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水殺了悅神。


    那一天,悅瞳知曉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這豈不是更好嗎?”悅瞳的笑聲在空氣中迴蕩,帶著一絲癲狂,“如此一來,姐姐便無需再為其他瑣事煩憂,可以永遠陪伴在我身旁了。”


    然而,當得知悅神的遺體竟然無處尋覓時,他首次陷入了漫長而深沉的靜默之中。


    整整一天,他坐在那裏,沉思著,一動不動。


    他真切地意識到,自己已然孤身一人。


    自降臨世間那刻起,他便是個膽小怯懦的孩子。


    當他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第一個身影,便是悅神。


    彼時,悅神的眼眸中已閃爍著那份堅定。


    “喚我悅神可好?亦或,稱我為姐姐?”那位少女輕輕抱起這個孩子,麵帶微笑地問道。


    “悅神姐姐?”


    “嗯!自從蘇醒之後,我再未遇見過任何神明,你可是我遇見的首位神呢!我能否為你取個名字呢?”


    “嗯。”


    “叫做悅瞳如何?”


    “悅神與悅瞳,姐姐!”年幼的孩子初次感受到了名為家人的溫暖。


    悅神對悅瞳真的很好,她總是盡其所能地照顧和關愛著悅瞳。然而,盡管如此,悅神似乎常常無法察覺到悅瞳內心深處的陰暗麵。


    或許,悅瞳天生就注定要成為一個惡神,但卻遇見了善良的悅神。


    \"悅瞳,你在幹什麽呢?\" 很多次,悅神都會好奇地詢問悅瞳。


    而每一次,悅瞳的迴答都是那麽簡單:\"我在看著姐姐啊!\"


    而悅瞳在背後總會緊握著已經死去的小動物的屍體。


    悅神並沒有覺察到這其中的異樣,她隻是單純地相信著悅瞳的話。


    她真的以為悅瞳隻是喜歡靜靜地觀察自己,她甚至想過悅瞳對她的造物的法術感興趣,卻從未想過那隱藏在背後的真相。


    悅瞳的心中似乎有一片黑暗的角落,而悅神的光芒始終無法照亮那裏。


    隨著時間的推移,悅瞳的心越發陰暗深沉。


    他開始沉迷於一些邪惡的行為,而悅神卻依然一無所知。


    小時候的悅瞳特別喜歡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比如“姐姐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姐姐能不能不要離開我”、“姐姐我想和你一起去”等等。他總是想盡辦法讓悅神留在自己身邊,一刻都不想分離。


    隨著時間的推移,悅瞳慢慢長大了,但他還是會像小時候一樣表達對悅神的依賴。然而,悅神卻始終認為這是弟弟太過黏人的表現。


    有時候,她甚至會半開玩笑地說:“姐姐怎麽可能會一直在你身邊呢?說不定姐姐以後會嫁給喜歡的人,或者融入這個世界呢?”


    每到這時,悅瞳隻是微笑著打斷她,說道:“姐姐那麽愛我,怎麽會忍心離開我呢?”


    他覺得隻要說出這些句話,就能阻止悅神繼續說下去。


    即使悅神隻是這樣隨口一說,也會讓悅瞳心中燃起無名之火。


    不知從何時起,悅神開始彈奏一種名為箜篌的古老樂器。每當悅神彈奏時,悅瞳總會靜靜地坐在一旁陪伴著她,那美妙的音樂仿佛能夠穿透時光,將他們帶迴到曾經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光。


    “喲,今天這小子也在?”伴隨著清脆的嗓音,一個身材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處。


    隻見來人一襲深色長裙,那如雪如墨般的長發和精致的麵容,讓悅瞳的臉上瞬間流露出厭惡之情。


    “瀟湘?”悅瞳皺起眉頭,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情願。


    與悅瞳不同的是,另一個人對瀟湘的到來顯得非常興奮。“瀟湘,你終於來啦!我們今天去哪裏呢?”悅神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


    然而,瀟湘並沒有迴應悅神的熱情,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悅瞳。她注意到了悅瞳充滿敵意的眼神,不禁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才開口說道:“今天……今天就在家裏休息吧?我有點累,不想出門。”


