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兒大婚那日,念念喝了不少酒。


    搖搖晃晃往桃林走去,倚著樹,枕著落花睡著了。


    朦朧間,她看到對麵樹下走來一個人。


    一身月牙色錦袍,挺拔玉立。


    他就站在樹下望著她,好看的像一幅畫。


    看來今日做的是美夢。


    經年的迴憶在她腦海中翻滾。


    那年,亦有一人,站在綠茵下,麵若冠玉,眉目如畫。


    許是那一刻,她便瞧上了他。


    眼前這郎君身形真像他,隻可惜看不清他的臉。


    他不過來,她隻得過去找他了。


    她起身往那邊走去。


    眼睛卻愈加看不清楚。


    微弱的光,在她眼睛裏快速的消散。


    直至變為一個白點,再消失不見。


    她知道自己看不見了,一個趔趄要摔倒。


    隻覺得周身軟綿綿的,是跌進了雲裏去了嗎?


    這雲真好,又暖和,還有一股淡淡芸香味。


    久違的熟悉感覺,讓她愈加昏昏欲睡。


    第二日醒來,念念卻安好的睡在自己屋內,果真是做了個美夢。


    知道她看不見後,小魚兒和覓櫻哭了好一陣。


    霖兒找來的郎中一個一個灰心喪氣的走了。


    施針吃藥對她皆無用。


    她身體裏的毒已遍布經脈,侵入五內,無藥可治了。


    她自己便是郎中,比誰都清楚。


    醫館要徹底交給覓櫻了。


    她想盡快將畢生所學傳授給覓櫻,以至於覓櫻一日要背大半本醫書。


    急得叫苦連連。


    過了些時日,小魚兒鬧著要學功夫。


    念念便讓童越做她的老師。


    童越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隻言,小魚兒一點不怕他。


    在徒弟麵前沒威嚴,教不了。


    無奈,隻得從外麵找師傅來教。


    招聘告示一出,來了五六個武師應聘。


    念念讓小魚兒自己選,她卻選中了一個啞巴武師。


    啞巴如何教?


    她說,習武用的是手腳,又不用嘴。


    念念讓她換一個。


    小魚兒認定了那人,非說這個師傅他從前見過。


    孩子大了,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


    也罷,隻要合她心意,怎樣都好。


    聞山居裏便多了一個常住的人。


    那武師除了是個啞巴,樣樣都好。


    不僅把小魚兒的學業一並管了,還時常下廚給大家換換口味。


    雇了個武師,還多了個廚子和夫子,這買賣劃算。


    還別說,他做的一手好湯水,尤其合她胃口,有種說不出的熟悉之感。


    許是可憐她是個瞎子,每次吃飯,他都熱情幫她夾菜。


    魚肉也挑的幹幹淨淨。


    念念身體愈加疲懶,在院子裏一坐便是半日。


    這日趴在石桌上便睡著了。


    隱約覺得有人過來給她披上了外衣。


    一股淡淡芸香味入鼻。


    是他。


    聽腳步聲,他沒走,就那麽不遠不近的坐著。


    “你來了。”


    他走近了幾步。


    她問他,院中都開了些什麽花?


    他也不答,轉身摘了一朵,交到她手中。


    她雖然瞧不見,可聞著味道,便知是什麽花了。


    其實,她也早知道,他是什麽人。


    “這麽香的花,我怕是再也聞不到了。”她說。


    他蹲下身,握起她的手,竟泣不成聲,一滴淚,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掰開她的手,顫抖著在掌心寫下。


    “別丟下我。”


    有情未必白首,同去常不同歸。


    對不起,這一次,還是要讓你失望了。


    一陣風起,牽動著她又咳了起來。


    一股血從嘴角溢出,他忙把她護在懷裏。


    “念兒。”


    他拿出錦帕幫她擦去唇角的血跡。


    “念兒不怕,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想說點什麽,卻一陣眩暈,什麽也不知道了。


    清晨的一縷陽光刺破窗戶照進來,攪了念念的好夢。


    她隻覺得眼前一片光亮,緩緩睜開眼睛,正看到覓櫻替她紮起床前的帷幔。


    她能看到了。


    這又是一場夢嗎。


    “覓櫻。”她喚道。


    “姑娘,你終於醒了。”她很是歡喜的圍過來,不住的拿衣角擦著淚。


    她撫上覓櫻的臉:“你瘦了。”


    “姑娘,你能看見了?”她驚訝的問。


    念念點點頭。


    “太好了,謝天謝地,張神醫的法子果真奏效了。”她雙手合十,歡天喜地。


    張神醫?哪個張神醫?


    “覓櫻,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念念問。


    “是顧郎中的師傅張神醫,她恰好遊曆至此,救了姑娘。”覓櫻閃躲道。


    “張神醫他人呢?”念念問。


    “他救治了姑娘,說三日後你必會醒來,便走了。”覓櫻道。


    念念想起昏迷前的情景,脫口而出:“那他呢?”


    “姑娘說的是誰?”覓櫻側過臉去。


    覓櫻自小與她一同長大,再熟悉不過,她看出了覓櫻在掩飾什麽。


    她一定有事瞞著,不行,她得自己去看看。


    念念掀開被子起身,覓櫻趕忙來扶。


    “姑娘,你剛好,還不能下地。”


    念念一把抓緊她的手。


    “到底是怎麽迴事?王爺他人呢?”


    “姑娘,哪裏來的王爺,你抓疼我了。”覓櫻掙紮著。


    念念仍是不放,厲目望著她。


    “你到底在瞞我什麽?武師便是王爺,我早已知曉,他現下何處?”


    “我,不知道啊。。。”她咬緊了唇。


    “你如今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念念高聲道。


    她見瞞是瞞不住了,緊了緊牙關。


    “王爺他迴京了,不知他現下可醒了?”


    “他怎麽了?”念念詫異。


    “姑娘的病,原是無法醫治的,張郎中用的是苗疆的巫蠱換命之術,先將蠱蟲養在一人身上,以血為食,待養成後,將蠱蟲引到他人身上,便可將自己的一半壽數移給他人。此法甚是兇險,若被種蠱之人與養蠱人並非情深不惑,被種蠱人醒來之時,便是養蠱人喪命之期。”覓櫻低下頭。


    “張郎中引蠱前,王爺便交代了我們不準透漏給姑娘你一個字,他叫侍衛連夜帶他迴了京,若他身死,也與陸家無礙。”


    他竟然。。。


    他怎麽這麽傻。


    “快備馬車,我要去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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