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裏,整麵牆的酒櫃倒下,攔腰斜插進沙發扶手裏,破碎的紅酒瓶裏仍搖搖晃晃地灑出液體,浸濕了地毯。


    南汐右手握著半個紅酒瓶口,參差不齊,棱角尖銳,正滴滴答答地落著紅色液體。


    “我父母對你還不夠好嗎!你為什麽要那麽對他們!為什麽!”


    她透亮的眸子泛著猩紅,死死地盯著倒地的呂海生,他半邊肩膀手臂,已經被鮮血染紅。


    兩個保鏢拉著南汐,她還一個勁的往前衝,哭著竭力嘶吼:“你隻要耐心等一天,他們就會讓你去跑商務。他們給你機會改變生活,可你卻為了蠅頭小利要了他們的命,毀了我們一家!”


    南汐奮不顧身的,真的能當場衝上去要了呂海生的命:“你怎麽沒有死在車禍爆炸裏!這麽多年,最應該死的是你和傅嘉林!”


    傅淩雲開門就看到這一幕,酒精夾雜著血腥味,瞬間血氣翻湧。


    他大步上前,踩得碎玻璃咯吱作響,雙臂緊緊摟過南汐,感受到她肢體的顫抖和冰冷。


    傅淩雲心疼到幾近窒息:“別怕,我來了。”


    擔心南汐被手裏的半個酒瓶傷到,他滿把握住鋒利的瓶口:“咬咬,放手。”


    南汐搖頭,拚盡全力掙紮,想推傅淩雲:“是他,他害死了我爸媽,我要給我爸媽報仇!”


    傅淩雲得到南汐來了夜歌的消息,就料想到她會衝動失控,親眼見到後,更是後怕:“你想怎麽報仇,告訴我,我來做。”


    南汐哭得聲嘶力竭,聽到傅淩雲的話,有片刻的安靜。


    抬頭看著傅淩雲的眸光裏有依靠,有祈求,最後慢慢變成了不確定。


    “還有傅嘉林,這麽多年我日日看著他,喊他伯父,以為他收留我,總有幾分和我爸媽的朋友情誼。我從沒想過,傅嘉林把我放在眼皮底下,隻是想更好的拿捏我,讓我永永遠遠不得真相。”


    南汐心髒像是有萬千車輪碾過,快要停止跳動:“而你,知道真相,仍以南家股份讓我和你結婚……讓我……愛上你……你又在這其中扮演什麽角色?”


    傅淩雲緊抓著碎酒瓶的手,倏然一緊,該來的還是來了。


    “……對不起。”


    南汐長睫上沾染的一滴淚落下,抽出手裏的碎酒瓶,自上方傾斜著紮在傅淩雲心髒的位置。


    瞬間,傅淩雲白色襯衣上出現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紅色洞口,很快染成一片刺目的紅。


    傅淩雲沒痛覺似的,眼睛都沒眨一下。


    一切太過突然,周圍人都驚呆了。


    陸域想要上前阻止,被裴景明伸手擋住了。


    陸域急得看一眼沈斯年,讓他想想辦法。


    沈斯年無奈搖頭:你哥殺了我父母,你還隱瞞讓我愛上你,這戲碼擱誰身上不瘋都得掉層皮。


    他們隻能看傅淩雲受著。


    刺向傅淩雲的那刻,說南汐不害怕是假的。


    但想到傅淩雲對她步步為營,或許還有他作為商人的權衡利弊,娶她,讓她和傅家人再次扯上關係。


    她就再次站上了糾結自責的懸崖。


    南汐注視著傅淩雲,由怨轉怒,拔下鮮紅的碎酒瓶,轉頭狠狠朝向自己心髒的位置一刺,臉色由紅轉白,冷聲道:“也是我識人不清,我對不起我爸媽。”


    “不要!”


    傅淩雲一把打開南汐的手,碎酒瓶哐啷一聲滾在地上。


    短短幾秒,南汐感覺到房子在轉,心髒的位置涼涼的,接下來是難以承受的,讓她窒息的痛。


    傅淩雲托住南汐即將倒下的身體,按住她的傷口,一雙墨瞳收緊,泛紅:“咬咬,你沒錯。求求你……不要責怪自己,傷害自己。”


    南汐空了的手垂落在半空,聽覺無限放大,可她現在不想聽見傅淩雲的聲音。


    她好像看見了爸媽,帶了很多五顏六色的糖果來找她,要帶她去蕩秋千椅。


    “我長在傅家,但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插手過傅氏集團的事,傅氏給我的分紅我也一筆沒動。在爸媽這件事上,我抓呂海生就是要讓他受到懲罰,絕不是要為傅嘉林包庇他。至於傅嘉林,我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南汐雙眼緊閉,眼角的淚水卻不間斷地滴落著,掉在傅淩雲的手臂上,灼熱滾燙,一遍遍提醒他,這是他帶給南汐的傷害。


    “我沒有信心你知道真相還會留在我身邊,所以一拖再拖,是我太過留戀有你陪伴的日子。”


    “我本來決定明天展會結束向你坦白,等你想好了,決定原諒我了,我們再一起去祭拜爸媽,我沒想一直瞞著你。”


    “是我十八歲就喜歡你,處心積慮,了解你的喜好,阻撓追求你的男生,破壞你的約會,用南家股份逼迫你和我結婚……”傅淩雲垂眸看著南汐,眼眶濕潤,他祈求道:“咬咬,你罵我,怪我,再捅我幾下都行……”


    南汐迷迷糊糊睜眼,視線掠過傅淩雲,看向沈斯年:“我爸媽的案子,麻煩沈律師幫我收尾,我付律師費。”


    沈斯年握足了證據,又有傅淩雲坐鎮,信心十足:“放心,這次我一定按死呂海生和傅嘉林。”


    南汐聲音虛弱道謝。


    傅淩雲按著南汐的傷口,血越流越多,他一個見過比這更大場麵的人頓時心慌了:“咬咬,你再堅持一會,不要睡。你要等案子結束,明天你還有展會要參加,全公司最重要的產品是你負責,你不要辜負大家的期望。”


    裴景明第一時間打完急救電話,上前確認南汐的身體狀況。


    他沒想到,南汐性子會剛到傷害自己,他很懊悔今天帶南汐來夜歌。


    南汐覺得傅淩雲好吵,模模糊糊看見裴景明的身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奮力抬了抬手:“景明哥,明天的展會我一定要去參加……你再幫幫我……”


    裴景明抓住南汐的手,掙開傅淩雲,抱起南汐去樓下等救護車。


    南汐不想看見他,這次傅淩雲沒搶。


    下樓後,裴景明和南汐上了一台救護車,醫生迅速檢查,做出判斷,南汐需要盡快手術。


    很明顯,南汐刺傅淩雲那下,是給傅淩雲借口不讓他自責,刺自己時卻下了死手。


    裴景明為南汐捏一把汗:“你們兩個還真是又強又配。”


    一個拖著不說真相,一個要麵豁出自己性命,說到底,都還是太愛對方,割舍不下。


    南汐插上氧氣瓶前,還斷斷續續請求裴景明:“別和他……生氣,你們是……從小長大的朋友。”


    裴景明眉頭緊鎖,咬牙道:“你要有事,我要他命!”


    南汐唇角微微動了動:“你倆放狠話……都用一樣……的詞。”


    隨後,熱氣蒙上了氧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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