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的行為自始至終都充滿了矛盾。他先是故意將星期置於不義之地,而後卻又屢次主動去找星期搭話,這無疑讓星期陷入了更加尷尬的境地,而他卻在這過程中獲得了一種扭曲的滿足感,可同時他又極其厭惡星期那高高在上、俯視他的姿態。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一種連星期都難以理解的挑弄心態,他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或者是對星期的一種報複,但實際上,他的這種做法不過是暴露了自己的狹隘與不成熟。他的境界遠不及他所期望的那般高深,星期偶爾流露出的冷漠與不屑,深深地冒犯到了他,盡管他有時故作堅強,覺得這不算什麽,自己的自尊心並未受到傷害,但內心深處那股隱隱的不舒服卻始終揮之不去。而他之所以這樣做,與星期的憤怒一樣,都隻是一種情緒的發泄方式罷了。也正是因為他這種幼稚而衝動的行為,他常常在不經意間受到他人的傷害,卻又倔強地不願承認。


    相較於樹在性格上的缺陷和不莊重,星期的思路則顯得更加直接和坦率。起初,他隻是單純地覺得樹的行為有些過分,逾越了他所能忍受的底線。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慢慢冷靜下來,開始反思自己的反應,這才意識到問題或許並不僅僅出在樹的身上,自己也有做得不妥的地方,於是他鼓起勇氣向樹道歉。這兩人之間的碰撞與摩擦,雖然讓彼此都經曆了一段難受的時光,但也在不知不覺中使他們的關係變得更加微妙複雜,不再是簡單的討厭或喜歡,而是多了一層難以言說的默契與理解。


    華收到自己的作業本後,並沒有將那篇名為 “特別” 的文章上交,而是隨便寫了一篇平庸無奇的作文應付了事。


    華看到作業本上僅僅被老師打了個日期,沒有任何批改或評語,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惱怒之情,她用力地將本子一扔,轉身去找她的好朋友玩耍去了。華往往很難交到一個真正知心的好朋友,她總是與周圍的人保持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疏遠也不過分親近。相較於樹那種常常自嘲的幽默方式,華更傾向於尖銳地針砭時事,她有著出色的口才,能夠條理清晰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幾乎沒什麽能夠難倒她。正因為如此,有很多人都喜歡找她聊天,分享各種奇思妙想和生活瑣事,而華卻始終能夠保持優異的成績,穩穩地站在班級的前列。


    有時候,老師會因為她成績優秀而對她的一些小錯誤免於處罰,華會笑著坦然接受,但在笑容背後,卻隱藏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她清楚地看到,那些成績不好的同學確實會受到各種各樣不同程度的待遇,這種不公平的現象讓她感到有些厭惡,厭惡這個現實的世界,也厭惡自己身處這樣的環境卻無能為力。更多的時候,她隻能用哈哈大笑來掩蓋內心的複雜情緒,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暫時忘卻這些煩惱。


    在內心深處,華已經接受了這種不平等的存在,盡管她明白這其中存在著不合理的地方,但她還是選擇了冷漠地接受。偶爾,當有人向她投來哀怨的目光時,她的內心會泛起一絲複雜的情感,既有一絲欣喜,因為這證明了她的優越地位,又有一絲憂愁,為這個充滿不公的世界而感到悲哀。對於老師的期待,她有時會做出迴應,但大多數時候,她會選擇置之不理,仿佛在以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無聲的抗議。


    久而久之,華自己都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在意老師的期待,是否真的對這個世界的不公感到憤怒,還是說這一切都已經成為了她生活中的一種習慣,一種麻木不仁的狀態。


    洋每天下午都會準時出現在籃球場上,盡情地揮灑汗水,享受著運動帶來的快樂。他在球場上左右騰挪,每一次成功的投籃都會讓他為自己的出色表現而沾沾自喜,每一個矯健的身姿都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他的活力與自信。這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他們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樣勾心鬥角,不需要費盡心思去揣摩對方的心思,他們所需要的僅僅是全身心地去感受當下的每一個瞬間。在球場上,他們從不會在意自己的某句話是否說得過重,因為大家都有著同樣的熱情和專注,彼此之間的情誼是純粹而真摯的,不會因為一時的言語衝突而產生嫌隙。


    他們單純地為籃球板上不斷變化的比分而歡唿雀躍,為每一場比賽的輸贏而迅速地體驗著快樂與憂傷的交織。他們最喜歡在足球場上盡情地奔跑,大口大口地唿吸著新鮮空氣,直到最後體力不支地栽倒在地上,然後靜靜地望著萬裏晴空,感受著風從遙遠的地方吹來,那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仿佛將所有的煩惱都一掃而空。洋躺在地上,開始專注地數著天邊的雲朵,那些雲朵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抹隨意塗抹的顏料,有著一種漫不經心卻又和諧相近的美感。


    洋在跑步的時候,特別是進行短跑時,會不自覺地將終點抽象化,想象著終點處等待著他的會是什麽未知的驚喜。盡管每次到達終點後,可能什麽特別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但他卻總能感覺到自己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就像是完成了一次進化,每一次衝過終點線,他都覺得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唿出的氣息也更加輕快,仿佛身上背負的所有壓力都在那一刻得到了釋放。


