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在須臾時光中,天下十二州之險的周南山,西北烏雲已如潮湧卷至,轉眼陽烏匿影,四方八麵雲霧如駿馬疾奔,齊往天中聚攏。遍天黑雲彌漫,仿佛晝晦,至極天陰。


    倏地黑雲中電光,如赤蛇亂迤,隻閃得一閃,震天一個大霹靂墮將下來。


    九朋劍一劍之威,帶來雹大、拳大、顏麵大、身軀一丈大隕石,臨空飛擊到護山大陣上,如鎬鑿冰、如矢中的,兩刃相迎俱傷,兩強相敵俱敗,陣紋長鳴顫。


    飛來隕石投石落水般,周南山大陣半球穹頂,泛起一道道雪亮波光如一條條秋泓,一同作龍淵泓洄,魚遊不定。


    峻峭秀麗周南山,有護山大陣蔽衛,仍如過往千百年來一般平靜。太乙峰棲真亭中,賁星棋已近尾盤,賁星棋黑白棋子懸空如若星辰,此一類不在棋盤的弈棋,不單比行棋者棋力,又競修士修為。


    凝視棋局,魏清雙指拈一枚空閑黑棋,輕抵在石案上徐徐曳動,說道:“棋者,以正合其勢,以權製其敵。故計定於內而勢成於外。弈之道,貴乎謹嚴”


    “賁星流火墜人間,此番天地動蕩,黑與白交,黑能汙白,白不能蔽黑;香與臭混,臭能勝香,香不能敵臭;此君子小人相攻之大勢。”


    魏清手掌中空閑黑棋,多了一枚白棋子作伴,黑白圍著周轉愈來愈疾,白光繞黑影,陰晴景象溟蒙成一片灰暗,猶如人生一世,熙熙攘攘不白不青。


    修士修行為何,求蓋世功高?求不老長生?求大道登頂?輕薄人情似縞,遷移世事如棋。今來古往不勝悲,何用虛名虛利?


    天外隕石來時既已悖時,創巨痛深休問天。倍珍生命而待時痊,失敗當無可言語,而其後卻有人戰石鬥天,二人也皆為各自運命所驅策,不能在一處縱談將來好氣運,是並未產生新生的結局。


    啟明大陸之上九壬高境者,往往一個比一個會審時度勢,修士修為得來不易,境高者跌了境,更涉及所在宗門山海間地位、譽望,愈是境高者愈少遞劍揚拳。


    各門各宗不為甚麽,隻為九壬傷不起。


    “賁星自天來,未曾想此局也是世間局,智者見於未萌,愚者暗於成事。而今星與人兩勢相乖,劍修萊駒與無名修士勢孤援寡,最懼機危陣潰,如棋人手談有不走之走,不落之落。慶,不恥為苟活小人,此一棋臨局爭離,未決雌雄。”


    言畢,莒[ju]慶,手中三粒棋子二黑一白,脆響叮叮如金如磬,賁星棋子係瑪瑙、紫瑛合磨為粉,再加上紅丹、硼砂一起煉化,之上暗刻行運蘊元款紋與識紋。


    棋收於野鹿藤編造棋缶,棋缶象牙白乃莒慶亡婦新婚時攜來嫁妝,迄今棋缶“喜”字依舊顯明,另有二句嘉言在上,“遇景且須行樂,當場對棄星盤。莫教棋落子啼,懊恨春光歸去。”


