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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夢見,那場奇異的夢。


    時間啊,時間。


    你慢一點,別急著走。


    我可以在夜晚的草地上為你跳支舞。


    我會為你寫一首詩。


    你停下來看一看吧。


    有一個男孩為你輕聲的歌唱著。


    你停下來看一看吧。


    有一個男孩在偷偷哭泣。


    夜晚的霓虹,閃著七彩的光影,街上的行人也是三三兩兩,炎熱的夏日,到了這夜晚總算有幾縷涼風掠過我的耳邊,我看著車窗上倒影,熟悉又陌生,我將夾著煙的兩根手指伸出了窗外,煙灰被風強行扯走,看著它慢慢燃燒殆盡,一排排街燈隨著車速也開始變得閃爍不定,視線漸漸的模糊,淚水不知何時布滿了我的臉。


    “喂,子涵最近忙不忙?過幾天我要去你那兒出差,到時候過來接大哥。”“好了知道了,你快到了給我打電話,剛睡著,你就把我吵醒了。”電話那頭慵懶的迴複著。“好嘞,那你繼續睡吧”我掛斷了電話。洗了把臉,我看著鏡子裏自己麵色還好,看起來還不像個病入膏肓的人。趁現在先迴去見見爸媽吧,迴家吧最後一次迴家了。我立馬用手機買了第二天的高鐵票,該迴家了,該迴去了。


    這座小城,沒有大城市的喧囂,反而有著一份屬於它自己的寧靜安詳。為遠方歸來的遊子,無私的提供著那個屬於所有人的溫柔祥和。


    正常情況下我每年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迴家,突如其來的歸來,讓我媽媽著實非常激動。開門的一瞬間先是一愣,緊接著像個孩子一樣原地蹦跳著,急忙接過我手中的行李,不停的說著“你這孩子迴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給你準備點飯啊,這會都過飯點了。餓壞了吧?”我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徑直走向了廁所,關上門後,我朝外大聲說著“媽我吃過了,中午吃了好多,這會肚子都疼了我先上個廁所。”我聽到外麵的媽媽自言自語著“你看你看我就說麽,外麵的飯一點都不幹淨。


    ”我對著鏡子做了個笑臉後,手放在門把手上停頓了許久,才推門而出。“媽,我剛好在隔壁市出差,剛好忙完還有幾天閑時間我就說迴來看看你和爸。”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了個葡萄丟在嘴裏含糊的說道。“好啊,在家裏呆著媽媽給你好好做幾頓飯,你看你又瘦了。”她兩隻眼睛把我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


    “今年過年能帶個女朋友迴家給媽媽看看不?”媽媽剝著橘子遞給我問道。“過年再說吧今年過年能不能迴來還不一定呢,公司又要開個分公司估計有的忙了。”我低頭看著手中的橘子。“那迴不來也可以用視頻給我看看啊。”“好好好,今年過年讓您老人家見到一個漂漂亮亮的兒媳婦。”我又把橘子塞到了媽媽嘴中。


    我走到了曾經的小天地,臥室裏的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幹淨的一塵不染,看的出媽媽經常打掃這間常年空置的臥室,我走到書桌前從抽屜裏掏出我的寶貝盒子裏麵有著一個鐵質的汽車模型,是我上小學的時候利用自己存下的零花錢買的,還有一部老舊的諾基亞手機,是我人生中第一台手機,還有那塊表盤已經破碎無法正常工作的浪琴手表,我試著將那塊表重新戴上了我的手腕,讓這兩位老友再一次重逢。我從小學看到大學的畢業照,看著各個年齡段的自己,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我盯著大學畢業照上在我身邊笑出一朵花的女孩許久許久。


    時間仿佛真的在這一刻靜止了下來,我站在桌子前,照片靜靜的躺在桌子上,窗外的陽光悄悄從幾盆花葉中探出來,像是猜透了我的心事,照射在那張幾乎已經和我的心髒融為一體的笑臉上,我的指尖輕輕的在照片上摩挲著,我閉上了雙眼,從記憶裏抽離出來當時的觸感,畫圓畫點,留戀著你的美麗,縈繞在耳邊溫柔的唿喚,宛若一場夢。霎時我被抽幹了靈魂,軀殼癱軟的墜落在椅子上。


    這個世界究竟是不是屬於我們的那個世界,如果他是屬於我們的,為什麽我們無法再見到曾經那些相遇過的人,飛機可以用幾個小時從北方飛到南方,有些人為什麽明明都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卻再也見不到,童年時的玩伴,那時候沒有手機沒有聯係方式,卻常常會在小區裏相聚,也不會刻意的約定下一次的見麵時間,因為第二天你也總能遇到那一群人。長大以後我們有手機有微信,有了更加便利的交通工具,但很多人依舊像是淹沒在人海中再也沒能見上一麵,緣盡人散,相忘於江湖。