    旭依舊像往常一樣每周末去奧賽班上課,這一天,雪又坐在了旭的旁邊。旭有些疑惑地問她:“你不和你們班同學坐嗎?” 雪的迴答旭早已記不清楚,但他明白雪的意思,那就是覺得旭每天都自己一個人坐著,看起來有些孤單,所以過來陪他。


    旭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對於雪的這份關心和憐憫,他感到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好。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地坐在那裏,心中卻泛起了一絲漣漪,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特殊的情感,隻是覺得在這個充滿壓力和競爭的奧賽班裏,雪的存在讓他感到了一絲溫暖和安慰。


    加作為班長,在班上要處理各種各樣繁瑣的班務,每天都會被各種通知叫去開會。那天,旭正埋頭苦算一道數學題,思路剛剛有些頭緒,就被突然到來的通知打斷,加帶上筆和本子匆匆忙忙地趕到會議室。


    這次會議很簡單,不像往常那樣需要記錄很多內容,隻是傳達了學校新招一個播音員,每班有一個競選名額的消息。在迴教室的路上,加感到心情有些沉重,今天的陽光格外刺眼,炎熱的天氣讓蝴蝶都飛得暈頭轉向,糊裏糊塗地撲到人的手心裏。旭突然想到,這是屬於他們的季節,高三,一個既令人憧憬又充滿壓力的時期。經過一片爬山虎,灼熱的陽光把它們的葉子都曬出了黑點,旭的思緒仿佛一下子迴到了初一,那些曾經美好的青春迴憶撲麵而來,他仿佛看到了那個充滿夢想和活力的自己。終於,起了一陣風,旭穿過那片綠蔭,他心中明白,如果是在往常,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名字報上去參加播音員的競選。旭從小學時起,就一直夢想成為一名播音員,每天中午聽到高年級學生用或溫和或莊重的聲音朗誦一篇文章時,他都會閉上眼睛,想象著自己有一天也能坐在播音室裏,用自己的聲音在校園裏迴蕩,就像一塊柔軟的布拭去往日的陰霾,又或者像無數語絲織起一張律動的網,這張網如同風一般,無處不在,漸漸彌漫開來,而人們卻不知不覺地沉浸其中。


    而此時,旭也發現班上有個女同學,同樣對播音充滿了熱愛。加看到她雙手托著臉,滿臉倦意地聽著播音教室裏傳出的聲音,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那美妙的聲音,其他的一切都被她忽略了。旭和她之間,僅僅隔著一條過道,卻又像是隔著整個世界,他能感受到她對播音的那份執著和熱情,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去靠近她,去分享這份共同的熱愛。


    鄰座坐著一個安靜的好孩子,旭遙望著他手中的書,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力量,仿佛隻要擁有一本書,就能擁有對抗世界的力量。旭知道這句話有些幼稚,有些 “中二”,但 “中二” 又何嚐不是他這個年紀的常態呢?更多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對抗世界的方式就是逃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有些不負責任,畢竟他衣食無憂,沒有經曆過太多生活的磨難。但他還是忍不住感歎,這是個破碎而瘋狂的世界,他總是對很多事情充滿懷疑,卻又選擇保持沉默,不願輕易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


    旭沒有對那個熱愛播音的女孩說出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隻是她世界中的一個過客,那些偶爾留下的痕跡,不過是雪泥鴻爪,轉瞬即逝,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給她帶來不必要的困擾,這也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


    旭能夠看到,每天早讀時,那個女孩都會充滿感情地一遍又一遍朗讀著課文,她的眼中閃爍著對知識和夢想的渴望。旭還看到她桌上的便利貼上寫著:“夢想不是某天的心血來潮,而是一點一滴的積累。”


    加想起小時候讀朱自清的《匆匆》,當時並沒有品出太多的味道,隻是覺得文字優美,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能體會到其中蘊含的深刻情感,每當再次咀嚼這些文字時,都會忍不住熱淚盈眶。時光如此寶貴,一去不複返,我們的容顏和聲音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就像那句詩說的:“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從小到大,因為種種客觀原因,他往往未能如願實現自己的夢想,也為此付出了許多努力,但命運似乎總是喜歡捉弄人,不是他達不到標準,隻是幾乎每次都差那麽一點點,失之毫厘,差之千裏,那種遺憾和無奈深深地刺痛著他的心。


    旭把播音員的報名表遞給了翌,翌抬起頭,燦爛地一笑,然後快速地跑到外麵吹風去了。他不想讓人發現他眼中閃爍的淚花,那些淚水隨著秋風飄灑在空中,像是一場無聲的告別,與他曾經的舊夢告別,也與那個充滿遺憾和未完成的青春告別。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要放下過去的執念,勇敢地麵對現實,迎接未來的挑戰,哪怕心中依然充滿不舍和眷戀,也要決絕果斷地向前走去,不再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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