,蕭雲樅必不會甘心走到這一步。


    雖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朝堂之上,他肯定會為自己叫屈!


    甚至寧願以死表決心,也不願讓世人覺得,他蕭家滿門是聖旨上所說的這樣的人。


    可是與蕭予年談過後,蕭雲樅突然就放下了。既然皇帝已經決心要過河拆橋,他能留下一條命多陪陪家人不好嗎?


    南境已穩,他對得起自己的初心,使命就算完成了。


    至於二皇子和蕭貴妃,他們雖是同宗,卻並不同枝,而且從始至終,將軍府都沒有表示過他們要站隊的心思。


    不是明哲保身,純粹是蕭家一心就想守好南境,心思根本就沒有放在這上麵。


    所以關於蕭家參與了黨派之爭的流言,不過那些人用自己行事的方式,強行加在將軍府身上的。


    不過若是今日蕭家還有兵權在手,出於對同宗的照看,他們雖不會過激反抗,但是也會為二皇子和蕭貴妃盡力求情。


    隻是如今他們已然自身難保,對於沒了兵權的蕭家來說,這件事從根本上已經變成了皇帝自己的家事,他們沒有多嘴的必要,也實在是愛莫能助。


    …


    這一天的朝會因為兩件大事的發生,一直持續到下午才結束,眾大臣們連午膳都是在宮裏隨便解決的。


    為了避嫌,散朝之後,沈泰源沒有急切的跟三皇子討論接下來的部署,而是用比平時快了一倍的速度,迴丞相府找到沈素琴。


    彼時她已經等候在沈泰源的書房裏,臉上是一派胸有成竹的表情。


    沈泰源滿臉欣慰的看著沈素琴,語氣和態度又變成了之前的讚賞。“經過這件事之後,三皇子妃的位置非你莫屬了!


    且再等候兩日,相信賜婚的聖旨,很快就會送到丞相府了。”


    看沈泰源變了的態度,沈素琴不禁嘴角上揚,臉上滿是自信,語氣更是無比猖狂。


    “那是自然!這個位置,女兒一直都是勢在必得的!


    不過父親,區區皇子妃的位置又算得了什麽?女兒想要的,遠不止這些!”


    沈泰源眯著眼打量自己這個女兒,良久之後捋著胡子肆意大笑出聲。


    可能是今天發生了太多好事,沈泰源選擇性的遺忘了丞相府曾經離奇失竊的事件,還以為他的書房,守衛嚴密到蚊子都不能靠近的地步。


    以至於兩人不再像之前那樣小心謹慎,而是狂妄的暢所欲言。


    “哈哈哈哈!好女兒,為父很欣賞你的野心。


    區區皇子妃確實不算什麽,你要一步一步往上走,來日誕下皇子,太子妃,皇後,隻要你想,為父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雖然你隻是一屆女子,可是你做的很好!咱們沈家以後能往上走到哪一步,可就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沈泰源的示好沈素琴懂,卻笑而不語!


    誕下皇子是必須的,可是她心裏還有一個更大的想法。


    人生不過短短幾十載,與其等著培養一個未知的嬰兒來掌握權力,還不如發展壯大自身,成為自己最大的靠山。


    至於沈家,不過是自己的墊腳石罷了!


    他們既然看不起自己女子的身份,那自己就偏要用這女子的身份,做出讓他們刮目相看的大事!


    坐在房頂上的侯慕楠,嘴裏啃著從丞相府廚房順來的烤雞,還要一心二用的聽著下麵的父女倆吹牛。


    直到沈素琴離開書房,侯慕楠才結束探聽的任務,尾隨在後麵迴到她住的院子。


    廣京城中


    朝堂上發生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廣京城的東西兩街。


    消息傳出來後,很多官員人心惶惶。特別是剛剛才結束朝會迴到家裏,無一例外都選擇了閉門謝客。


    可是對於關係網盤根錯節的廣京城來說,在毫無征兆下發生的皇子傾倒,重臣落幕這樣兩件大事,閉門謝客的方式,不過是自我欺騙下的掩耳盜鈴罷了!


    那些跟二皇子一派有牽連的人家,坐在家裏急得焦頭爛額,卻根本不敢去打聽消息,隻能盡可能的多做幾手準備,給家裏小的安排好後路。


    沒有直接牽扯的人家,這會兒也沒那膽子明目張膽的吃瓜。隻想相安無事的將這段時間混過去,等風頭沒那麽緊了再看看事件的後續走向。


    等葉洪池解決完了侯府的事,急忙忙去找關係,想把葉九璃從將軍府事件中撈出來的時候,就發現平日裏總是一派鍾鳴鼎食,繁華崢嶸的東西兩街,此刻緊閉大門,異常蕭條,安靜的猶如一座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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