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千辛萬苦(桂枝原話),姐妹倆終於把飯送到了地頭,隻不過這一次,她們是放下就丟開手往迴趕,再不按以前的慣常,是等著哥哥們吃完喝完收拾了碗筷杯碟的再原樣拎著空籃子迴家去。


    “大哥,今天給媽熬藥耽誤了些時間,家裏還有不少事情沒來得及做,”桂花趁著哥哥們狼吞虎咽地端碗在吃,找到大哥近前說到,“而且我和桂枝路上遇到蛇了,還差點被襲擊了!你知道的,桂枝最怕蛇了,所以......”


    “所以你想趁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先跟桂枝迴家去?”愛軍三兩口喝光了一碗大米粥,這會兒手上拿著在啃的是豇豆肉沫餡兒的麥子粑。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們該吃還吃,反正送來地頭就是為了給你們吃的,隻不過吃完得你們自己收拾碗盤,幹完活迴家的時候,你們記著把這兩個竹籃子好好帶迴來。別漏拿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趕緊帶著桂枝一起迴去吧,對了,”愛軍答應下來,轉念想到什麽,“你們怎麽處理那蛇屍的?”


    桂花覺得已經說定了,正準備起身去叫桂枝走呢,“大哥你怎麽就確定蛇被我們打死了,不是蛇溜走了呢?或者你就不擔心我倆被那毒蛇咬了嗎?”


    “......”愛軍半蹲著的身子挪都沒挪動一下,繼續穩如泰山地進食,隻把頭稍稍側過去瞟了一眼桂花。那意思,我還不知道你們?我們家兄弟姊妹幾個什麽時候這麽弱啦?再說了,山裏生山裏長的人,遇見條蛇有什麽大不了的?就毒蛇也隻是蛇啊。


    那遇見豺狗、野豬,甚至偶爾還能看見深山意外竄出來的群狼、老虎什麽的,也不稀奇啊。區區條蛇罷了。


    “我拿洋辣子樹的枝把蛇屍挑得遠遠地丟開了,”桂花摸了摸鼻子,大哥就這麽信得過我?不應該出點兒什麽好東西哄哄我的嗎?


    比如大哥偷偷藏起來的那把手工打磨倆月做的木弓和弩箭什麽的?再比如二哥壓箱底的那條白裙子什麽的?再,三哥就算了,三哥藏的那東西味道太大了,想也不是什麽普遍意義上的“好東西”,三哥那腦子實在跟我們這些人太不一樣了的。


    “還行,難得你還知道要遮掩身上的味道,”就說這幾句話的工夫,手裏的麥子粑馬上就剩最後一小塊了,愛軍幹脆一氣全塞嘴裏,又另端起一碗綠豆湯來,“不然往後三個月你跟桂枝可有得忙,睡覺都睡不踏實。”


    “......”還真有啊?一直也隻聽說蛇抱團,一條蛇遭害,整個族群都會纏上兇手去報複,居然是真的?


    “其實,是桂枝提醒我的,我......我當時沒顧上多想,隻盡可能保持距離沒走太近去看蛇屍。”


    “行了,不是要走嗎?趕緊叫上桂枝迴去吧!籃子我們會帶迴去的,你們趕緊走!”說完,愛軍再也淡定不了,趕緊上手去跟兩個弟弟搶剩下的麥子粑和粥,至於其他的小菜什麽的反而無人問津。


    開玩笑,人餓了,吃泥巴都是香的,就什麽菜啊,先把能飽肚子的主食灌到肚子裏去再說其它吧。


    桂花果然叫上桂枝,迅速原路返迴,惦記著家裏的豬雞鴨鵝菜,也惦著要跟桂枝聊清楚之前未盡的話題,不好讓姐妹之間藏著話不得盡述。


    本來年紀大了互相之間就有些藏藏掖掖不好明說的心思,再不主動找機會溝通清楚,兄弟姊妹之間的感情容易生分了。尤其在這積極籌備聘禮嫁妝,等著往外嫁、往裏娶的節骨眼上,這時候生分了,可能往後的大半輩子都會繼續生分下去。


