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哩呀,啦啦啦——


    與那山間民眾同唱山歌,陰雄隻覺一陣清爽。看這天空,藍湛湛,看這田地,金色厚黑。純樸善良,樸實無華,莫笑山間饑民苦,寒冬臘月客來笑。


    “客人,休息吧,飯馬上就好。”


    “哎。”


    簡短幾句,陰雄便深深體會到這群山人的熱情與好客,沒有爾虞我詐的彼此計較,隻有真心實意的我為人人。


    “你幹什麽?”陰雄剛躺下,便聽到這般急躁驚恐的聲音,微微搖了搖頭,果然,注定過不踏實。推開房門,扭頭一瞧,一身長八尺,虎背熊腰的官兵拽著老鄉的米袋子不放。


    “幹什麽?交稅了。”官兵抖動著虯髯理直氣壯的說道。


    “不昨兒剛交了秋苗嗎?”老鄉死死拽住米袋,不肯撒手。


    “是嗎?那是另一人,我這裏也要交。”


    “哪有這道理?這不是欺壓百姓嗎?”


    “什麽欺壓百姓?當心殺頭!”


    老鄉一聽見“殺頭”,仿佛老鼠遇見貓般駭了一跳,呆愣了片刻。官兵趁機一腳踹在那老頭小腹上,老鄉“哎喲”一聲疼得摔翻在地上,官兵才不管他呢,打開米袋,抓起一大把米便往嘴裏塞。“呸!”官兵剛嚼了沒多久便吐了出來,仔細搜查了一下米袋當中的米,忍不住說道:“你這米裏怎麽長蟲子了?”老鄉歎息道:“這是最後的口糧,要招待客人的。”官兵奇道:“你騙我,糧食好幾畝地產的呢!那一車一車拉往縣城裏的時候,我就站在邊上。”老鄉苦笑道:“地是有很多,但這是地主老爺的,而且就算我種出一屋子的糧食,這稅也會把我三四年種的糧食給拿走。”官兵笑了,笑的很燦爛,“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啊,哈哈!”老鄉疑惑的問道:“什麽怪不得?你笑什麽?”官兵說道:“怪不得家家戶戶都這麽窮,一袋兩袋,最多的時候是四袋,還全她媽的長蟲。我笑我一個西地來的荒兵,碰見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鄉親,卻作強盜一般劫掠,生我養我供我的是你們,我卻來做強盜,豬狗不如啊我!”老鄉道:“西地發生什麽事了,你怎地來逃荒?”官兵道:“西地那群夷人反了,聽說是木峧嶺的反賊鼓動他們反的。”老鄉氣的直吹胡子道:“隻是小小一夥山賊,他們就敢造反,他們哪裏來的膽啊?”官兵歎道:“可是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搞到幾筒大炮,把我們的防守給直接炸沒了。”老鄉道:“那玩意兒可是能和修仙者較量一番的,你們好勇啊!”官兵滿麵通紅道:“不勇,一點不勇,他們打了幾炮,我們便作鳥獸散了。”老鄉道:“怎麽散的?”官兵這時閉嘴緘言,老鄉使命纏他,官兵拗不過,隻好說道:“怎麽散的?還能怎麽散的?當時我們一群人逃了出去,就憑誰跑的最快了。有人拿著戈矛,被一炮給炸死,於是我們所有人便跑便扔下武器。有人穿著一身重重的盔甲,那炮一炸,血肉模糊,堪稱人間車裂啊,於是我們丟下了重甲,摘去了頭盔。一路跑,一路笑,笑什麽呢?五十步笑百步,都說身邊的人就是個逃兵,就是膽小如鼠。當兵之人脾氣都挺火爆的,一言不合,直接開打,於是我們便四散開來,彼此不再見麵。”老鄉道:“做事果決幹脆,不彎彎繞繞,的確夠軍爺的,可這麽多官兵逃了,城池怎麽辦?”官兵道:“還能怎麽辦?要上他們上,我可再也不當兵了,那大炮轟過來可是比死還難受。我寧願去閻羅殿做小鬼也不願再迴去。”


    西地,羌族長老頭飾鷹羽冠,身披野牛皮披肩,孤獨的站在草原上,薛謙與王宏穿同樣衣飾,和長老一起看著夕陽。


    “炮還有嗎?”長老問道


    “沒了。”耿直的王宏道。


    “看來之後要靠我等羌族青壯了,狼帥好狠的一招!”