    這頓晚餐的確很豐盛,媽媽再一次的向我展示了她高超的廚藝,她指著一盤品相實在欠妥且十分像雞肉的菜,對我說是黃燜羊肉,我試圖用我的味覺來分辨一下,結果必然還是失敗。爸爸在旁邊夾起一塊後皺著眉頭觀察許久,可能對於黃燜羊肉有了新的理解,猶豫片刻才下定決心將黑乎乎的肉放入了嘴中。


    “明天我下班早點,兒子想吃啥?爸爸給你做條魚怎麽樣?”爸爸艱難的咽下去口中的肉對我說道。“爸,我都可以,怎麽方便怎麽來。”我夾起一塊青菜,放入了嘴中希望它可以淡化之前的那塊肉。


    由於我們家裏基本上都是我爸做飯,再加上些年我常年在外,媽媽做飯的次數寥寥可數,她也有時候會在電話裏跟我說,我爸不在家的時候她自己也懶得做飯隨便吃點就算是應付過去了。我常說讓她去外麵買著吃點,她總說外麵的飯不好吃,其實我知道她是覺得一個人出去吃飯會感覺太孤單。


    對於中國家庭來說一頓團圓飯哪怕菜並不如飯館裏的精致也要從數量上達到團圓的美好寓意,子女迴到家中,明明隻有三個人的晚餐卻總要做上七八個菜,吃了幾口我就說飽了。媽媽一臉惆悵的說“吃這一點就飽了?再一吃點,媽媽做的菜不好吃也比外麵的飯幹淨。”“媽,我的胃口你又不是不知道,真飽了你看肚子都圓了”我摸著肚子說到,又借口去喝水這才逃離了餐桌。


    我想幫媽媽一起收拾,她推著我坐到了沙發上,讓我和爸爸看電視。爸爸的頭頂不知從何時開始,被銀白色所覆蓋。“工作上是否順心,感情上也要抓緊了。”爸爸略顯嚴肅的說道。我並沒有再迴答下去。


    找了借口出了門,我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想去曾經的母校看看,在街燈的恍惚下,我看到了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少年,一隻手插在口袋裏,單手扶著車把,風吹著他的頭發應該是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用力的甩了一下,額頭的劉海也順勢向後移去。青澀的臉龐帶著一抹微笑,他也看到了街燈下的我,掏出他插在口袋裏的手遠遠的向我擺了擺。擺罷便雙手握把,用力的蹬著腳踏,向遠處騎去。望著他越來越小直至變成一個黑點的背影,那時候的自己還真是無憂無慮啊。


    隨著晚自習下課的鍾聲響起,黑壓壓的一片逐漸清晰的麵孔,蜂擁而至到校門口。嬉笑聲充斥在我的耳中,門口等待孩子的家長也急忙接過孩子肩上的書包,馬路上等待的車輛接踵而至發動起來。並沒有過了很久,喧鬧的校門口再一次陷入了沉寂。我沿著街邊走了許久,走到那個曾經追逐著同學的天橋,我背靠著欄杆,看著一顆顆忽明忽暗的星星。以後是否我也會變成其中的一顆,我沉思良久,人生啊還真是無趣,下輩子就不來這世間了。兜兜轉轉還是迴到了原點,此處的迴憶也永遠的停留在那個時刻。


    17歲的我不曾想過我的生命會這麽草草的收場,也不曾想過未來所遇到讓我無法忘記的人和事。那時候的我對於未來的期待有著無盡的想象。會成為一個大老板嗎?還是成為一個行業的佼佼者,每天西裝革履遊離在聚光燈下成為人們的焦點。好像都沒有做到,不知道17歲的我遇到現在的我會有多失落啊。想想挺對不起他的,讓他失望了,和多數平凡普通的人一樣,我也被淹沒在時代的海浪中,連一片浪花都不是。艱難的前行著,為了生活而活著。加班,租房子,掙得工資也不夠我大肆揮霍一番,勉強的糊口,卻還是嘴硬著說自己終有一日會出頭。


    每次給家裏打電話也隻是說一切都挺好的,在陌生的城市裏沒有人關心你過得好壞,大家都在各自忙碌著,都在努力的活著。我也不知道何時起,自己的夢想從站在山頂,慢慢下降到中央,再到後來的山腳。麻木不仁的度過這了這幾年,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妥。


    人這輩子究竟什麽才是最重要的,親情?愛情?遙不可及的夢想?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隻有時間最珍貴。我像一個遊魂飄蕩在午夜,尋找一個倒黴的人騎在他背上,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蹭著他的生活。


    我來到熟悉的酒吧,酒吧的名字叫聽海,他開業的年份可以追溯到我上初中的時候,經曆了幾次翻修,沒有讓他被沉沒在時代的洪流中。我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點了一聽啤酒,我不認為自己現在的胃還能喝上一口。為了多活幾天我還是抑製住了淋酊大醉的念頭。鄰桌玩牌的叫喊吸引了我的注意,那個笑聲足以衝破我耳膜的男人,讓我在腦海裏蹦出一個幾年沒有見過的名字,張治。