    棋局未終,棲真亭外淩空生出兩條人影,有碧水流雲高遠,有明月清風疏淡。衝向紫色劍光剖開罅隙,魏清與莒慶聯袂助戰。


    此間山海護山大陣哪家強?當然不是壽星州濟水之邑,那個坎地掘土宗門藍翔。


    各個宗門修士,未有不讚自家陣局、護山大法絕高甲天下者。但論起昆侖墟護山大陣,皆會倡予和一聲“彩!”,當比自家那麽稍遜一籌。


    可如今,一長矩書案大隕石已鑿穿昆侖墟大陣,擊中九別峰濃煙遂起,似邊外烽火台焚燃狼煙,孤煙筆直。


    兀的是平地裏災從天降,南敘身一掠出了書房,望著天空破開一竅。躋身九壬境,地位掌門清高超然物外,每從肩上過日月,海山常在掌中觀。


    漫漫如斯百年,一笑間,宿世羈連,彈指如湮,被天下修士譽為已經證道長生,且與天地同爭。


    長生不死當然是河山海嶽之間妄誕言辭,要之與天地不朽,九壬境之上傳說中十癸境界才可真息無垢,返璞歸真,長視久生。


    可十癸境千歲難求得遇,諸人多在典籍、簡冊、誌錄閱覽其人其事。歲月易虛,寸陰當惜。久入九壬的南敘不願坐以待斃,不免時常入闤辨道,將術法經史檢點則個。


    一眾昆侖墟弟子各職其事並不惶遽[ju],南敘手中執一卷錦帛,上書一章長詩名“亭前拜月”,說的是拆散鴛鴦最可憐,佳人亭前拜月。


    此樣吉士佳人的庶眾詩文,正如一樣“成良姻”大概是宗周國作書君子一個總的號角。


    在總號角之下,再論及隨時應變的具體,諸如:“大神上古”“複生救亡”“某美文藝”多例以為無礙。而今自然太多也使人昏渾,蘊利生孽,不但有礙並且是無益。


    諸位著書人瞻彼悠思,提言號,書空論,皆於爾極輕省。但在講評上應用,在書作上實現,就有了弊端。


    少年讀書,如隙中見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台上觀月。皆是閱曆為見識所得淺深。


    而今南敘人歲長二百有餘,前除幼年後除老,中間光景不多時,又有陰晴與煩惱。


    再觀亭前拜月詩文,就如理絲有緒,不是文作增上去口號和矯作結局,是那一共文作中在實生活,達者統為一觀,愚人指為兩地。


    無妄之孽,匪降自天,又有大小不一亂石飛來,落在大陣支持蔽障上。石擊炎風,四周如聞螭魅嘯,空山引動猿號。


    九別峰、玉虛峰非葬人之處,樓台是為丘墓。邊疆非殺人之場,歌舞是為刀兵。落壯士之首,經得幾番歌舞。


    今日,南敘在九別峰上山路,見往來路側,足行青苔上偃坐一位高歲瞍[sou]人,無冠垢麵蓬髪,身前置著一盞黑砂粗陶空盂,如人履跡受殃。(注1)


    昆侖墟一位青衿少年子弟,背負書篋[qiè],昆侖墟九別峰特產方物篁竹造製,此竹堅而促節,皮白如霜粉,體圓而質堅,昆侖墟遠近舟人常製成竹篙,又有“篁任篙”之名。


    此子俯下身,躬腰曲背,半身高書篋幾乎傾危踴過髪髻,向陶盌[wǎ


    碗]裏投下第一枚貨泉銅鍰[huá


    ],也不迴首地走離。之後不斷有貨泉落盌發出清脆聲響。


    負篋子弟無力使老瞍人複明,卻可不讓瞍者整日守著一盞空盌。


    良心在正氣清明之候,真情在簟食豆羹之間,隻為臻於至善躬腰一投,如此受過憂危人間也值得守救。


    昆侖墟玉虛峰掌門人南敘,將足一頓,破空升起,一點烏光,轉眼飛入雲中消逝,階下一卷詩文錦帛風吹得獵獵。


    此一次,艾刀用微長時光,才立起身來,貫首麻衣已被血濡濕,顏麵裂出絲絲赤痕,但眼眸依然沒有懼意,然後再次飛起,任趨風雲走天末,永不迴首。


    開目閉目之間,兩方火風卷在一起,山崩地裂一聲大震過處,沙石滿空,烈焰燭天。


    黑雲下無數或大或小火珠衝擊地麵,本領大的見機得早預先遁走外,餘者非死即帶重傷,震起殘肢斷體與樹木砂石,在漫空火焰中亂飛亂舞。


    少室山積貯天下劍修,以顓頊氏萊駒為魁首,要說籙憑、籙文一脈誰為天下之最,周度門高辛氏魏清自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所謂萬裏有一士,從古高風清以迄於今,敢與魏子比肩者何人?


    比肩魏清是對籙憑一脈修士可貴的嘉評,也是天下修士心神往之脫俗追求。


    察出形勢兇險,魏清祭出一枚方矩法璽,上雕交龍紐,現出黑、赤、黃、白四種曜目光彩,龍身相交而龍首相背,豎角張目、須髪飄揚、軀幹遒勁、龍爪持斂璽麵,四麵皆有印文。


    法璽東麵刻有“且暴”,西麵刻“且霾”,北麵刻“且曀[yi]”,南麵刻“且霏”,璽底印子商契[xiè]書“其虛其邪,既亟隻且”八字陽文。(注2)


    此法璽名“終風”,是魏清煉化的本命祼[guà


    ]器,而八字陽文“其虛其邪,既亟隻且”之意是豈能猶豫緩步行,事情迅疾請捷徑逃亡!


    以鬯[chà


    g]酒灌地以請神明曰祼,祼禮一為祼祭之禮,一為祼饗之儀。修士修行禮天而行理,將自身天地覆育,煉化法器稱為祼器,以一物祼祭大道。(住3)


    神人是英雄退步,此事率多寄耽,須知修士修學哲行是關於死的學問。


    學道修行人基趾要真樸,若始初以畏死為基趾,貪此血肉之身,則必不得脫生死、離苦海。


    各修士根器不一,雖遲速不同,若始初隻以好名為基趾,則終其身隻成就得一個虛名而已,今人縱篤切學道,亦多是畏死。


    終風法璽一出,重陰晦冥,天威震曜。魏清人威怒,不懼天罰,左手以大指壓中指曳子文,右手四指壓大指,二、五指伸直。持訣如有日月星鬥轉移有序,飛曳流螢,自成磅礚天象。


    終風璽印文熠熠生輝,與隕石相交相伐,礔礰[pili 霹靂]激而增響,古書靈光閃閃,化作四方天時消散。


    [手機用戶請注意:作品相關欄目,有課代表精彩點評與導讀]


    ============


    (注1)瞍[sou]:沒有眼珠,指盲人無瞳。《詩·大雅·靈台》“蒙瞍奏公”。


    (注2)且暴、且霾、且曀、且霏。出自《詩·邶風·終風》一首別開生麵的怨情詩。


    (注3)鬯[chà


    g]酒,古代祭祀用的酒,用鬱金草釀黑黍而成。在《周禮·鬯人》有專人釀製、管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宣夜:東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雅安丁一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雅安丁一乙並收藏宣夜:東周最新章節