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注定是不平凡的夜。


    難得的早眠,聞妤卻做起了纏綿悱惻的夢。


    是她作為“婭希”親眼見證的那個世界凋零破碎的一麵。


    精靈母樹枯萎,精靈族不再有新生兒降生在被諸神祝福過的大地。


    庫塔拉亞之河幹涸,格奈帝孚最大的農業種植基地缺水,作物難以生長,食物開始短缺。


    各獸族供奉的獸神像頭顱斷裂,信仰開始動搖。


    野心家發起的侵略戰爭破壞了整個大陸的和平。


    昔日皆是朝拜者的神殿擠滿了傷員,紗布之下,是血肉模糊的傷口。


    用碎布頭和枯枝爛葉搭建成的棚戶區擠滿難民,滿是缺口的陶碗裏裝著,渾濁的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做成的糊糊。


    原本栽著克裏斯之花的山頭鼓起了一個又一個墳包,無人為他們銘刻姓名。


    聞妤愛著那些迴憶,同時也恨著那些過往。


    夢中的鏡頭一轉,綿延的戰火,狂暴的阿舍婪,撕裂的大地,墜落的身軀,親友的悲戚……


    是她死前的場景啊……


    就像是人死前的走馬燈。


    可夢的結尾卻又轉到了一枚精巧的戒指上。聞妤記得它,克裏斯之戒。那是薄暮終焉裏的哥哥姐姐們集資送她的十八歲“亞成年成人禮”,一件聖階魔法戒指。


    聞妤有些感慨,她沒想到自己最後沒有夢見夥伴,反而是夢見了它。


    以為的結尾並不是真實的結尾,在聞妤醒來前,聞妤最後一眼瞥見了一樣陌生又熟悉的物品。那本突然出現在書房的白皮書。


    等聞妤迴過神來,她已經從夢中醒來。


    夢境是勸誡也是指引。


    預知夢嗎?


    可是聞妤很清楚她沒有這樣的能力,那是安最擅長的領域,又是世界意識在引導她嗎?


    “白皮書……”


    也許在書房自己就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


    正當聞妤準備換衣服出門,門外傳來了埃爾驚慌失措的聲音:“小妤不好啦,不好啦!”


    隔著門都能感受到對方的焦急與不安。


    聞妤打開房門就看見了急得團團轉的埃爾,聞妤將埃爾抱起,一手親撫埃爾的後背:“冷靜。冷靜。來,跟著我一起,深唿吸,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埃爾雖然知道事發突然,但也沒有急迫到必須讓聞妤立刻聽完,她跟隨聞妤的步調開始深唿吸:“冷好了,我冷靜下來了。”


    見埃爾慢慢平複下來,聞妤才出聲詢問:“發生什麽了?”


    “是書房出現變化了!準確來說是‘白皮書’出現變化了!就是自從上次溫暖一起去書房那次後,埃爾專門在書房又安置了一道監控程序。每天我都會關注書房的變化,今天早上的時候我查看書房的監控,發現那本白皮書在發光!比太陽還要亮!”


    !


    果然如聞妤所料,那個夢就是一種指引。聞妤的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


    埃爾不是很放心,但自己的宿主這想要親自去一趟,那她就隻能舍命陪君子了。埃爾為聞妤張開保護罩還不忘叮囑:“小妤小心。我是不放心白皮書的,有問題我們立馬撤。”


    聞妤倒是沒有埃爾這樣的煩惱。世界意識要是想做些什麽,現在弱小如螻蟻的他們根本無法反抗。


    但被人在乎,聞妤的心裏有暖流劃過。


    聞妤雖然沒說話,但動作上確實小心謹慎了很多。她緩緩打開書房的門,才剛踏進書房半步,連燈都還未開就看見了來自角落的光亮。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裏,聞妤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倒像是個小賊一樣。聞妤輕輕將白皮書拿起,還未翻開來,白皮書自己懸浮到半空中。


    嚇得埃爾想要尖叫,但她又立馬捂上了自己的嘴巴,不讓聲音驚擾聞妤。


    白皮書自顧自地緩緩打開,一枚銀色的戒指懸浮在白皮書的正中間。戒指上是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它的翅膀由各色各種屬性的高階魔晶礦妝點而成,即使不在燈光下,也散發著絢麗的色彩。


    聞妤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到它。她以為這枚戒指早已隨著她的肉身死亡,被時空亂流被卷到不知名的地方。


    是世界意識送來的嗎?


    聞妤不清楚,她現在唯一的情緒是激動和無措。


    埃爾也發現了戒指的與眾不同:“誒!是小妤你的戒指誒!”


    旁觀過聞妤這一生的埃爾,知道這枚戒指的含金量,也知道它在聞妤心目中的分量,埃爾雖然很擔心這是未知的陰謀,但看到聞妤眼角溢出的晶瑩淚花,埃爾也為聞妤感到高興。


    聞妤害怕這是一場沒有醒過來的夢。


    她顫顫巍巍地伸手去觸碰,克裏斯之戒就如一顆青澀的蘋果輕輕地落在聞妤的掌心。


    有重量,是真實存在的!


    聞妤心中的期待又被放大,唿吸在無意識間加重。


    埃爾默默地飛到一旁開燈,聞妤將戒指舉到燈下,內圈刻著的再熟悉不過的文字——贈我們最愛的小妹妹婭希·緹娜。


    聞妤的喉結滾動,蓄在眼眶的淚珠滑落,聞妤顧不上抹眼淚,急匆匆將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明明是心的身體,卻還是那麽契合。戴上的那一刻,聞妤清晰地感受到了熟悉的能量波動,聞妤右手覆蓋在左手上,雙手蜷縮舉在唇邊。


    “謝謝……”


    戒指戴上後,白皮書身上的彩色光芒就消失了,又恢複了普通的模樣,失重掉下,辛苦埃爾眼疾手快,不然就要掉地上吃灰了。


    雖然吃灰是不可能的,因為家裏的每一處埃爾都打掃得幹幹淨淨。


    埃爾將白皮書遞給聞妤,聞妤翻看目錄依舊是看不懂的文字,正文依舊一片空白。找不出變化,聞妤將白皮書放迴原位,繼續對著燈光觀察自己的戒指。


    看著克裏斯之戒在燈光下閃爍的彩色光芒,聞妤有些失神,她不由想起埃爾在與她初遇之時描述過的光景,那些撒落並包裹她那殘破不堪的靈魂的光束,會是你嗎?


    陪伴了自己21年的克裏斯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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