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依舊那樣嘴角微微上揚,輕輕點了點頭。


    樹還是會時不時逗弄洋,洋實在太好逗樂了,久而久之,樹在洋麵前愈發自戀起來。某天,洋拿著一道題去問樹。


    “你瞧,這麽做就行啦,這都是基本操作,別老是一副膜拜我的樣子哈。千萬別膜拜我。” 樹一邊說著,還搖頭晃腦地擺手,那副得意勁兒就差沒寫在臉上了。


    以往,洋總是當作沒看見樹這誇張的舉動,可今天,他卻突然直勾勾地盯著樹,一臉疑惑地問:“你一直都這麽愛顯擺嗎?”


    樹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看著洋,隨即兩人相視一笑。


    “你覺得我這人咋樣,還不錯吧?” 洋冷不丁地問道。


    樹故意清了清嗓子,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拖長了音調說:“好!”


    洋沒太在意樹這搞怪的樣子,目光又重新聚焦在題目上。樹卻不依不饒,把這事兒的時間線拉得老長,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這人隨和得很,好多人表麵上看著好相處,可一到關鍵時刻,都把自己的利益擺在首位,你跟他們不一樣。” 說著,嘴角還時不時往上抽,好像下一秒就要憋不住笑出來。


    洋白了樹一眼,吐槽道:“樹,你可真夠自戀的。”


    自從上次星期退出社團後,周三和星期許久都沒碰麵了。有一迴,星期跟樹、華他們聚會時,順口問了句能不能叫上周三,樹和華都爽快地表示沒問題。


    當星期掀開門簾走進屋裏時,周三正跟華和樹聊得熱火朝天。星期默默走過去,跟他們坐在一起。


    “玉珠峰那兒出過事兒。” 有人起了個話頭。


    “主要還是他們…… 準備太不充分了!” 華和周三幾乎同時搶答。


    “唉,其實真挺可惜的,一下子死了好幾個人。” 華的語氣裏滿是惋惜。


    “那隊長太不負責任了,隊員基本沒幾個進行過係統的基礎訓練。裝備也是臨時從攀登會租的,出了事之後,事故處理更是一團糟。”


    “救援力量也跟不上,他們壓根兒就沒考慮到會出事故,連個急救包都沒有。要是有急救包,起碼還能撐個三四天呢。還有啊,後麵的人也蠢得很,臨時站點居然給拆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隨後,話題又慢慢轉到了最新的電視、遊戲之類的上麵。這幾年,這樣的聚會聊天,成了他們心照不宣的固定活動。


    在這期間,星期有個哥哥,每每想起他,星期的心裏就滿是複雜的情緒,既覺得親切,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哥哥身上有著太多讓人矚目的標簽,就像報紙上大肆報道的 “神童”,他曾令人震驚地代表中國出征秘魯,可誰能想到,得獎之後,他卻選擇了出家。這種仿佛隻在狗血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橋段,實實在在地發生在了星期家。星期偶爾聽到別人的評價,無非是些惋惜、不解之類的話,甚至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可千萬別成為他哥哥那樣的人。


    哥哥究竟在追求什麽呢?沒人能說得清楚。總不至於是什麽虛無縹緲的東西吧。那些關於哥哥的迴憶,偶爾會像潮水般湧上心頭,讓星期莫名地感到一陣憂傷。確切地說,在小時候,哥哥給星期留下的印象是那麽美好。在鄉下,他們會一起手拿著棒冰,歡歡喜喜地踩過水田;會在樹蔭下、小溪邊,齊心協力搭建屬於他們的 “大壩”;還會用芭蕉葉搭出簡易的 “庇護所”,一同探尋神秘的 “秘密基地”。


    哥哥宏小時候在婆婆家寄住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他從出生起就由婆婆帶大。星期迴老家的時候,宏帶著他去爬竹子,結果不小心摔了下來,逗得星期哈哈大笑。毫無疑問,宏為此被爸爸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而星期卻在一旁偷笑,現在想來,當時自己還真有點不地道。


    但宏並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依舊每天帶著星期到處瘋玩,好玩的事兒一樁接著一樁。


    星期上小學的時候,宏已經上初中了。學業壓力漸漸大了起來,沒有經過任何課外培訓的宏,這才發現自己在數學方麵有著驚人的天賦。他從未在學前做過專門的數學練習,也沒有刻意去隱藏自己的努力,一切都顯得那麽輕鬆自然。對他來說,任何數學難題就跟小學的應用題一樣簡單,小學時上數學課,他幾乎都沒怎麽認真聽過,可即便如此,每次考試他的數學成績都能穩穩保持在 80 多分,靠的僅僅是考前隨便翻幾道題的 “臨時抱佛腳”。


    這看起來是件好事,畢竟宏不用像其他同學那樣拚命刷題,隻要上課聽聽前十幾分鍾的基本原理,甚至都不用刻意去吸收理解,難題就能迎刃而解,而且解題方法還充滿了創意。實際上,他從未係統地學習過一整章的內容。哪怕是在處理一些解題的細節取舍時,他也能做得恰到好處。別人問他原因,他總是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這不明擺著嘛,不這麽做不行。”