    大哥他們還好,至多不過各自新婚後,領著老婆孩子另起了房子住,但怎麽也還在一個村子裏,想見麵的話,一天之內怎麽都能見上麵。


    不像她和桂枝是姐妹倆,各自出嫁後,都埋頭忙著經營自己的小家去了,從此就很難見麵了。哪怕是感情很好很親近的姐妹,一旦出了嫁,那也是一年半載才能見上一次,至多不過兩次——中秋和春節。更何況是生分了的,要是有心避開,那是真有可能隔上個三年五載才能撞上,勉強對話個一句半句的。


    一路無話,桂花桂枝埋頭趕路,生怕走慢了,再天黑了看不清楚踩到什麽動物昆蟲之類的。


    好嘛,讓桂枝一語成讖了,這一趟真成“千辛萬苦”了。


    桂花手拿著毛巾還在頭上擦被突如其來的秋雨打濕了的頭發,臉已經轉過去亦笑亦嗔,“桂枝啊,你不是跟你那個什麽女教授學了什麽言出法隨的技能吧?你這嘴啊,怎麽說什麽就來什麽啊!”


    “嘿嘿,嘿嘿,”桂枝也沒閑著,一邊往下擼濕透了的鞋子,一邊尷尬地笑,“那不能夠,我也就是那麽一說,心裏根本就沒往那方麵去想,我又不是傻,還能盼著自己日子不好過啊?!湊巧了,真是湊巧了,”


    等兩隻鞋子都擼下來了,桂枝打著赤腳一跳一跳地湊到床沿坐下,話頭一轉,“要真是言出法隨就好了,說遇蛇就遇蛇,說下雨就下雨。遇蛇呢沒事兒,蛇丟一條命;下雨呢也沒事兒,淋濕就到家了,馬上就換衣服擦頭發,不擔心生病。這說明啊,咱倆是那逢兇化吉的命格嘛,是不是二姐?”


    “嘖嘖嘖,你不去當個神棍都浪費了!這話說的,我還得感謝你?”


    “不用感謝!不用感謝!我就是開玩笑,而且蛇啊雨啊這些,本身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呀,真是湊巧了嘛。我這不是逗你高興呢嘛,來,笑一個!開心一點兒,凡事往好處想想嘛。”


    “對了,跟我說說你那個什麽大好人教授唄?”桂花終於還是轉到自己想了解的話題上來了。


    “好啊,你就是想知道孔教授的事情啊!二姐你心思夠深的,這溜溜哄了我......有一天半了吧?你就那麽好奇?”桂枝浮誇地嚷嚷起來,又壓下聲音來,故意氣人:“我偏不告訴你,哼!”


    “......”算了,說是說不贏了,我還是上手吧。桂花右手五指收攏,張嘴往上哈一口氣,然後就直奔桂枝的脖頸子、腋下而去,使勁撓她癢癢,“說不說,說不說?......”


    “就不......哈哈,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不說,我就不說......有本事,哈哈,有本事你......”桂枝可比她媽姚立華鬼機靈多了,一邊嘴裏好像要說什麽,一邊臉上假笑迷惑人,實則腳下已經做好了開溜的準備。


    隻等二姐分神,腳下立馬側滑個半弧形躲開了二姐的魔爪,不等人反應過來,又緊趕幾步,很快人就出現在桂花2米開外了,隻差一腳跨過門檻就可以跑出大門去了!


    “......”桂花歎為觀止,沒成想小妹還會這一手呢?!


    桂花隻稍微愣怔了一秒,然後甩頭往相反方向走,一邊嘴裏偃旗息鼓道:“好啦好啦,你不餓啊,不願意說就不說吧,先吃飯!”


    啊?!就這?桂枝始料未及,怎麽二姐突然就放棄了呢?那之前追問的勁頭那麽足,是鬧哪出啊?


    “哦,吃飯吃飯,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是有點餓了,”算了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二姐你先慢慢端,剩下的我來,得先把媽喊起來吃呀。”


    “行,去吧。”


    “媽...?”原來姚立華已經蔫蔫地杵在客廳半天了,看了個全程,但沒想開口去管,恰好在桂枝招唿她之前,耷拉著眼皮,趿拉著解放鞋,已經走到客廳主位的大椅子處彎身準備坐下來。


    自始至終,她對桂枝也好桂花也罷,說了什麽坐了什麽都置若罔聞,一言不發兼兩眼無神。


    幹脆提前散夥算了!桂枝心裏忿忿,手上就帶出來了,重手重腳的挪椅子搬桌子的,立馬失了剛剛才跟二姐笑鬧贏了的好心情。


    此時,方家梯田附近


    “哎呀,這雲真白!”惠民跟在心事重重的大哥二哥後頭,見都沒人開口說話,隻顧腳下飛快地埋頭往家趕,實在受不了了,抬頭指著頭頂的天空沒話找話。


    可惜沒人搭理。難道是我聲音太小了?