    “這是大勢所趨,如果國家要統一,這是必行之路。”一本正經的薛謙道。


    “我沒有別的要求,但是一定要留下孩子和婦女。”


    “請放心,這怎麽說也是我們國家未來的希望和花朵,我們一定會好好保護的。”王宏道。


    “你們與我們羌族女子通婚,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長老看著他們兩個說道。


    兩個人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不,我們是真心喜歡這些羌族女子。”長老眯了眯眼,撫須說道:“難道真的沒有其他的意思在裏麵?”薛謙道:“自然,我們可都是情種。”王宏道:“不錯不錯,膚白貌美,上下能幹,極好極好。”若不是薛謙狠狠拍了他一下,王宏還要說下去。長老道:“我們沒有其他要求,隻求你們善待這裏的人民,尤其是土地。”薛謙疑惑道:“土地?”薛謙無知,王宏就更加不懂了。


    “對我們這個民族來說,這片土地的每一部分都是神聖的。每一處草地,每一片耕地,每一座山脈,每一條河流,每一根閃閃發光的鬆針,每一隻嗡嗡鳴叫的昆蟲,還有那濃密叢林中的薄霧,藍天上的白雲,在我們這個民族的記憶和體驗中,都是聖潔的。我們是大地的一部分,大地也是我們的一部分。青草、綠葉、花朵是我們的姐妹,花鹿、駿馬、雄鷹是我們的兄弟。樹汁流經樹幹,就像血液流經我們的血管一樣。我們和大地上的山巒河流、動物植物共同屬於一個家園。


    “溪流河川中閃閃發光的不僅僅是水,也是我們祖先的血液。那清澈湖水中的每一個倒影,反映了我們的經曆和記憶;那潺潺的流水聲,迴蕩著我們祖輩的親切唿喚。河水為我們解除幹渴,滋潤我們的心田,養育我們的子子孫孫。河水運載著木舟,木舟在永流不息的河水上穿行,木舟上滿載著我們的希望。


    “如果我們放棄這片土地,轉讓給你們,你們一定要記住:這片土地是偉大的。河水是我們的兄弟,也是你們的兄弟。你們應該像善待自己的兄弟那樣,善待我們的河水。羌族人喜歡雨後清風的氣息,喜愛它拂過水麵的聲音,喜愛風中飄來的鬆脂的幽香。空氣對我們來說也是寶貴的,因為一切生命都需要它。


    “如果我們放棄這片土地,轉讓給你們,你們一定要記住:這片土地是偉大的。空氣與它滋養的生命是一體的,清風給了我們的祖先第一口唿吸,也送走了祖先的最後一聲歎息。你們要照管好它,使你們也能夠品嚐風經過草地後的甜美味道。


    “如果我們放棄這片土地,轉讓給你們,你們一定要記住:這片土地是偉大的。你們一定要照顧好這片土地上的動物。沒有了動物,人類會怎樣?如果所有的動物都死去,人類也會滅亡。降臨到動物身上的命運終將也會降臨到人類身上。


    “告訴你們的孩子,他們腳下的土地是祖先的遺灰,土地存留著我們親人的生命。像我們教導自己的孩子那樣,告訴你們的孩子,大地是我們的母親。任何降臨在大地上的事,終將會降臨在大地的孩子身上。


    “我們熱愛大地,就像初生嬰兒眷戀母親溫暖的懷抱一樣。你們要像我們一樣熱愛它,照管它。為了子孫後代,你們要獻出全部的力量和情感來保護大地。


    “我們深知:大地不屬於人類,而人類是屬於大地的。”


    薛謙與王宏深深作了一揖,說道:“長老放心,必好好嗬唿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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