    聽到這話,悅瞳立刻抓住機會,趕緊附和道:“姐姐,瀟湘都這麽說了,那今天咱們就在家裏待著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著悅神的反應。


    悅神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哎,可是不行啊,我之前已經答應過那個種族的族長了……要不這樣吧,瀟湘,你先幫我照看一下悅瞳,我去去就迴。”說完,悅神便轉身匆匆離開了房間。


    “姐姐……”望著悅神漸行漸遠的背影,悅瞳心中一陣失落。


    他原本抬起的手臂緩緩放下,眼神中滿是不舍。


    “想讓悅神永遠留在你身邊嗎?想要……”


    “我不用你的詛咒。”


    瀟湘幹咳幾聲,試圖掩蓋被打斷話的尷尬。


    “而且我也無法支付如的此昂的代價。”


    “……原來真的想讓悅神留在你身邊啊?偏執。”瀟湘有些驚訝,她以為悅瞳隻是太過於依賴悅神。


    “我大方承認了,你卻覺得我說謊了?”悅瞳冷嘲熱諷道。


    “不是……”瀟湘一時語塞,或許是悅瞳的爽快迴答讓她覺得意外,又或者是別的。


    “我有什麽錯呢?現在我就想讓她在我身邊。”


    “……”


    “你迴去吧,我不想看見你,你也是會從我身邊搶走她的存在。”


    “如果,如果以後……算了,那我下次再來吧。”瀟湘想了想還是什麽也沒說。


    等到瀟湘再次見到悅瞳時,是在悅神的葬禮上。


    悅瞳沒有任何表情,他隻是看著悅神的牌位,等到瀟湘走近他的身邊,他才開口道:“你那時想要說什麽。”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她總會有一天離開你,而你無能為力的時候,你該怎麽辦?你總要長大。當時我想說的是這些,因為那時你還是個孩子。”瀟湘站在悅瞳身旁,她看著悅瞳,過了那麽長時間,瀟湘已經要抬頭看他了。


    “她沒有找到肉身,悄無聲息地失蹤了,等到她的氣息徹底從這個世界中消失後,我們才反應過來。”


    “你沒有去找嗎?”


    “我已經長大成人了,我該用什麽理由留她在我身邊?”悅瞳依舊麵無表情,似乎在說著一件與他毫無關係的事情。


    “……嗯。”瀟湘沒有再說話。


    她在悅神的牌位上放了一枚玉佩便轉身離開,那是悅神送與她的,裏麵蘊含了悅神的一絲神識,正是因為這一絲神識的消失,瀟湘才能及時趕到。


    瀟湘離開了那片神秘而崇高的神界,那時的世界僅被劃分為神界與凡界兩個界限分明的領域。


    自此之後,她未曾踏足過神界半步,甚至連象征其神靈身份的“神啟”也一並帶走了。


    神啟一旦遠離神界,便意味著這位神隻永遠地告別了這個世界。


    它不僅僅是一種身份的證明,更是與神界緊密相連的紐帶。


    悅瞳默默無語,隻是輕輕地將屬於悅神的神啟遞到了瀟湘手中。


    “帶著她離開吧。”他的聲音平靜。


    “難道你不打算留下這份神啟嗎?畢竟,逝去的神靈仍有可能返迴這個世界的可能。然而,如果我帶走了這個,那麽她將隻能是一個外來者的身份。”瀟湘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帶上她走。”


    “即使這意味著你要親自抹殺她存在的所有痕跡?”瀟湘的眼神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我不僅會親自抹除她的一切,同樣也會抹掉你的一切。所以,不要再給我增添任何麻煩了,立刻消失在我眼前!”盡管口中說出如此絕情的話語,但悅瞳的臉上卻始終沒有顯露出絲毫悲傷之情。


    “那,再見了……”瀟湘沒有絲毫猶豫地轉身離去,甚至都未曾迴頭看一眼身後的人與物。


    「那天,瀟湘就這樣離開了這裏,一同帶走的還有我此生最愛之人。望著她和姐姐漸行漸遠的背影,我無能為力。」


    「我並不像表麵上那樣討厭瀟湘。真正讓我心生厭惡的原因,僅僅隻是因為姐姐對她過於熱情,以至於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每次看到她們相處時的融洽場景,我內心深處總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嫉妒之情。」