    男人似乎也察覺到有個視線緊盯著他,眼神朝我這邊望來,一開始的不悅變成了驚喜,一雙有力的大手幾乎快捏碎我的肩膀這還不算完順帶狠狠的拍了兩下。


    “張治,你能不能輕點,怎麽還是這麽魯莽。”我皺著眉頭揉了揉我快失去知覺的肩膀。張治憨憨的笑了一下,“這不是見到你太激動了,啥時候迴來的迴來咋沒給我說一聲,哥們去接你啊。”“今天剛迴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這不就碰到了嗎”我笑著說道。“來來來喝一個。”說罷他就拿起酒杯滿滿的倒了兩杯遞給我一杯。


    “有個事我要跟你說一下,我點了酒以後才想起來今天喝了頭孢,我喝水,酒你喝。”我給自己倒了杯白水,碰了碰他端在手裏的酒杯。“哈哈哈,咋迴事南方呆了幾年,酒量變小了?害怕哥們今晚把你喝桌子底下,找個借口糊弄我?趕緊的別磨磨唧唧。”“嗬?以前誰喝醉不迴家抱著我大腿蹲在地上唱征服,現在幾年沒見,成氫氣球了?飄了?要不是今天喝頭孢了,我絕對讓你今晚再給我蹲著唱一遍征服。”“哈哈哈,今晚饒你一次,明兒哥們做局,分他個大小王出來。”張治一口將杯中的酒悶完,打了個滿意的飽嗝。


    張治是我大學時期最要好的狐朋狗友,晚上翹了晚自習倆人就去網吧打遊戲,我有煙癮也是拜他所賜。一開始我隻是會抽煙,但是沒癮,直到遇到這家夥。


    張治每天從他老爸哪裏拿出各種好煙跟我分享,今天大重九,明天華子,後天整兩盒1916甩我手上。慢慢給我把煙癮培養出來了,我倆有天不想上數學課了就翹課,混到別的班級跟著去操場上體育課,結果和這貨在角落抽煙他把煙頭彈掉了,我們抽煙的都知道煙頭彈掉要倒黴。我倆大眼瞪小眼心裏都咯噔一下,這貨愣了幾秒,拿起打火機又續上還拍拍胸口信誓旦旦跟我講沒事沒事續上就沒事了。


    結果就是我倆翹課被數學老師告訴班主任,倆人在樓道裏站了一天,我將這衰運全部怪罪於他。不過這貨也有他的強項,打架還真沒輸過,從來都是我當狗頭軍師,他充當金牌打手。


    以前的黑網吧比較亂,由於那時候網吧管理製度不是很嚴格,隻有那種黑網吧不需要身份證就可以上網。黑網吧裏也很亂,打架鬥毆的事也常見,有天我倆如同往常一樣跑去打遊戲,打了一會他肚子疼就去上廁所。我隻好先看看電影等他出來再一起打。


    網吧裏進來了兩個殺馬特青年,一頭酷炫狂拽吊炸天的發型還不算離譜,廉價的西裝配上一雙布鞋著實讓我難以理解這種搭配風格,我盡力憋住不讓自己大笑出來。倆人在網吧轉了一圈不像是來上網的,看到我一個人在這裏看電影就朝我走了過來。


    我收迴自己的視線裝模作樣看的津津有味。其中一位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兄弟跟我們出來一下有個事給你說一下。”我假裝沒聽清,緩緩摘下耳機裝作疑惑的問到“咋了大哥,有啥事嗎?”他又重複了一遍“你出來有個事給你說一下”我不緊不慢的朝樓梯口走去,他倆一個走在我前麵一個走在我後麵,到了樓梯口把我堵在樓道的轉角處這才開始了正題。


    “兄弟啊,哥哥們最近缺點錢花,借點錢唄,多多少少是誠意,這一片你打聽打聽我飛機,借點錢就算是保護費了以後有事報我的名字好使。”西裝配布鞋的大佬自豪的說道。我裝作十分害怕的樣子顫顫巍巍的說到“原來您就是飛機哥啊,久仰大名,聽過您的故事,您是不是上個月在東關路一個打五個,我們學校裏都傳遍了,我早就想跟你混了。”飛機哥聽完這話嘴都快咧到耳後根了,“以後你就是我小弟了,大哥最近手頭緊,需要些錢活動活動,也不白借你的,以後帶你見見大世麵。”


    正當他以為我會乖乖交出口袋裏的錢時,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他們麵前,一腳將飛機哥旁邊的兄弟踢倒在地。飛機哥好像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就和他的好兄弟一起爬到了地上,張治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一拳接著一拳打到了飛機哥的頭上臉上鼻梁上。我蹲下來看著飛機哥一把鼻血一把淚的說道“不好意思啊飛機哥,我已經有大哥了,這就是我大哥黑熊哥。”


    說罷我和張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下樓了。剛到樓下我倆對望幾秒同時說出“跑!”頭也沒迴的一路狂奔,跑出很遠後迴頭看看並沒有人追來才大口喘著氣,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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