    幸好宏遇到了一位有眼光的文學老師,老師發現了他的天賦。老師注意到宏後半節課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著講台不停地比劃著什麽,像是在跟知識對話。每次考試,宏的成績都輕輕鬆鬆突破 140 分,扣分的地方也僅僅是一些運算量極大的題目。有時候,老師剛教完一個知識點,比如坐標,宏就能舉一反三,運用相似的知識解題了。


    老師把宏叫到跟前,嚴肅地告訴他不能用後麵還沒教的知識解答問題,又疑惑地問他是不是提前預習了。宏那原本有些遊離的眼神,這才慢慢聚焦,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可能,你一定是預習了。” 老師還是不信。


    “老師,我真沒有。” 宏一臉誠懇。


    老師無奈,隻能揮揮手說:“你先下去吧。”


    後來,老師仔細研究對比了宏以前的試卷,終於確定這是個百年難遇的天才。老師專門找到宏的父母,語重心長地說:“一定要注重培養這孩子的數學思維,他太有天賦了。” 實際上,宏展現出的天賦遠遠超出了老師和父母的想象。到了高中知識階段,僅僅兩三遍的學習,他就能全部掌握,雖說過程中也有些吃力,畢竟高中知識又多又複雜,不是那麽容易理解的。但宏的厲害之處在於,每一個結論,他都能憑借自己的頭腦獨立推導出來。就這樣,宏僅僅花了一年的時間就攻克了高中數學,又花了半年時間刷題鞏固,在高考數學卷上,宏拿下了 139 分的高分。順理成章地,他開始進軍奧賽領域。


    宏又精心準備了三年,這期間,曆經數場激烈的比賽,他終於脫穎而出,獲得了代表國家出征秘魯的資格。這一年,宏才高二,迴首這四年的拚搏曆程,他覺得自己過得充實而又通透,一步一個腳印,盡管他從未停下腳步,認真思考過接下來要做什麽,每天的行程都被學習和訓練填得滿滿當當。值得一提的是,在專攻數學的同時,他也並未放棄其他學科。


    那是個雨季,十七歲的宏來到江蘇,進行最後的衝刺集訓。集訓的壓力如山般巨大,比賽前要刷掉將近一半的人,好在宏憑借過硬的實力,成績始終名列前茅。在集訓營裏,他們每天的生活單調而又忙碌,除了拚命刷題、集中討論,就是一場接一場的考試。


    偶爾,老師們也會跟他們分享自己早年參加競賽的經曆,說起當年如何豪情萬丈,揚言要將所有大獎包攬。宏聽著這些故事,內心也不禁熱血沸騰。每天清晨醒來,他都感覺有一股新鮮的力量注入身體,仿佛擁有了無限的活力,畢竟他才十七歲,未來充滿了無限可能。


    集訓隊裏,哪一個不是天才中的天才,而且每個天才都個性迥異。有夜深人靜時,在操場上扯著嗓子怪叫,又像個孩子似的蹦蹦跳跳的;有趴在課桌上,每天雷打不動給女友寫一封情書的;有沒事兒就擺弄無人機,更多時候,又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的;還有飯後堅持在操場邊拉腿鍛煉的。他們雖然性格各異,但無一例外都小心翼翼,畢竟來到了一個全新又陌生的環境,盡管大家相處還算融洽,可誰也不敢輕易捅破那層微妙的關係。夜裏,大家偶爾也會聊聊天,卻很少有人提及未來,大多都是迴憶過去,談論著一路走來的迷茫與遺憾。


    對宏影響最大的是頻和潛。頻是個常年練舞的女生,在這條充滿挑戰的路上,始終保持著一如既往的高調;潛則是他們中的數學天才,潛對數學有著近乎癡迷的興趣,而他的天賦又極大地迎合了這份興趣。平常看到潛的時候,他總是背著雙肩包,哪怕坐下做題了也不放下,穿著一身黑,看起來有些拘謹,顯得更加瘦弱。集訓結束後,常常能看見他母親來接他,然後一胖一瘦兩個人一同到附近吃飯,有說有笑地寒暄幾句。說起頻,她是個特別健談的人,比宏還要開朗大方許多。某天,頻跟宏分享,說她聽潛講題的時候,發現潛講題沒有停頓,也沒有標點,聽起來特別生澀。接著,頻又談及另一個常和她一起組隊的女生,說那女生帶著集訓隊裏不認路的小妹,“戴著個黑眼鏡,壓得鼻梁都青了,眼睛上好像有層霧,總眯著眼,好像這樣就不容易摔倒似的,她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不認路了……”


    再後來,頻邀請那個女生到家中做客。女生坐在床上,忽然仰頭大笑起來,邊笑邊用手做了個螺旋上指的動作,自嘲道:“我的人生,就像一坨屎。” 頻聽著,心裏滿是感慨,不知道這個女生最後有沒有實現她精算師的夢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厭惡自己的人生。這都是後話了。


    集訓半年的時光轉瞬即逝,集訓營最後的合影,定格了那一刻,仿佛是對宏所有青春歲月的一個交代。然而,當大家各奔東西,宏踏上代表國家出征的征程,最終卻在得獎後選擇出家,這一結局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成為了星期心中永遠無法釋懷的遺憾,也讓那些曾經與宏並肩作戰的夥伴們扼腕歎息。曾經的輝煌與夢想,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歲月長河中的一聲歎息,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消散,卻又時不時在人們的記憶深處泛起漣漪,提醒著那段充滿激情與遺憾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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