    「我心裏非常清楚,也深刻地明白這一點,姐姐終究不可能永遠陪伴在我身旁。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這一天竟然來得如此之快。如今,姐姐已經離我而去,而我也不得不接替她的位置,成為新的創世神。」


    「幽冥之水,這個神秘而危險的存在,始終是我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我發誓,一定要追查到底它的源頭所在,並親自動手將其徹底鏟除。」


    曾經,悅瞳每天都會來到悅神的牌位前,默默地傾訴著自己的心聲。可不知從何時起,他不再如此。


    或許是因為他已將那些無法言說的話語深埋進心底,亦或是他覺得這些事情已經成為了他心中不可觸碰的禁忌話題吧……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是曾經的那個人了。


    後來瀟湘給他帶來了新的希望,又或者說是可以利用的東西。


    時間錯綜複雜,誰又能確定悅曈不會知道呢?


    他知道一切,不管這是否是已經既定的事情,九幽,星衍和瀟湘,他們三個總是在世界的邊緣遊蕩。


    他們想要知道什麽,那麽悅曈就想知道什麽。


    因此,他現在早已經知道如今的局麵,他確實沒有想到第一個下場的竟然是九幽。


    對於生活在同一時代的九幽,悅曈對他的期望還是高的,隻是他對九幽了解少之又少,每次見麵九幽都是用一種不屑的眼神看著他。


    有段時間後,九幽甚至蹬鼻子上臉,絲毫不給他一點麵子了,悅曈當時還很好奇他受到了什麽刺激,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星衍教給了他一些奇怪的東西。


    為此,悅曈趁九幽迴家時還問過他。


    “你最近和誰接觸了?”


    \"和你有關係嗎?\"


    “沒,交友謹慎。”


    “莫名其妙。”九幽白了悅曈一眼便離開了。


    悅曈就是覺得九幽背後那人的嘴也不是個善茬。


    也是最近笙梓楓一行人去他的時空大鬧一場,悅曈才知道九幽那個所謂的“背後之人”。


    與他所想的並無二致。


    他聽說星衍的“偉大事跡”後更感覺星衍是個瘋子。


    隻是為了一個凡人......


    算了,他自己有能好到哪裏去。


    不過都是被這個幽冥之水捉弄的可憐人罷了。


    總而言之,他決定支持星衍的計劃,哪怕隻是為了瀟湘與星衍的一句“悅神”。


    他還是放不下悅神的逝去,他的姐姐或許為了世界奉獻一生,但絕對不會接受僅僅因為幽冥之水而草率的的結束。


    這是他多少年來唯一的安慰。


    ......


    星衍感覺到了某種視線,身在古堡的瀟湘同樣也繃起神經,他們等待的最後一個人終於站在了他們這邊。


    “我得走了。”瀟湘站在門邊,她笑著對著兩人說道。


    “去哪?”笙梓楓疑惑地迴頭,雖然瀟湘總是做出一些奇怪的行為,但是這一次他總覺得不太對勁。


    “我去找星衍,我們等待的那個最佳時間——馬上就要漲潮了。”


    “什麽時候迴來?”


    可是星衍啊,笙梓楓這樣問我啊。


    瀟湘看著笙梓楓,她忽然有些於心不忍。


    “再也不會迴來了,我說不定會忘記迄今為止的一切。”


    “還有別的人嗎?”


    笙梓楓說完,白夜站起了身,他走到了瀟湘的身邊,他還沒有說些什麽,瀟湘就已經把他打暈。


    “我,星衍,九幽最後加上悅曈。從今天開始,我們四人將背負起這個世界的一切,哪怕再也無法重逢,再也無法迴來。”


    “我不想就這樣旁觀,我也一定可以做些什麽!”笙梓楓說著開始著急起來。


    “在一次大戰的時候,你不是已經作為局中人入局了嗎?”


    “那不算!”


    “我們並非想要舍己為人,我們隻是為了自己的目標而順便拯救你們罷了。”瀟湘如此說著,她也這樣相信著。


    隻不過他們的願望隻是為了讓他們在退潮後的世界重逢罷了。


    無關乎其他,這一直都是他們的“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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