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絕對不行!我不同意!”


    裏屋內,阿克善對著烏蘇大聲道。


    自鄂爾泰等人走後不久,綴在後麵的糧車才終於開到烏蘇家門前。


    韓林、伊哈娜、賈天壽等人跟著往柴房、地窖當中搬著糧食,而烏蘇和阿克善則在正屋當中單獨聊著這幾個月來的許多事。


    烏蘇將想招韓林為贅婿的事情說了,但立馬就遭到了阿克善的強烈反對。


    “他是個尼堪,更是阿哈,便是抬了旗,也不能將伊哈娜許給他。”


    “阿克善,你額涅也是漢人。”


    烏蘇坐在炕上撚著胡須,側耳聽了屋外,發現幾個人並沒有注意到屋內的爭吵,於是壓低聲音繼續道:“我老了,又斷了腿,這屋內沒個男人不行,你在葉主子帳下聽令,此次又入了嶽托主子的眼,總不能叫你迴來。”


    “阿瑪,我剛剛晉了白甲,等再過些時日便尋個女人,到時候就接你和伊哈娜過去,讓她伺候你們。”


    “糊塗!”烏蘇低聲罵道,“你今年二十六了,我可曾催過你這事?你剛晉了白甲,便要想著享樂?等跟著嶽托主子、葉主子掙些前程,到時候大把的女人任你選。”


    “阿瑪,此事再說,可將伊哈娜許給這個尼堪,是萬萬不行。”阿克善的態度十分強硬,“伊哈娜不能許給漢人,要許也是我諸申的巴圖魯才行。”


    “放你娘的屁!”烏蘇聽得直瞪眼,低聲喝道:“我大金才有幾個巴圖魯?一旦有此賜號早就被各個主子盯上了,還輪得到咱家一個小小的達旦章京和一個白甲身上?”


    “那也不行!阿瑪,奴恩自小就受了太多的苦,尼堪便是入了嶽托主子的眼,僥幸抬了旗,在我後金中也不過是奴才,你要將伊哈娜許給他,那伊哈娜這輩子要有數不盡的苦了。便是不能許給巴圖魯,那也至少和我一樣的白甲才行。”


    “阿克善!剛剛當了白甲便不把阿瑪放在眼裏了是不是?你別忘了你阿瑪也是白甲!”


    為了說服烏蘇,阿克善便將自己的身份抬了出來,但沒想到卻將阿瑪惹怒。


    這給阿克善嚇了一跳,連忙跪下:“阿瑪,阿克善不是這個意思,你的勳記便是老汗都記得的,若非當年因為額涅,惱了老汗,你豈隻是一個達旦。”


    見氣氛有所緩和,阿克善繼續勸道:“阿瑪你放心,我在軍中混得熟了,到時候定會為伊哈娜找個如意的。”


    阿克善隨了他的性格,從小便十分剛烈、固執,兩人在伊哈娜婚嫁的事情上各自都不肯讓步,烏蘇有些煩躁,擺了擺手:“此事等過後再議,此次老汗要征蒙古巴林,你去也不去?”


    “兒子不去,嶽托主子親領鑲紅旗,我要跟著葉臣主子去複州防著毛文龍,上次趁著老汗帶兵打寧遠,毛賊便襲犯了永寧,這次他敢來,定要叫他迴不去。”


    烏蘇“嗯”了一聲,“若你去打蒙古,我反而不怎麽擔心,那群虜人淨是些鼠輩,無甚能耐,倒是南朝家大業大能人輩出,毛文龍更不是好相與的,你還是要小心些。”


    阿克善則嗤笑道:“這毛都督開了東江鎮,隻敢做蛇鼠之事,等我後金大軍一到他便竄海入島,我看也無甚能耐。”


    烏蘇聽到他如此評價毛文龍,耐心地告誡道:“萬不可小覷了這毛文龍和東江鎮,若非有他牽製襲擾,我大金興許早就殺到了關內去。這次又冒出來個袁兵備,我大金的日子不好過啊。”


    幾個月過去,袁崇煥在寧遠城下給予建州女真的重創讓烏蘇仍然記憶猶新,甚至開始擔憂起後金的未來。


    阿克善知道,寧遠之戰雖說屠了覺華島上萬餘人,還燒了不少的船和糧食,但是在寧遠城下敗走是不爭的事實,這不僅成為了老汗的心病,同時也成為了如自己阿瑪這樣許多參戰軍將的心病。


    他怕引起烏蘇的傷心事,便繞開這個話題不談,反而問道:“阿瑪,你這腿看過沒有?”


    “看過了。之前找了薩滿大人來看,也就好了幾天,但這天越來越熱,這腿的便沒有了知覺,如果不行,便隻能剁了。”


    阿克善掀開烏蘇腿上蓋著的棉衣看了看,隻見烏蘇那條傷腿確實如同所說的一樣,已經發黑發紫,甚至有部分肉開始潰爛了,阿克善歎息道:“阿瑪,還是要早做決斷,再過一些時日要是起了蛆蟲,到時候就更不好辦了。”


    烏蘇點了點頭:“過幾日便叫韓林去莊子裏請鴨掌子過來看看,如果連鴨掌子都沒有什麽辦法,那就真的隻能將這條腿給剁了。”


    說到韓林,烏蘇想起了他給自己做的輪椅,笑道:“這韓林著實不錯,難怪能得嶽托主子看中。”


    聽到烏蘇口中再次對韓林不斷讚賞,阿克善有些不滿的冷哼了一聲。


    ……


    韓林不知道自己成為了烏蘇和阿克善兩個人談論的話題。


    他現在看著院門口和院中堆著滿滿登登的糧食袋子,有些發愁。他沒想到五十石糧食竟然有這麽多,他和賈天壽已經搬扛很久,卻還有一大半。


    此時,他開始有些想念已經被他拆得七零八碎的排車。


    伊哈娜在輪椅上四仰八叉地半躺著,又開啟了碎嘴子模式:“怎麽樣韓呆子,我就說吧,拆了排車你早晚得後悔,我可告訴你,今天要是搬不完就不準吃飯。”


    “哎喲喲,韓呆子,你對我瞪什麽眼?之前不是挺能耐的嘛,又是拆排車,又是拳砸鄂爾泰的,現在對著糧袋子發什麽愣?快搬呀!”


    伊哈娜越說越來勁,發出咯咯的笑聲,韓林不堪其擾,連忙扛起一袋子糧就往柴房裏搬。


    可伊哈娜並不打算放過韓林,竟然從輪椅上跳了下來,屁顛顛地追在韓林的身後,繼續輸出:“怎麽樣,韓呆子,重不重?累不累?你要是不行呢,我就上屋裏叫我阿哥出來幫你,你要是真不行了,你就說一聲。”


    看來伊哈娜還是沒有懂男人最忌諱別人說他不行這個道理。


    被她這麽一說韓林反而不知道從哪裏升騰起了一膀子力氣,接連扛了四五袋糧。


    讓伊哈娜看直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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