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烈的陽光之下,越來越多的騎士從女真人北大營跑出,又在遠處匯集在一起,組成一個內外兩隊的同心圓,揚鞭抽馬,繞城而行。


    錦州城上的卒伍似乎早已司空見慣,不發槍炮,隻是警惕著看著這群女真騎兵的舉動。


    從寧願迴來再次圍困錦州以後,女真人並未大舉攻城,隻是每日裏白天都在城外以萬人跑馬,大聲鼓噪,以矢綁勸降書一封射入城內,而晚間,則遍舉薪火,亦在城外奔跑。


    雖然韓林的隊伍已經沒有了再戰之力,但韓林除了每日往中屯衛衙署跑上一次,去看望一下金士麟,其次,就是每日都會隨趙率教來城頭巡視。


    他被趙率教抓來成為了臨時的僚屬。


    “女真人這是在施疲兵之計。”


    韓林對著同樣憑碟注視的趙率教說道。


    趙率教觀望了一陣,點了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


    趙率教的經驗十分老道,一麵對城外女真人的叫陣和勸降不理不睬,不許城頭放炮,自亂陣腳;另一麵,則加緊往城頭運送戰備物資,準備著最終的決戰。


    韓林看著女真人營寨內來往忙碌、打造楯車、雲梯、衝車等攻城器械的包衣們,緩緩地說道:“如果職下猜測不假,女真人的攻城,應該就是在這兩日了。”


    錦州被圍已有二十餘日,雖然城池巋然不動,但商路斷絕、桑田被毀,經濟損失不可謂不大,這個冬天,寧錦之地怕是需要朝廷來賑濟了。


    看了一陣,韓林隨著趙率教下了防衛森嚴的城頭,又與趙率教行禮告別,早已等候多時的二狗子、徐如華以及幾個沒有受傷的戰兵就圍了上來,隱隱將韓林護衛在了中間。


    二狗子從懷裏抽出一個物什,借著幾個人的身形遮掩搗鼓了兩下,交遞給了韓林,嘴中說道:“少爺小心些,上了弦的。”


    是一支小巧的袖弩。韓林接過,一邊將其套在胳膊上,一邊問道:“騾子那邊有什麽消息沒有?”


    二狗子搖了搖頭:“來時郭大哥跟我說,叫我稟告少爺,亢五昨日已經將信放在了府前的隱秘處,但左右潛著的青皮都沒發現有人來取。”


    韓林嗬嗬笑了一聲:“這王營倒是沉得住氣。”


    ……


    “你打算怎麽辦?”


    搖曳的燭火當中,王營和李玉山在屋內相對而坐,叩了個馬蹄指後李玉山眯著眼睛向王營問道。


    王營的腮幫一股一股的,他正在咬著後槽牙,過了半晌以後,王營才說咬著牙道:“非要這麽做?”


    李玉山冷冷地一笑:“王把總,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究竟哪個更被人看重,想必這個道理你應該是懂的。”


    “這和送死有什麽區別?!”王營隱隱地有些惱怒。


    李玉山搖了搖頭:“你身在營中,自然能夠接近趙率教,隻要辦的麻利一些,將他綁了,誰敢妄動?屆時再以其相挾,放了主子們進城,多大的官都與你做。”


    “我隻是一個小小的把總,怎能隨意近到趙總鎮的身側?就算能接近,身上的兵刃早就被趙總鎮的親衛給卸了。”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這不應當是我來想的事。”


    “崔三!你莫要欺人太甚!”


    王營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李玉山怒聲道。


    李玉山坐在凳子上穩如泰山,乜斜地看著王營:“王把總,我勸你還是小聲些,雖然最近風頭不那麽緊了,但是暗地裏肯定有一雙雙眼睛盯著,一隻隻耳朵聽著,如果將人引來,你也算是‘出師未捷’了。”


    王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他是萬萬沒想到,還沒等他和亢五聯絡上,這李玉山竟然讓他在城內發動兵諫,開門迎奴。


    雖然他和李玉山是串在一條線上的螞蚱,可現在這李玉山怎麽看都像是一隻趴在腳麵上的癩蛤蟆,讓人十分惡心厭惡。


    等到李玉山走後,王營又氣唿唿地來到了最後一間院落裏麵,喝退了兩個下人以後,王營對著正在燭燈底下看書的何歆將他和李玉山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雖然何歆被他囚禁在此地,但是對於何歆的頭腦王營還是佩服的,因此王營想來聽聽何歆的意見。


    何歆微微的笑了一聲,對著王營道:“原本王大人隻有一條退路才不得已與之虛為委蛇,可如今,王大人又多了一條路,何必再受他要挾?”


    “何姑娘的意思是……”


    王營有些遲疑地向何歆問道。


    何歆舉起掌刀,當空微微一揮。


    “這……萬一不成行,那我可是連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王大人,你現如今就有退路了嗎?到底是行兵諫之事勝算大,還是暗中將這崔三宰了的勝算大?!”


    看著王營仍然在猶豫不決,何歆“嗤”了一聲,譏諷道:“原以為王大人是個當機立斷的梟雄,卻沒想到是個連我個女子都不如的狗熊!”


    被何歆這麽一激,王營又拍了桌子,對著何歆怒目而視。


    卻又不想被何歆反懟了迴來:“王大人,我勸你還是小聲些,如今這崔三就在你的府上,小心隔牆有耳。”


    王營一時間欲哭無淚,怎麽兩個人說的話都相差無幾,不管是聽從李玉山的意見,還是采用何歆的意思,哪條路都是幾乎是將他逼上了絕路。


    我與博戲不共戴天!


    想到了那個讓他深入牢籠的罪魁禍首,王營在心中仰天長嘯。


    計較了半天,王營一狠心、一跺腳,決定采取何歆的意思。


    不過,當他帶著心腹踹開李玉山和另外一個細作所在的房門,卻發現撲了個空。


    將屋子裏裏外外地,連同庭院都搜了個遍以後,仍然沒見到這崔三兩個人的身影。


    “人呢?!”


    王營提著刀,揪住一個心腹的衣領惡狠狠得問道。


    “不……不知道哇,得了大人的吩咐,平日裏大家都離著這個屋子遠遠的……”


    “廢物!”


    王營咬著牙,冷汗直冒,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打了草驚了蛇,如今也計較不了那麽多了。


    “快!去亢五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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