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悠呆呆立住了一瞬,顧不上難過。


    拿出一個錦盒,交到蕭憶安手中。


    對他說道:“此物定要妥善保管,對你或有一用。”


    蕭憶安鬆手,盒子掉落地上。


    子悠蹲下來去撿,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他多想去摸摸她的頭發,可理智不許他這麽做。


    他將手抽了迴來,拔高聲音對她決絕道:


    “你兄長大義滅親,逼死我雙親,大難臨頭,你怕受連累寫和離書給我,我如今這般模樣,全是拜你陸家所賜,你又何必假惺惺來見我?”


    子悠被他說的無地自容,也沒有辯駁什麽。


    蕭憶安麵露寒意,接著道:


    “我如今還能有一條命站在這裏,全靠傅小姐相救,我最難過的時候也是她陪伴安慰。你我已不是夫妻,你不必來送我,我永遠都不想看見你。”


    說著他眼裏泛出淚光。


    覓櫻被氣的結巴起來:“你。。。你。。。”


    子悠咬著嘴唇強忍著眼淚說了句:“是我對不住你,此去山高路遠,望君多保重。”


    說完便頭也不迴的走了。


    蕭憶安望了一眼子悠的背影,把眼淚憋了迴去。


    沈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這又是何必,朝堂上的恩怨,與子悠妹妹無關,她為你做的夠多了,若不是她去找太後求情,如今你還是階下囚,為了你,她差點被皇後活活打死,唉,你,你一路多保重。”


    沈璿為子悠不平,說完便頭也不迴的離去。


    蕭憶安站在那裏,這段日子以來,所受的苦難和委屈,一股腦的全湧了出來。


    他恨皇後,恨王郅,恨禦史台,可他心裏清楚,他不恨子悠。


    得知是子悠救了他,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他如今已是自身難保,對子悠說了那些話。


    不過是為了在皇後的人麵前,撇清與她的關係。


    子悠與覓櫻坐上了馬車。


    覓櫻見不得自家姑娘委屈,憤憤對子悠說道:“姑娘,你可是為了他差點丟了性命,今日還要把你全部身家給他,他竟如此對你。”


    子悠紅了一雙眼:“這都是我欠他的,是陸家欠他的。”


    日子就這般波瀾不驚的過去了。


    靖北王一門的悲慘事跡也漸漸從京城眾人口中淡去了。


    仿佛這世上從來就沒有過這些人一般。


    子悠悶在家中十幾日,她爹陸行見她如此下去,人都要毀了。


    便給她安排了點事情做,叫她每日到陸家的織坊上去,跟工人學紡織、刺繡。


    起先子悠上街,總有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無非添油加醋說些有的沒的,連帶著陸家都有人罵。


    慢慢的,大家罵煩了,又去關注京城那些新鮮的雞零狗碎的閑事了。


    得知蕭憶安死訊那一日,子悠如往常般在織坊繡樣。


    繡花針刺破了她的手指,鮮血滴在雪白的緞子上。


    氤氳開來,如同雪地裏盛放的一朵梅花。


    往事如斯,一幕幕浮現在子悠麵前。


    她拿著繡花的卷棚,忽覺得天旋地轉。


    心像被挖去了一塊,一口血湧出來,順著嘴角滴落。


    嚇壞了站在一旁的陸行。


    陸行急忙來扶著她,心疼的眼淚朦朧道:“念兒,你撐住,爹爹帶你迴家。”


    “爹爹,我想去益州。”子悠唇角帶著血,臉色蒼白。


    “好,爹爹帶你去,我們先迴家,等你身子好了,爹爹親自帶你去。”陸行將她攬在懷裏,萬分心疼道。


    初秋時節,子悠帶著幾個丫鬟小廝到了益州。


    陸行本也要跟來,子悠沒讓來。


    他們在離著益州大營三十多裏地的樹林中找到了蕭憶安的埋骨之地。


    子悠他們在附近村落裏歇腳,打聽到了,月前蕭憶安便是借住在村頭一個孤寡老人老趙頭家中。


    子悠帶著覓櫻去了老人家裏,覓櫻叩門。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扇,老趙頭見是生人,正仔細的審視著。


    “請問,是趙老伯的家嗎?”子悠問。


    老趙頭帶著幾分警戒問道:“我就是,你們找我有何事?”


    “之前有位姓蕭的公子,借住在您家裏,對吧?”子悠禮貌問道。


    “我不知道,不要問我,該說的我都和縣衙的人說過了,他是病死的,跟我沒關係。”老趙頭搖著頭,要把門關上。


    子悠見他要關門,急忙把胳膊伸過去,老趙頭一時沒看見,把她的胳膊給夾住了。


    “啊。”子悠疼的叫起來。


    “姑娘,你沒事吧。”覓櫻上前撩起子悠的袖子,胳膊上赫然有兩條血紅的印子,“姑娘,破皮出血了。”


    老趙頭連忙鬆開門,嘴裏撇清道:“你這姑娘,這可不怨我,是你自己伸過來的。”


    “老伯,我們就是想過來看看,看一眼就走,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子悠忍著疼懇求道。


    老趙頭心一軟,拉開了門:“你們進來吧。”


    子悠隨他進了一間偏房,簡陋的屋子,規整的整整齊齊。


    案幾上還放著幾本書,桌上硯台裏墨跡已幹。


    “這便是蕭公子住的屋子了,一月前,裏長帶著幾個漢子過來找我,說是要暫住我家幾日,給我十兩銀子,我家就我一人,還有間空屋子,住就住唄。”老趙頭實話實說。


    “他們幾個人都住這裏嗎?”子悠問。


    “沒有,就蕭公子一人,那幾個漢子見他安頓好便離開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去哪裏了。”老趙頭道。


    “蕭公子的飯食也是你負責嗎?”子悠問道。


    “是啊,我家裏窮,也沒什麽好吃食給他吃,我吃什麽他便跟著吃些,起先都住的好好的,他每日除了到山上去守墓,迴來便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看書,我們話都沒說過幾句。住了二十來日的樣子,我到隔壁村吃席,給他留好了窩頭和稀飯,誰知,迴來時,他竟倒在地上,沒了氣,你說這叫什麽事兒。村裏人都說是我給他下了藥,縣衙也來了人,好在,驗了屍,他根本不是中毒死的,也沒有外傷,興許是身上有什麽隱疾,我這才洗清了冤屈。”老趙頭劫後餘生,還心有餘悸的娓娓道來。


    他這番話倒叫子悠有些疑惑,蕭憶安以往身體康健。


    並沒有什麽隱疾,沒有中毒,也沒有外傷。


    無緣無故怎麽會死了呢?


    她之前猜測是皇後的人下的毒手,現在想來皇後若要殺他,早在金陵便殺了。


    他的死或有蹊蹺。


    她問道:“是你安葬了他嗎?”


    老趙頭搖搖頭道:“我那時還關在縣衙大牢裏,是縣衙的人葬的,我從大牢出來,還去給他燒過一迴紙,才知道他原來是靖北王家的二公子,唉,靖北王一家慘啊,早知道他活著時,該對他好一些才是。”


    子悠四處看了看,拿起他讀過的書,上麵還有新近做的標示。


    她輕輕的摩挲著,探尋著與他有關的印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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