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在叢台王宮議政大殿上侃侃而談,趙玉心中疑俱,卻也不知鄭成最終的殺手鐧到底是什麽,隻能靜等他出招。


    殿內的趙國君臣和列國大夫也是心中疑惑,諸多不解,但大多己經懷疑,平陽君趙豹和鄭朱先後遇害,多半是昭王授意。


    鄭衛立於殿中,繼續說道:"昭王授意左將軍王齕,派人襲殺平陽君,同時設法嫁禍給楚係權貴。一來可以找到發動秦趙戰爭的理由,二來可以打擊楚係權貴,削弱太子安國君權勢。王齕先買通了典客署小吏屈通,獲知了平陽君行程和路線。又危脅交河城令胡歡,封閉城門,掩護刺客在城外樹林匿藏和奔襲。派人雇用聶壹等山賊,提供大秦鐵甲精騎箭矢,假作巡哨騎軍奔襲了平陽君。而真正負責巡哨的遊擊千人將黃胡,負責掩護聶壹等刺客安全迴返山寨,驗明平陽等人首級之後再行殺之滅口。而王齕之所以找上屈通和胡歡,正因他們是穰侯魏冉故吏,之所以用鐵甲透心箭也是因為鐵甲精騎原來就是魏冉親衛騎軍。而事後負責調查此事的鹿公贏非是昭王最信任的兄弟,兩人曾共同謀劃過綁架楚環王之事。贏非對昭王,那是有令必從。而贏響大夫。"


    鄭成狠狠盯住贏響,高聲唿喝:"他是鹿公幼子,無爵而任大夫。因為平陽君遇害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鹿公與子楚有舊。而子楚這個質子更是身具隱密之人。他是秦國黑衣八衛六個千人將之一,執掌黑衣派在趙國的所有秘衛!這才派了他這個少年來趙國,就是便於命令留在趙國的黑衣秘衛。我們被扣秦國,正是因為知道了子楚這個秘密身份。秦國放我們迴趙,是因為平陽君己死,再不能殺我們滅口,他們擔不起兩批趙國使臣都在秦國遇害的名聲,怕列國震恐,天下共討。鄭大夫遇害當日,子楚家臣李義曾秘入使團與贏響會麵。我想,即使沒有鄭衛之事,贏響也會動手,殺我們來滅口。不過因鄭大夫早有準備,孤身赴宴,贏響擔心夜長夢多,這才強行發動計劃,殺了鄭大夫和仲易、鄭衛。"


    "啊,竟然是這樣。"


    "子楚竟然是黑衣千夫長,難怪要逃迴秦國。"


    "看來仲易、鄭衛都是李義率領黑衣秘衛襲殺的。"


    "昭王無恥啊,毫無君子之德。囚環王,殺平陽,哎。"


    大殿之上,群臣震驚,紛紛與相鄰之人竊竊私語。


    鄭成挑釁地看向贏響,冷笑一聲:"贏大夫,我說的沒錯吧。須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沒想到聶壹沒死吧,也沒想到我躲過了李義截殺吧。啍。"


    贏響緊咬牙關,強作鎮定,心中卻早己慌亂,不知如何駁斥鄭成這片慌言。


    趙玉也是心中暗悔,不該派李義去與贏響見麵,被人利用,攻擊自己母子。更是擔心白進等人,怕是要被抓起來問罪。三木之下,被逼得胡言亂語,攀咬自己和趙政。


    平原君趙勝卻在心中升起一股恐懼。他想到,鄭成所言看似合情合理,有證有據,但這一切,要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秦昭王準備借著長平之勝,直下邯鄲。可現實並非如此。平陽君入秦不久,白起就停止了進攻,將秦軍主力西撤上黨休整。半年多過去,秦國上黨駐軍減撤近半,白起也被召迴了鹹陽。如此看來,昭王並沒有強令秦軍攻取邯鄲之意。而如果沒有這個前提條件,那鄭成所說就是假的。那平陽、鄭朱之死就是一場陰謀。一場針對秦趙的陰謀。他又想到趙奢講的那個故事,心中不由一寒。如果大王相信了鄭成之言,趙國隻能拒絕與秦議和,扣留贏響,囚禁質子府,懲罰趙玉,聲討昭王。那秦昭王豈能受冤忍辱,必然揮軍東來。秦趙隻能在各無準備之下,倉促開戰。結果會便宜了誰?秦趙兩國這般情形,不正是趙奢口中那嫡子與庶長子之爭嗎?