    “看!飛機!”


    “趕緊迴家!別瞎扯了,這會兒哪能有什麽飛機從我們這兒過?現在咱們國家一共才幾架飛機啊?”終於有人接話了,不過不是什麽正向反饋的話,善意的小謊言一下就被二哥不留情麵地戳穿了。


    “哦。”其實我也幹了一天的活計,也累得很了,不說話還更省事兒些。


    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一母同胞的兄弟慢慢變成這樣冷漠疏離的關係了?幾乎每天睜眼就在一處,同吃同住同進同出,但就是不說話,不分享,也不主動挑起話題聊天?


    僅僅因為都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嗎?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我寧願我永遠是那個被大哥一盯就皮子緊,被二哥一捶就嗷嗷亂喊的傻弟弟。


    自惠民想要借景聊天的心思被壓下去之後,三兄弟再不拖延,肩扛手提一路叮鈴哐啷地大跨步前行,腳下都快要走出殘影來了。也不知道竹籃子裏那些碗筷盤碟、茶壺水杯的有沒有被撞得缺胳膊少腿,反正讓拿的東西是都拿迴來了,沒忘。


    很快他們就望見了村口那棵標誌性的,已近深秋仍舊綠汪汪的高大樟樹。


    哦,不要期待有什麽人會在村口樹底下一臉笑意地耐心等人歸家,直等人走到眼跟前了,再兩根手指拎起繡著牡丹花樣子的彩色布手帕的一角,踮起腳一臉心疼地往那歸家人的額頭上緩慢而細心地擦去汗漬汙跡。


    走錯片場了,這位讀者朋友!


    那一般是,在十層濾鏡美化過後的鄉村,兩個或三個高顏值高智商,哦,主要是夠高的男女主角們,一天天啥也不幹盡忙著談情說愛的偶像劇橋段。


    1983年與1984年之交,鄉村生活的人們,能頓頓吃飽都算家境殷實,所以長得高的孩子普遍不多。


    偶爾有那家境並不很殷實但孩子也長得比較高的,就是那孩子比較野,滿天滿地滿山野地撒歡兒去玩,也不挑食,遇到什麽東西隻要沒毒就敢往嘴裏塞;時不時還能跟人結伴偷偷嚐試著圍獵一把,要不就挖個1米多深坑,就地取材布置個陷阱什麽的,以便隔三差五地逮住一隻兩隻野味湊合搞熟了吃下肚去。


    “到家了!”惠民大鬆一口氣,哼,不樂意跟我聊天,我找妹妹們去!


    他一馬當先衝進客廳,抬手就把肩上扛的,手上拿的林林總總的鐵製木製的各式農具往大門左側一丟,熱情地大聲喊道:“桂花!桂枝!我們迴來了!”


    一片安靜。


    咦?人呢?正不明就裏,落在後麵保持勻速前進步伐的愛軍愛民也走進門來,先把自己帶迴來的農具一一分門別類放好,然後兩人聯手把之前被惠民弄亂的農具也有條不紊地整理齊整。


    兩人根本無暇去理會惠民。


    惠民他隻是心思淺,好個熱鬧,嘴上聒(音,guo一聲)噪了些而已,反正也沒有什麽壞心思,隨他去吧。真有事他自己會主動說出來的。


    畢竟這麽大人了,隻等翻過這個年頭就正式滿26周歲,開始吃27歲的飯了。


    “大哥,桂花和桂枝不見了,”惠民在家裏繞了一圈又轉迴原處,“媽好像也不在,都不知道去哪兒了。我們要去找她們嗎?”


    “不用管的吧,都這麽大人了,況且還有媽領著,不會有什麽事的。”愛軍慢吞吞地迴道,依舊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要找你去找吧,我們累了,對吧哥?”愛民也讚同不去找人,一邊敲打著肩膀胳膊一邊慢慢往門簾處走,“你讓開點,我得拿衣服去洗澡。”


    “......”惠民站在那兒一臉的頹然,都不去找,那我自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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