    此時,鄭成話音方落,殿上一陣紛亂。


    安陽君看了看麵無表情,呆呆出神的趙丹,起身說道:"啟稟大王。"


    趙丹一愣抬頭,群臣也止住議論,一齊看向趙章。


    趙章等殿中恢複了安靜,才繼續說道:"接到鄭成送來信函之後,我即刻求見大王,可因平陽國葬,大王需齋戒沐浴三日(靜心休息,洗心退藏於密,非佛教傳入後的齋戒),所以直到今日才報與大王,臣之過也。"


    趙丹搖頭:"是我哀思平陽王叔之逝,不欲理政,令你今日在殿上君臣共商即可,王叔何錯?"


    "謝大王寬容。我從王宮返迴府中,令邯鄲城尉暗訪各鄉亭、裏長,探查可疑。威遠亭求盜密報,鄉中有一戶人家,養有戰馬二十匹,經常關門閉戶不與人交往。鄭朱遇難當日清晨,有人見過這家人曾經騎馬出行,不知何時歸來。我即刻率府衛前去查看,這家人隻有九名青壯,皆持劍拒捕,寧死不降。事後從其家中和屍體上搜得黑雲雀令八枚,透心箭百餘支,武器戰馬數十。之後,陸續有數鄉亭來報,有六戶富豪之家全家失蹤。看來黑衣秘衛已知暴露,盡數撤離。我己令邯鄲城尉加強巡查,但是能再抓到他們的可能不大。"


    趙丹望向贏響和趙玉,輕聲詢問:"贏大夫對此作何解釋?"


    贏響平複心神,與趙丹行了一禮:"大王。鄭成所言,如作故事來聽,真是精彩。我隻奇怪一點,為何所有人證都是己死之人呢?正所謂死無對證,我知道他們說的全是假話,卻無法去找他們求證。"


    鄭成怒道:"他們全被你們滅了口。"


    "是嗎?也可能是你拿著己死之人來編故事。"贏響冷靜下來,不急不火地說道。


    "截殺我們的是秦國黑衣秘衛,你不能否認吧?那李義不知有沒有被滅口呢?如果他還活著。"鄭成望向趙玉,冷冷說道:"夫人可知,他在哪裏嗎?"


    趙玉坐在席案冷冷看著鄭成說道:"你什麽時候作了禦使,當了庭尉大夫,再來問我不遲。"


    "你。"鄭成怒指趙玉:"一個王族棄婦,邯鄲歌姫,也敢猖狂。"


    趙玉也不惱怒,平靜地望向成王趙丹。


    趙玉能忍,她身邊的趙高卻不能忍。他正想尋找機會在趙丹和滿朝大夫麵前嶄露頭角,哪能放過此等良機。


    趙高穿著孝衣,未帶配劍,便執起案上酒壺,衝著鄭成頭上扔了過去。


    鄭成沒想到有人敢在議政殿上動手,全無防備,被砸個正著,立時鮮血自額頭而下流了滿臉。


    趙高起身出案,一腳將鄭成踹倒在地,一邊狠踢他腹部,一邊高喊:"當吾平陽府中無人麽!敢欺我姑母,我打死你這賤人。"


    趙玉見焦海皺眉,欲唿傳守殿衛士,連忙製止趙高:"高兒迴來。"又與趙丹行禮道:"高兒年幼氣盛,又未曾參與過朝會,不知規矩。他一時激怒,並非存心擾亂議政殿。還請大王恕罪。"


    趙高倒是聽話。趙玉聲音方落,他已經故作怒氣難平的樣子,迴到座上,也不與趙王認錯。


    趙丹一笑:"算了,鄭成失禮在前,就饒他這一次。等他襲爵,自有禮儀大夫教他規矩。再敢在議政殿動手無禮,國法難容。"


    趙玉忙示意趙高認錯。趙高與趙丹行禮:"謝大王寬容。趙高知道規矩,願受杖責,也要打這辱我姑母的賤人出氣。朝會散後,趙高會尋宮尉自領責罰。"


    成王含笑點頭,心道:"人的才具性格,全在於家教,趙高果然有幾分平陽君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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